“瑶儿,你以后每日都为我束发好不好~”裴锦抱紧了她,低头埋了她肩窝处,声音又软又可怜,仿佛哀求。你要是不答应,就是罪过。
这样的动作太过于冒犯,他心里知道的,但是方才瑶儿低头不语时自己就觉得害怕,心慌到乱了神,一时没忍住情动。
见长仪还是不出声,裴锦不满地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小声哼了一下,灼热的气息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打下来,烫着人肌肤。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长仪的手松了他脖子,只是腰间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少年人动作上来时,就像大山一般压着,连使人喘气的功夫都不给。又羞恼又挣扎不出。
她这两日才刚觉着好些,裴锦待她一直都怜惜着,也不随意唐突人。不晓得今日发什么疯!
“瑶儿是要和那群道士一起走吗?”裴锦手臂上的动作更紧了,抬起头来看她,俊朗的脸上都是失落,眼里盛满了无助,一汪清水似地揪着人心。
长仪眸色瞬间紧了紧。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从昨日起关于那群道士的去向自己确然无意中向他提起过几次。本来也有跟着道士们一起逃下山去的打算,不过昨日晚间便改了想法。
昨日裴锦还不曾回来时,她刚刚说罢那句“应该是快了”,苑柳去拨着香炉,木窗棱连响了三声,待开窗瞧时,多了一支青碧刻花玉簪子掉在窗棱上。
碧玉簪子上刻的是牡丹,她最喜的花。
莲心到了。
莲心找到她了。
故此不必混在道士们之间下山去了。只消着将柳依依那个胆大的女孩儿送下山去,让她报个信。
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杏眼微动,长仪对了他的视线勾唇。小巧饱满的樱桃小口轻启,像含了秋露,水润勾人。
“不是。”
至少,现在不是了。
裴锦力道轻了许多,眼眸安静下来,微卷地睫毛开合,重新将头埋回她肩窝处蹭蹭,“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长仪素手搭在他肩膀上推了推,将他推开几分,“郎君放我起来。”
这次这个人又恢复软样了,像个柳絮般一推就推开了,眨眼睛笑,眼里似是比外头晨色还要亮堂些。
“那我们一起吃早食吧~”
他真的是土匪吗?!!
今早还要分些东西与兄弟们,裴锦用罢早食便出去了,昨日在心里记得牢,他要去将瑶儿喜欢的两样东西拿来,日日摆着讨她欢心。
长仪看着月白衣裙消失在檐下,牡丹国色的面上笑意渐收,莹白圆润的指尖点着案面,“出来吧。”
不怒自威。
屋檐一声响动,青碧色胡裙的双十女郎轻巧地从屋檐下落下来,半跪着行了礼,“公主可要莲心将那登徒子……”
“不必。”长仪脸色微红,声音不变,底下跪着的人未曾注意。
“京中如何了?”
“文书未到,一切如常。”
长仪点着桌面的手收了收,轻笑道,“文书未到,消息怕是到了。”毕竟有暗桩的,可不是她一个。
圣人在等文书,圣人在有意等文书……
“公主,南境那边有动作了,林将军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像是要往益州这边过来了。”
长仪微愣,“林将军,他来做什么”
南境那边素来像是有意避过朝局,据说她此次过去郡夫人似是不喜。如今林将军是往这个方向来是何意
“公主是要此时下山吗?今夜收拾收拾,奴婢便能带您下山。”
案桌上的茶盏被斟了半盏茶,茶水在瓷瓶花枝子边上,花枝上一颗晨露顺着滴入茶水中,点滴一声,带出一片涟漪……
这花枝子是裴锦早间新折的,嫩粉色花骨朵颤颤的,露水气重。山里秋花也灵动着。
长仪捧过茶盏,垂眸注视了平静的水面,几片茶叶尚在水中起伏,孤舟泊船似的飘荡。
“且不慌。”声音娇软妩媚,却不容置疑。
林将军这个时候欲离开南境,是得到了她半路被劫的消息吗?若自己这时候能消失的干净,京里的好三弟怕是要动作了。
长仪抬手抿了一口茶,粗瓷盏口浮上一点桃花红,“等些时日,且看一看。”
原先不知这匪窝深浅急欲离开,如今看着情况是不慌的。更何况她也要看看,自己消失了,当真京里能将一碗水端得像自己手中茶那般平稳。
“陛下可曾查到照月阁?”她知晓阿耶知道自己暗桩未曾除干净,此时将她支离了京城,也是为了查清除尽那些未曾清理干净的。
“不曾。”地上跪着的青碧色胡衣女孩面色平静,“京中还不曾有人查到。”
照月阁是皇姑母也不知的地方,她素日通舞曲音律,便私下建了照月阁,后来逐渐勾上了江湖势力。
在外人看来,这个到处是舞女音娘的阁楼画舫,是某个江湖人建的寻欢作乐的场子,很少能往暗桩上面想。
长仪点头,“你且去吧,派人盯紧林将军。”
这个人,突然欲离境,是为了自己还是另有所图南境,当真是面上看的那般不涉朝局,无奢无欲
“请公主多加小心。”
莲心领命去了,替长仪合上木门,似是风声将檐角瓦片动了动,停歇了一只轻盈的雀儿,不到片刻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
秋色醉人,南境秋景最甚,雕花隔窗外满园梧桐叶子羽毛般轻飘飘地落下,给细雨染的红透。
雨醉红叶,秋打芭蕉。
屋里一盏琉璃灯罩内烛火幽亮,灯罩上的画儿掩着火亮的跳动,明珠子一般。
“消息可是真的?”座上高大英俊的男人一手捏紧了信纸,剑眉虎眸映在光亮下,手上青筋凸起,男人的声音又哑又沉,仿佛掺了许多情绪。
底下报信的人跪着不敢动,小心应了,“是真的,长仪公主在华阳山突然便没了踪迹。最可疑的,便是华阳那边的山匪子。”
桌上的一碗清茶兀得被衣袖挥到地上,碎成了几片,水润湿了鲜红地毯。瓷盏脆裂的响声,被外头突然大起来的雨声压将下去。
“备军,去益州。”男人没管地上的碎瓷片,鞋靴碾过,吱呀几声脆响,架上摆的长剑被拿起。
英俊的眉眼透过雕花窗痴迷地看了那棵雨里的老梧桐。枝干粗壮,要两人合抱,繁复的枝干斜出了院墙外边。
深红叶子给雨水打得纷纷离树而落,雨声透亮,滴滴密鼓一般。
瑶儿,既然京里那些人尚且能没事一般得稳着,那我,便来救你罢。
救你,来我南境。
第11章
长仪挑的两样东西其实不大,都是小巧的暖玉,裴锦就小心地放了前襟里带回来。
桦树林里站了一藕色襦裙的女孩子,梳了螺髻,相貌清秀,正含羞带怯地靠在一棵老桦树下将裴锦望着。
裴锦只冷冷地扫过一眼,不带任何温度地转了视线。
“郎君。”那女孩子娇滴滴地唤了一声。不似长仪那般自然的酥软,像是故意扭出来的一般。
裴锦不耐烦地蹙眉,嗓音清冷,“何事?”
“那日奴家险些被贼人辱了身子,多谢郎君相救。”
女孩子见裴锦停了脚步,心下甚喜,走到他跟前借故崴了脚,就要往人怀里倒,被生生地避过了。
自从那日险些被苏大壮辱了,裴锦过来踢门的那一刻起,她心里便记得了这个相貌过分俊朗的小郎君,月白衣裳不染尘,看着就像仙人一般。
裴锦不记得哪日救过她,无所谓,“嗯。”说完也没兴致多留,她要快些回去将暖玉给瑶儿看看。
“郎君可知道瑶姑娘那日手上沾了血,到后厨来洗净的?”女孩子见裴锦要走,慌了神,即刻就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瑶姑娘也不像面上看的那般好,她是敢挥刀子刺人的,这些郎君怕是还不知道。若他知道了,还会这般宠着瑶姑娘吗?还会将月白袖子给她揪在手里摇吗?
裴锦听到“瑶姑娘”,果真不再走了,“你说什么?”
他知道瑶儿是刺了苏大壮的,却没具体想过她手上还沾了那恶心人的血。当时,她约莫是惧怕坏了吧。想到此处,便觉得心里又烫又软。
女孩子笑了,大着胆子靠近裴锦几分,“后厨的姑娘们都看见了,铜盆水也是奴家倒的,洗了好几次才将血污洗净,想必手下没留情面。这么心狠的,奴家都在想,指不定郎君死的那个兄弟,都……”最后几个字没有大声说出来,反而轻了声音欲往裴锦耳边细语。
她还不曾靠近,便被突然的力道掐了脖子,脖子上的力道不轻,少年人一双黑眸冰霜一般地冷冷看着她,似是有杀意。
“瑶姑娘如何,要不得你来说。”字句薄凉,冷冽又危险。
被掐脖子的女孩子怕得瞪大了眼,泪珠子都要滚出来了,断断续续地憋出来几个字,“知,知道了,奴,不敢了。”
裴锦听到桦树林后头似是有动静,轻笑一声松了她,“我也是贼人,也不像苏大壮那般留女人命的。莫要再出现在我跟前,离瑶儿远点。”
他这是实话。
女孩子眼里蒙着水雾大口喘气,红着眼睛应了一声“是”。
裴锦没在意,冷着眼睛转身去了,进屋之前绕道林子后头清泉处洗了手。
女孩子绝望又心痛地望着月白衣袍渐隐在林间,心里越发记恨那个面容姿色儿都天仙似的姑娘。直到,刚刚林叶间的响动清晰起来,一个灰布衣裳的人站了出来。
……
裴锦洗净了手回来时,长仪正在矮案边上安静地翻着书,衣袖随着翻书的动作落下来些,藕臂半露,盈盈雪白一段。
她喜书画卷本,箱子里带了好些,昨日由苑柳挑出来几本在日头底下晒了。
山里阳光好,将书卷晒得暖,墨香气跟着檀香气一并散发出来。她真的是,哪一处都是香的。
裴锦走到她边上蹲下,眼眸清澈,歪着头去看她手里的书。
原先高大的身影被折叠,此刻还比身边人矮了一些。他后面头发上束了长仪早间给他绑着的白绸缎带,同墨色长发一道斜了斜。
目光看似是往书卷上瞧,其实粘在长仪葱白细长的手指上。女孩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细嫩得不像话。又无意识地翻动着书卷,蝉翼一般,轻盈灵动。
长仪翻了两页便停下动作,“郎君喜欢读书?”
裴锦老实摇摇头,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想到什么从怀里那处那两快被捂热的暖玉,一双桃花眼桃花眼亮闪闪地看着她。
瑶儿喜欢的,我取来了。
长仪微愣,才想起来是昨日自己随手勾的两样东西,顺手接过。
少年人怀里温度烫人,暖玉被捂得热,拿在手里一路从手心暖下去。
裴锦笑嘻嘻,“过几日就要凉下来了,日后我晚间先将这玉往怀里捂热了,白日出门时在拿出来给瑶儿热着手,可好?”
他说这话时面上有些薄红,毕竟藏了些亲近的小心思。
长仪被他逗笑了,掩唇笑了几声,笑声娇软勾人,“郎君喜欢就好。”
裴锦看她将暖玉塞了了袖子里,心里随着玉一道暖了,起身去外面拿饭食来与她吃。
自从后厨人手多些后,刘婶厨艺也精进了不少,听了苑柳的话也不那般油腻过了。
长仪说了好几次,裴锦就答应和她一起动筷子陪她吃些。不过她有时未曾吃完的,都被那人倒了自己碗里,看着还像有些享受的模样仰头几口吃下去,不忘舔唇。
总是这样,好好的,一定要吃自己剩的。看着就,让人脸红……
许是要入冬的缘故,这些日子凉气重了些,又是山上,夜间更冷些。
裴锦吃罢饭就给她又找了一床被褥加在原来的上面,又塞了暖炉进去,防止她冻脚。
“郎君不也添层被褥吗?”长仪看着床榻边地上凉薄的一层,这都是深秋了。
裴锦勾起两边唇角笑,被瑶儿关心了还有些无错的背过手揪自己发梢,“无事,我不冷的。”
他身上本就热,像火炉一般,夜里实在不冷。担白说,有时候睡在瑶儿床榻边,别说是冷了,全身都热气上来了,尤其是小腹那处,又紧又热。这些,是不能跟她说的,容易叫她脸红,叫她哭。
长仪听他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少年人手脚都长,她那几次给他抱着都觉得他怀里烫人。看着,不像个惧冷的。她不知道有些时候,那热和烫人,是自己勾他起来的。
裴锦晚上要躺进被褥里的时候还不曾解发上的缎带。
长仪注意到了,“郎君怎的不解了缎带再睡下?”也不怕夜里睡时硌着慌。
裴锦有些不好意思,和她坦白,“瑶儿为我束的,不想解开。”
长仪从榻边探过身,弯腰手绕过他脑后替他解了,低头看到他愣愣的又有些委屈的小眼神,没忍住勾唇,“明日早间还给你束。”
公主里衣松散,裴锦那个角度能看到些不该看的。他很乖的让她解发带,没有转头也没有离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裴锦,你眼睛往哪里看?
嘿嘿嘿嘿嘿嘿……
第12章
青衣郎君早间有饮茶的习惯,淡色茶水倒进白瓷茶盏里,茶叶沫子慢慢沉下去,跟日影一般轻缓游走。
“这么早就起来了美人床榻不暖?”带了薄茧的指腹摩挲着白瓷茶盏边角处的映花,男人声音清冷不染霜色。
裴锦不客气地将他墙上新添的两幅画打量了个来回,才吐了口里咬的半截枯枝子,“小道士安排妥当了?”他新添了一个习惯,说话时喜将手背过去揪头发上束的白色发带。
“嗯,明日送下山。”徐远安饮了口茶。他可不像裴锦小儿那般凶残,自己素来是个宅心仁厚的呢。
“昨日雷叔同许多兄弟说怀疑你家小娘子杀了苏大壮。其实苏大壮那人,是你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