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菁菁对外就称自己染了风寒,谁的帖子也不接,谁来拜访也不见,就是王府内,安园的门都不迈出去,将这病了的戏做足。
北院那儿刘侧妃没空来管她,新媳妇进门,她正忙着与范氏培养婆媳关系,安园这儿越是不顺她才越高兴,反倒是王侧妃那儿每日会派人来瞧瞧。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十一月末,郾城的天已有入冬的迹象,安园这儿,盈翠剥着新进的南橘,赵菁菁躺在榻上,手中是今早南子刚送来的册子。
兰顺察那儿的马先生也脱了手中的两个钱庄,如今算上她的,萧明悦手中有五个了,兰顺察一半儿的都在她口袋。
“小姐,北园那儿,刘侧妃给三夫人做规矩,要晨昏定省。”盈翠将剥好的橘子整整齐齐摆好,说起这几日府里的事。
“听说三夫人的脾气不是很好。”盈翠捂了下桌上的杯子,茶有些凉了,又添了热乎的,“小姐,香琴做了点心,我去给您拿一些。”
赵菁菁点点头,抬手取了橘子送入口中,继续翻手中的册子。
不多时屋门口传来声音,霍长渊大步走进来,进来时脸色还不大好,看到赵菁菁后咧了笑意:“睡醒了?”
不想没等他靠近,赵菁菁就皱了眉头:“你去哪儿了?”
霍长渊一愣,没去哪儿啊:“怎么了?”
“身上味道怪怪的。”赵菁菁起身,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觉得霍长渊身上气味有些怪,不太好闻。
“我从太子府回来的,直接回府了没去哪儿。”霍长渊抬手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啊,仔细想了想,“适才回来时遇到了长霖媳妇,在外院碰着,出府去了。”
赵菁菁恍然,原来是脂粉味儿,不是她喜欢的。
“我去换一身。”霍长渊顺手拿了个剥好的橘子送到嘴里,眉头一皱,怎么这么酸?
扭头看榻上的媳妇儿,赵菁菁手拿着簿子一瓣瓣吃的正香,似乎半点都没觉得,霍长渊还以为自己味觉出了问题,又尝了一瓣,还是酸的。
“你什么时候改了口味了。”霍长渊看她一瓣瓣的往嘴里送,看的牙酸。
赵菁菁搁下册子,显得格外冷静:“太医之前来看,说让我少吃点甜食。”
“那也不用吃这些。”霍长渊将盘子往旁边挪,坐到她身旁,将她搂到怀里,“都说你病了,太孙还问了我,原本是想邀你去太子府与太孙妃说说话的。”
“太孙妃显怀了罢?”赵菁菁算着日子,萧明悦临盆的日子将近,与太孙妃相差了有五六个月。
“没见着太孙妃。”霍长渊见赵菁菁又要去拿橘子,把她的手拢了回来:“太酸,还寒凉,换个别的吃。”
赵菁菁瞥了他一眼:“屋子里热乎着,我就想吃点橘子。”
霍长渊对她对视了一眼,声音里就是无奈宠溺:“橘子吃多了上火,少吃点儿。”
“好。”见媳妇乖顺,霍长渊心思一动,揽腰偷了个吻,这一揽又觉出点什么,目光定定瞧着赵菁菁,回来两月余了,张嬷嬷和秦嬷嬷天天张罗,顿顿滋补,“菁菁,你是不是胖了?”
赵菁菁闻言抬眸,“不是去换衣裳吗?”
“这就去。”
“顺道去洗洗,解解乏。”
霍长渊听着洗,再瞧她,似乎明了几分意,欢欢喜喜就抱着衣服去隔壁的屋子收拾自个去了。
等他洗完兴冲冲回来,才发觉房门从里头锁了。
“……菁菁。”说好的回来洗洗睡呢!
“我累了,你也早些歇了。我这还病着呢,从今日起到我病好了,你暂且先睡书房,免得染了给你。”
“……”他是不是又做错事儿了?
第077章 .难产
霍长渊觉得自己近些日子表现很好啊, 怎么就被她关外头了,想着说什么,香琴笑眯眯的在外解释:“姑爷, 小姐称病这么久, 大夫都来了好几趟, 您若不与小姐分着睡,怕被人瞧出来呢, 今早定王府那儿才派了人来想请小姐过去。”
称病的事也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如今这么说, 倒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长渊叹了声, 到底是没舍得,老老实实去了书房那。
罢了, 再熬些日子。
屋内,赵菁菁在盈翠的侍候下洗漱宽衣,待只有里衣,她顺势捏了捏腰侧问盈翠:“真有这么明显?”
盈翠赶忙给她披上衣裳:“小姐可不能着凉了, 本就是要长肉的,您这不算多。”
“他都瞧出来了,别人也会瞧出端倪。”赵菁菁靠下来,垂眸就能看到自己平坦的小腹, 也就是在几天前,她月事来迟了五六日,正好因为称病要请大夫, 顺道诊脉时发现有了身孕。
想到早前霍长渊的无节制,张嬷嬷的话还在耳边,所以赵菁菁就寻了个借口把他赶去了书房。
倒也不是不让他知晓,只是他要知晓这件事就瞒不住了,旁的不说,当爹这件事,他就是强忍着眉梢都能流露出得意来。
秦姨娘的告诫还历历在耳,有些隐患必须要尽早除去才行。
“小姐您这是刚刚好,有了身孕就该多吃些。”盈翠嘀咕着,视线瞥了下赵菁菁上位,丰腴些才好呢,小姐一点都不胖。
“眼下胖不得。”赵菁菁喝着淡茶,“那两篓橘子吃完,从铺子里拿些酸梅来。”她这两日总觉得胃里不太舒服,橘子都不能压下去,今天霍长渊身上的脂粉味她也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安园都出不得,容易露馅。
盈翠偷偷笑着:“老话说酸儿辣女,小姐一定能生个小少爷呢。”
“早呢。”赵菁菁想了想,“若嬷嬷再送夜宵来,就说我睡了不吃了。”
说到了两位嬷嬷,赵菁菁又不免交代,“你去嬷嬷那边瞧瞧,别少什么添置。”
“早就照小姐吩咐,安置妥当了的。”
“还有柑橘茶,你在大厨房里说了?”
“说了,小姐吩咐的,我就透出了一句,当时旁侧只有两位侧妃的丫鬟在。”
赵菁菁这才点了点头,上了榻。
屋子里暖烘烘的,往年赵菁菁畏冷得厉害,到了这月份就已经是手脚冰凉,今年托了两位嬷嬷调理滋补,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是热乎乎的,以往那些难喝的汤药,显出了好处来。
只是在床榻上躺了好一会儿,原以为会很快睡着过去,不想少了枕畔人,竟有些不习惯了。
想到霍长渊被关在门外的郁闷样,赵菁菁不禁失笑,她其实也想早点告诉他这件事。
赵菁菁伸手缓缓覆在了小腹上,眼神逐渐柔和。
这就有了两个人的孩子了,尽管如今还无从感知,可她却觉得无比的奇妙……
立冬过去未久,郾城里便下了一场初雪,天冷得快。
到了十二月里,郾城又接连下了两场,厚处的积雪都能没过膝盖去,赵菁菁抱病多日没有出门,趁着空闲给霍长渊制坎肩,总算赶在年前完工,没再拖到下一年去。
杜若儿远嫁,没有三日回门,选了年前回来省亲,还是出嫁后的头一回,拜见过父母后就往江林王府来,带来了不少陆家堡那的特色物件,还有不少吃食,捎带回来一头羊。
“陆家堡的羊和这儿的羊可不一样,尤其是白水、韩城一带,肉质鲜嫩丰腴,味道不膻不腥,我还会烤羊腿,菁菁,我告诉你,我烤的羊腿可好吃了!陆家堡还有种调味的粉,撒在烤得金黄黄焦喷喷的羊腿上,外面的皮脆的会发出嘎吱的响儿,里面的肉包含着油汁儿,嫩的能让人吞掉舌头!”
杜若儿说起来,好似那就在眼前,赵菁菁失笑:“都被你说的想吃了。”
“我这就可以去烤给你吃啊,要不过两日你来我家,我家里还有。”
“你在那儿过的倒是自在。”赵菁菁忙拉住她,这要真在安园里表演个烤羊腿,她闻不得膻怕是要吐,“你夫君呢?可陪你来了?”
“来了的,方才碰到世子,两人吃酒去了。”杜若儿说着,忽然凑近了赵菁菁,狐疑盯着她,“赵菁菁,你近些日子胖了啊,吃了什么?你不是养病么,谁家养病能养成这样。”
赵菁菁下意识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
“是啊,你看看你这手。”杜若儿把她的手拎起来,软乎乎肉嘟嘟,最重要的是,她感觉菁菁气质不大一样,可又说不出来。
“看来还是得克制些。”赵菁菁叹了声,都说要害喜,可她并没有太大的症状,反倒是胃口与日俱增的好,张嬷嬷她们乐的给她做好吃的,冷不丁就又多了肉。
“还有些懒。”杜若儿还想凑着瞧,香琴走了进来,身上携了几分霜雪粒子,一看就是在外面待的时间有些长,抖了抖身上的才靠近了跟前,和赵菁菁耳语了几句。
旁边杜若儿好奇瞧看。
赵菁菁听完,偏头问她:“想不想去看大戏?”
“嗯?”
赵菁菁带着杜若儿出了王府,马车前往庆芳斋对面不远的长丰园,梨园唱曲的地儿。
杜若儿的确是念想这些了,自从去了陆家堡,还真就没什么机会听这细腻温和的腔调。
早前已安排好了位置,两个人坐下来,占的是西楼的高处,站得高看得远,不单是梨园的,还有梨园外那沿街而设的赌档。来往行人碌碌,赌档里买大买小的声音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这儿的窗制的也很有特色,能瞧出去风却不会直灌而入,暖烘烘的很是舒适。
“水渺渺,山苍苍,行千里啊投,投刘邦……”
伴随着那沧桑悲怆的唱腔,街面上忽然涌出两队官兵人马,直奔这方向来,不多时就将赌档附近全部围了起来,七八间的铺面赶人的赶人,贴条的贴条,还抓了数十数名看似掌事的,声势浩大的来,浩浩荡荡地又带了人走。
铺面内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莫说讲些什么了,直接押出来硬塞进了车内。两盏茶的功夫,上演了一场比梨园里《十面埋伏》还激烈的大戏,杜若儿陪着她一道扶栏眺看:“这才是你叫我来看的戏?”
“可不比梨园的戏来的过瘾?”赵菁菁看着街上围观的人,这么冷的天都止不住看热闹的。
“与定王府有关?”
杜若儿知晓些菁菁和萧世子妃的事,萧明悦用赵国公向菁菁拿了不少她手中的东西。
“是啊,这几间铺面以前是兰顺察马先生的。”赵菁菁看着那封条,官府来的倒是快,毫无征兆的,叫这些人措手不及。
“我之前还心疼了,你送过去的那些,都是给人锦上添花去的,白落了她口袋,她倒博个好处,实际上你爹也不是她帮的忙。”杜若儿说的时候不免有出了口气的畅快。
“这只是个开始。”赵菁菁目送了官府的人远去,查封赌档只是开始,地下钱庄的事儿浮了明面上,她还特意给瑞王递了些东西瞧看,就是当初小舅找到的,逼得人把证据往圣上跟前送,眼看着还有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我说你怎这般淡定,还以为你是觉得命比钱值当,想得开呢。”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来,把我给的身外之物还我。”
“陆夫人,送人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我像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吗?”
“……”杜若儿盯了她半天,不像,太不像了,“你这个嗜钱如命的,看来萧明悦这回踢了铁板了,惹上什么不好,偏想要你家的钱。”
“萧家这么些年也是下了功夫的,你看那些子女,嫁娶都好,萧明悦又是众所期盼,将来能让萧家飞黄腾达的。”赵菁菁收回视线,回了位置上,尝着送上来的糍糕。
“但是呢?”杜若儿催着她继续往下说。
赵菁菁失笑:“但是呢……论说做买卖的行当,他萧家才多久,又怎么能是越家的对手,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可咬不动。再加上,你以为萧明悦没有私心?”
萧家再有能耐,也得瞧着越家以前是什么行当发家的,生意场的事儿可不比朝堂简单。
而萧明悦,嘴里说着为了萧家与定王府,自己又岂会不藏着私心。
杜若儿皱了眉头:“这么大的事她藏私心,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不然为何那些铺子查封的如此之快。”赵菁菁有十分的笃定,萧明悦从她这儿拿的东西,有一半入了她自己的口袋。
换做定王府来兜或许尚可,可凭她一个如何兜得住。
街上渐渐恢复平静。
只是周遭百姓仍是对此议论纷纷,传言四起,总归有知道那么一二的说道说道,这一说,牵扯上了王公贵族,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一场戏后,赵菁菁和杜若儿在梨园看了正儿八经的戏,一直看到了傍晚,才过了瘾。
而这外头的传言远比一幕幕的戏还精彩,不到半日功夫,便知晓了那些赌档背后是萧家,这萧家又因为萧明悦高嫁定王而行事张扬高调。两口子一个被窝的事儿,萧明悦暗地里掌着赌档,私放印子钱,被有心人一攒说,明知圣上严禁,还如此行事,可不胆大包天,联系定王和周家权势,心思绝不可能小了去。
霍长渊和陆季泽来接二人时,两人正约着明个再继续,杜若儿吃了果酒,显然已经喝高了的样子,小脸红扑扑得倚靠在陆季泽身上,看着陆季泽痴痴的笑。
“内人一高兴便容易喝多,打扰了。”陆季泽同霍长渊赵菁菁二人道别,回眸落在杜若儿身上,满是宠溺温柔。
赵菁菁笑吟吟地看着两口子上了马车离开,捂了捂被熏热的脸,不掩故友重逢的兴奋意。霍长渊走近拥着她,并未在她身上闻见酒气:“你没同她喝,她便喝成了那样?”
“若儿的酒量很浅的。”赵菁菁眉眼是掩不住的笑意,“我今个不想醉。”
霍长渊笑了笑,想着她在家里闷了好一阵,便陪着她在街上走走。两人散步回府,别有一番滋味。
二人踱步在路上,大雪的天,霍长渊牵着她,身后盈翠和香琴则是小心翼翼的跟着,生怕小姐会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