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宋佚还是认命,决定回房喝杯水蒙头继续睡。
刚要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男人的声音。
“不穿鞋吗?”
宋佚小心肝一凛,回头看向姜承印:“你睡醒了?”
“听到点动静,出来看看你怎么了。”
“你知道是我?就不能是老鼠什么的?”
姜承印睡醒后笑起来尤为好看。他淡淡道:“我们家没有老鼠。”
宋佚……
好吧,他赢了。
抬杠到此结束,宋佚指了指自己不通气的鼻子:“感冒了,想出来找点药吃。”
“光脚到处跑,确实得感冒。”
“是感冒之后才光脚的。”
“哦。”
那一声听起来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果然姜承印接下来的话也很不客气,“所以感冒会让人脑子不好使,不记得穿鞋。”
这男人到底怎么了,喝假酒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杠。再这么下去他就该撬起整个地球了。
就在宋佚生气的小火苗一个劲儿地往上钻时,姜承印终于结束了两人间无聊的对话。
他冲宋佚招了下手:“过来吧,吃药。”
宋佚再次跟着他进了主卧。进屋后也不知姜承印从哪边找出双拖鞋来,搁到了她的脚边。
“穿上。”
刚穿上鞋又飞来一条毛毯,将她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毛料轻而柔软,一点负担没有却又让人格外温暖,宋佚满足地走了几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姜承印像是完全睡醒了,找出了之前用过的那个药箱,从里面拿了感冒药抠出两颗递给宋佚,又替她倒了杯水。
他伸手递水杯过来的时候,睡衣的领口敞开,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肌肉。
宋佚一下子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到了鼻子处,下一秒就要滴滴答答地流满地。
她赶紧低头,假装吃药把这一阵尴尬给掩饰了过去。
可是喝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要再看这男人一眼。
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姜承印穿睡衣,深蓝色的绸质布料,在灯光下带着微微的反光,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在眼前晃动,竟还带了几分仙气。
头发依旧是乱的,透着股少见的年轻气息,竟让人觉得是块异常可口的小鲜肉。
这人明明就是块腊肉不是吗?
宋佚没忍住,又偷看了好几眼,才心满意足地把杯里的水全给喝了。
所谓秀色可餐,说的就是姜承印这样的吧。
宋佚现在是一丁点儿也不困了,身上包裹着毛毯暖暖的,眼前的男人又这么好看。不仅好看还很会照顾人,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手里就多了点东西。
一碟子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点心零食。那上面全是外文,宋佚一个字也看不懂。
“别人送的,你要饿了就吃点。”
宋佚晚饭没怎么吃。那顿求和饭没做成,姜承印睡觉后管家来找过她,说让大厨给她做好吃的。但宋佚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姜承印最后说的那番话,根本无心饮食。
最后她借口减肥,把煮熟的两只番茄吃了了事。
这会儿是真饿了。
姜承印坐在旁边帮她拆零食包装,见她似乎很饿的样子,便道:“已经让人给你去煮粥了,你再等等。晚饭没好好吃?”
“没有,没胃口。”
说到这宋佚想起来姜承印应该也没吃晚饭,没多想就把手里的麻薯递了过去。
快到对方嘴边时她看见那上面被自己咬出来的一排牙印,立即就想收回去换一个。
就在这时姜承印却探头过来,直接咬住了那半个麻薯。
微微一用力,麻薯就进了他的嘴。
这期间他的嘴唇还不经意地拂过宋佚手指,搞得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始作俑者倒是气定神闲,吃完后不忘解释一句:“我也饿了。”
饿了就能吃她手指头啊!宋佚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吼了一句,终究没敢吼出声来。
算了,反正他的唇也挺软的。
宋佚被这一拂搞得心思活络,临睡前脑子里蹦出来的那句话又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想把那男人吃了?”
确实挺想的。而且她坚定地认为,身边这人肯定比这一堆饼干巧克力更好吃。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禽兽了?
宋佚赶紧往旁边稍微挪了挪,想要远离姜承印身上的气息。可是那股子混合着淡淡酒意的香味儿还是强势地兜头罩下,怎么也躲不掉。
到最后宋佚没办法,只能主动找个话题和对方说话,以期转移掉心头的那点小绮思。
她找姜承印聊的自然是顾明明的那个案子。
“……你之前说指纹对上了,那就是说顾明明其实就是你一直以来在找的那个人?”
“是。”
“那你为什么没发现?你俩见过好几回吧。”
就算顾明明咖位小大佬没关心过,可上次在警局这两人可是有过正面交锋的。当时姜承印把顾明明赔给姜翼的医药费支票给退了回去,这两人还说过话。
后来在怀宁山庄的琴房门口,他也怼过对方,再后来……
宋佚疑惑:“你要找的那个人,在这之前你一直没见过?”
“只见过画像。事实上我是先找到那枚指纹,再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了见过她的人,综合几人的描述请人绘制了一幅画像出来。”
“那这画像是不是画偏了?”
“没有。画像是三年多前的事情,那时候的顾明明还没有进入这个圈子。或许在她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做了一些事情。”
“你是说她整容了?”
“很有可能。她那会儿发了一笔横财,拿钱整容随即傍上某个有钱男人,再经由对方这块跳板进入娱乐圈,成功将自己洗白。”
宋佚有点不解:“那她这么做就不怕被你发现?虽然脸变了,但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万一哪天露出马脚岂不是会有□□烦?”
“因为她并不知道我在找她。”
姜承印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确实没想到,我找了三年的女人,就像你说的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若不是这次阴差阳错,警方为了证实那具女尸的身份提取了她的指纹,很可能她人都被烧了,我还在那里找毫无头绪地凭着一张画像找人。”
宋佚听得后背一凉,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惊险。
她这两天也听陈晚菁说起过顾明明的案子。因为脸部严重损毁,警方一时无法判定此人是否就是顾明明。
加上这人又是个孤儿,父母双亡也没有血亲,提取DNA比对就成了难事。
顾明明在进《侦探来了》节目组之前刚好退了之前的房子,新屋还没入住。她又是个伪洁癖,最爱拿这个借口折腾助理。节目组给她安排那房间一天扫三回,一根头发丝儿也不许留。
所以警方为了证明死者的身份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这可能也是他们会采取指纹比对这个方法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你找她是为了什么呢?”宋佚抱着双膝,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姜承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根烟,打火机在另一只手里来回地拨弄着,火苗时明时灭,带了点森冷的寒意。
他开口,语气也透着凉意。
“她和我父亲的失踪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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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姜振鸿三年前,在太平洋一个叫做美迪门的小岛上失踪了。”
姜承印又一次翻开打火机的盖子,准备点火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宋佚的脸看了半天,最后悠悠来了句:“算了,你还小。”
宋佚还沉浸在案子里没回过神来,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立马想歪。
“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大晚上的还是在我房里,你我又都穿着睡衣,难道不应该……”
“想都别想,禽兽。”
姜承印听着那软绵绵毫无气势的骂人话,严肃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伸手去撩宋佚的长发,对方紧张得身体一僵,人不住地往后倒。却在背靠上沙发背的一刹那,被人将头发夹到了耳后。
然后姜承印将手里那根烟夹到了宋佚耳朵上。
“其实是应该来根烟的,不过算了,我不喜欢在小朋友面前抽烟。”
宋佚摸摸耳朵上的烟卷:“你是说抽烟?”
“你以为呢?”
宋佚今晚见识过他太多不做人的骚操作,以至于到这会儿都有点免疫了。
“嗯,我也以为你是说抽烟。”
不屑的笑声十分明显,宋佚只当没听见,催着他继续往下讲。
“那个美什么岛……”
“美迪门岛,听说过吗?”
“没有。”
姜承印就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后递到宋佚手里。
宋佚一面看这岛的简介,一面听姜承印的描述。
“这岛无需签证,来去相当自由,岛上多以游客为主,治安混乱犯罪猖獗,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宋佚也正好看到百科上关于安全这一段的介绍。再翻看别的网页介绍,凡是与这个岛有关的帖子,无一例外提到了安全问题。
可以说这是一个三不管地区,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也有人在这里人间蒸发。
宋佚看得寒毛直竖。
姜承印继续往下说:“三年前我父亲去了那里,后来就失去了消息。我曾去岛上找过他,也联系过当地的警方。不过在那个地方,警察只是一种摆设,甚至连摆设都算不上。”
随意敲/诈钱财,拿了钱不办事,要不就胡乱调查一番拿来唬弄人。
姜承印只和他们打了两回交道,就意识到这样不行。所以他很快就派了一组人过去,专门负责寻找姜振鸿。
大约一个星期后,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有人在黑/市上发现了属于姜振鸿的一块名表。
这种表都有编号,通过编号就能查找到买家的资料。由这块表牵出线索,又陆续在同一个黑/市里发现了属于姜振鸿的其他物品。
都是价值不菲的随身物品,包括另外几块表以衣一些珠宝,甚至还有他的皮带鞋子和外套。
宋佚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只丢了珠宝名表什么的,还能当作盗窃案来看。可是连鞋子皮带也一并没了……
当然有这种可能,有人了解这些物品的价值,扒了姜振鸿的衣服拿去卖钱,顺便给了对方一套旧衣服让他滚蛋。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人已经……
宋佚不敢再往下想,这个念头太恐怖。
她怕姜承印看出她的想法,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用一种的语气问对方:“那你是怎么找到那枚指纹的?”
“在某只手表上。”
这些手表经过几个人的手,上面已经沾上了不少人的指纹。这是唯一一枚不属于黑/市买卖双方,也不属于他父亲的一枚指纹。
虽然当时这一枚小小的指纹并不能说明什么,姜承印还是设法将它保留了下来,并且送到了国内的指纹库进行比对。
因为见过那个送这些东西来的几个男人都表示,女人是亚裔脸孔,英语其差无比。她的手机页面亮起的时候,其中一人看到了屏保上的字,认出那是汉字,愈加肯定了她是华人这一事实。
所以姜承印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国内。
当然这些年他也没少让人去国外做指纹比对,只不过始终没有找到这个神秘的女人。
“海关那边没有这个女人的记录吗?”
“没有。她应该是在国外,也可能是直接在岛上做了整容。后来勾搭上了某人后,用另一种身份回到了国内,成为了顾明明。”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以前不叫顾明明?”
宋佚当真惊着了。
一直以来跟自己对着干使绊子,总是欺负她恶心她的女人,到头来她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甚至整个娱乐圈都没人清楚她的底细。
那些百科里所谓的介绍,全都是假的。
“到底是谁帮她改换了身份,这人你应该知道吧?”
“嗯。”姜承印靠在沙发上,转头看向宋佚,提醒她,“那天拍卖会上,那个得了双鞋差点激动哭了的那一位。”
“孙邦实业的小孙总?不会吧,他不是喜欢林澜。”
“是他爸。也算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交易关系吧。”
孙邦实业的孙济坤捧红了顾明明,这事儿在圈内不算什么新闻。但那会儿因为没有怀疑到顾明明身上,姜承印也从未想过要调查这两人。
宋佚也知道找人的艰难,那种茫茫人海遍寻不着,想要再见一面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比谁都清楚。
从小压在心底的那股悲伤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宋佚情绪上头一时没有控制住,直接伸手抱住了姜承印。
当时两人都坐在沙发上,从她这个角度伸手,堪堪抱住对方的腰。
男人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柔软了下来。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动弹,就这么由着她借着拥抱这一姿势,传递给他自己的力量。
宋佚甚至忘了害羞和胆怯,就这么长时间地抱着对方,默然无语。
作为失踪人口的受害者家属,她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无论什么样的言语安慰都会显得特别无力。
她妈妈几十年都没原谅她爸,那恨意强烈到叫宋佚都有点害怕。
可她又很理解她妈,所以她同样理解姜承印,也更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他。
仿佛这么拥抱着他,就能弥补年少时的遗憾。弥补因为年幼不懂事,没能在母亲最难过的时候给予她一个拥抱,以抚慰她的失落和伤心。甚至弥补她再也没能有机会与亲生母亲拥抱的那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