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薛洋埋着头继续扒菜,心道,既然你希望我成为乖孩子,那我就成为好孩子给你看,只是……有些垃圾,生而为人,却胜似妖魔邪祟,为祸百姓,这样的人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浪费粮食,污染环境!
因为他埋着头,所以孟瑶看不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邪气。不过多年以后,当孟瑶遇到另一个薛洋,知道那个他经历过什么又做下了何种无法挽回的罪孽,她无比庆幸她捡回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没有让她失望,最终成长为一个受百姓尊敬的好孩子。
此为后话不提,孟瑶此时想的是原来两小孩私底下竟然还聊过这样,这么看来,她让阿婴与他多交流是正确的。
想到这,孟瑶笑了,狠准稳的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到他碗里,“所以乖孩子就赶紧把蔬菜吃掉!”
“咦~”薛洋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满脸嫌弃却还是“乖乖”的把菜塞进了嘴里。
孟瑶看他真的这么乖,筷子一转,伸向糖醋排骨,正要夹一块排骨给他,却忽然听到旁桌客人的对话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顿时动作一顿,余光朝旁边瞄去。
旁桌坐了四个人,绣着金星雪浪的外袍代表着他们金氏子弟的身份。四个人要了一大桌酒菜,正压低声音说话,酒楼里人声鼎沸,若不是孟瑶五官灵敏,定就忽略过去了。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就好啦,我们为了中秋的清谈会忙的脚不沾地,你却可以跟着金宗主出来消遣。”
孟瑶一愣,能被金家弟子尊称为金宗主的人显然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她这世的渣爹,金光善。
☆、第四十一章
听两人对话,金光善似乎就在附近,孟瑶凝神继续听,薛洋注意到她的异常,也竖起了耳朵。
“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跟着金宗主出来办事的!”
“办事?”最开始说话的人笑道,“别忽悠人了,我们可看着你驾着马车去了怡红院,你可是为宗主做事的!那马车上坐的是谁你以为我们猜不到?还办事?什么事要去青楼里办啊?难不成,还有狐妖敢在这城里作乱?!”
“就是有妖怪作乱也不该由宗主亲自出手吧……这等好事我们也行啊?!”
“对啊对啊,哈哈!”
几人哈哈笑,见被对方猜中,那人也不再隐瞒,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警告其他人,“知道也不要传出去了,传出去你我都死定了!”
另外三人立刻保证,不过其中一个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宗主还真是厉害,连夫人都在准备清谈会的事,这样也能找到空隙出来找乐子!”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那个据说帮金光善做事的男人嘴上的门栓没把住,忍不住爆料道,“这多正常,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宗主,就好这一口!这不是怡红院新来了一位艳冠群芳的小娇娘吗?据说今晚出场,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咦,还有这事!快给我们哥俩说说!金宗主真的好美色吗?那小娇娘长什么样?”
“对对!快说说,我们保证不外传!”
“你们真的保证不外传啊!”
“保证保证!”
其余三人连连保证,那人才将那怡红院的小娇娘描述了一番,言语之中多有猥琐贬低。
光看这几个金氏子弟的德性,孟瑶就对整个金家都没什么好感了。
那弟子对金光善还崇敬不已,“不过外面的野花虽香,但是金宗主还是懂得分寸的,外面的相好那么多,私生子也不少,却一个都没有带回金麟台!也很是尊重金夫人了。”
听到这,别说孟瑶,偷听的薛洋都抽了抽嘴角,这就算尊重了?那位夫人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要丈夫这种尊重?!
“别说,宗主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又是咱们金氏家主,哪个女人不喜欢……那些和宗主有旧的女人,哪个不是对宗主念念不忘,就像之前云梦有个才女花魁……”
孟瑶微垂的眸子猛然抬起,握着水杯的手瞬间收紧,脆弱的陶瓷在她手中发出裂开的声音。
那人拖长声音,故意不说后面的话,让另外三个人心痒难耐,催促道,“你倒是说呀!”
“嘿嘿……”那人吊足众人的胃口才道,“那花魁对宗主可是一往情深,宗主潇洒离开后,她发现自己有孕后竟把腹中孩子生了下来。”
“那花魁可是想以子要挟宗主?”
“这倒不见得,毕竟那花魁看上去确是对宗主一心一意……”那人摇了摇头。
“那后来呢?那花魁如何了?”
“后来啊……”那人道,“那花魁写了几封信宗主都没回大概也就放弃了,宗主也早就忘却此人了。就这么过了几年,去年那花魁居然又写来了信,说是生了大病,恐命不久矣,希望宗主能看在血脉份上,接走孩子好好照料。”
三人又是互看一眼,见男人漠然的表情,了然道,“宗主没接?可那毕竟也是宗主的骨肉吧?”
“当然不接,宗主在外面多少私生子女,又有谁被带回金家了?有尊贵的金夫人和那么聪慧的金子轩少爷在,宗主怎么可能会将外面的野猫野狗带回去?”
“更何况,娼妓之子,说出去多难听,宗主连良家子都看不上,自然也看不上那□□生的儿子。而且那女人的信似乎差点落到金夫人手中,宗主很是生气,为此还让我亲自去了一趟云梦,让那女人安分点!我当时看那女人就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恐怕现在已经死了……好啦,不说了,喝酒喝酒!! ”
几人见他确实不想再说下去,知道没八卦可听了,便顺着他恢复正常声量笑闹着开始说别的话题。
而孟瑶手中的陶瓷茶杯却碎成了粉末,眼中溢满深深的杀意。
日暮下落,天空逐渐被黑色绒布遮住,只余满天繁星。
几个金家弟子酒饱饭足才散了,之前说为金光善办事的弟子则跟着小二去了酒楼的上房,直接倒头便睡。
黑暗中,结界将整间房笼住,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直接扼住床上人的脖子将人从睡梦中掐醒。
一双碧绿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让那金氏弟子立刻醒了酒。
“咳咳……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我是金氏弟子,得罪我你……唔?!!”碧绿眸子的主人将手收紧,毫不客气的让这位高高在上的金氏弟子感受到深深的杀意。
“去年四月,你是不是去云梦一家叫做丽春院的青楼,见过一个叫孟诗的女人?”
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少,且并非是禁锢他之人发出的,只是那金氏弟子被吓破了胆,哪里注意得到。
☆、第四十二章
“咳咳……是!我……见过她!”掐住脖子的手被掐得奄奄一息,那人吓得差点神魂俱裂,哪里敢撒谎。
“你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黑暗中,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屋内的桌旁,其中一人乖乖的站着,另一人手放在桌上,冰冷的视线看向床的方向——这正是孟瑶,她旁边的是薛洋,而制住金家弟子的自然就是阿玉。
薛洋目不转睛的看着孟瑶,他很聪明,听她问的问题,再加上中午这金氏弟子说的话,便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情况。
他最初看孟瑶的性格和举止都以为她是哪个仙门世家培养的小少爷,后来从她行事以及羡哥口中也知道她并非仙门出身,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身世。
“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按我们宗主的吩咐警告那个□□而已……”
听到对方用“□□”二字称呼孟诗,孟瑶面无波澜,只冷声道,“警告什么?”
“那个□□写信要我们宗主接走她的儿子让他回金家认祖归宗,这封信差点被我们夫人看到,宗主很生气,所以派我过去……警告那个女人……”
“继续说!”
“娼妓之子,不堪为金家之人,若再纠缠,别怪他斩草除根。”
娼妓之子,不堪为金家人!!
孟瑶心中一痛,她总算知道孟诗为什么
会被气死,真是好一个金家家主,好一个金光善!
还斩草除根……若真要斩草除根,是不是应该先把他下面的工具除了?!
孟瑶面沉如水,沉思片刻后,猛的又问,“只有这些?”
“只、只有……”那人声音闪躲,孟瑶心中一动,阿玉的手立刻用力,那人哀嚎一声,连忙道,“还、还有……”
“宗主让我告诉她为什么这些年不为她赎身,还吩咐了老鸨想办法不让她自己赎身,他说女人本就麻烦,像她这种读过书的女人就更麻烦了,原本她就想纠缠与他,如果给她赎了身,那这辈子都纠缠不清了,既然她从小就在青楼里,那、那她……”
木头裂开的声音在黑暗中仿佛死神催命一般让人瘆得慌,把那弟子吓得一哆嗦,颈间的大手一收,他才战战兢兢的把话说完,“那她最好死也死在青楼里吧!”
“嘭”屋内的木桌瞬间四分五裂砸在地上,孟瑶霍然起身,浑身杀气四溢,阿玉那只扼住金氏弟子的手再次收紧,那人的脸涨得通红,不停蹬腿白眼直翻。
旁边的薛洋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愤怒的模样,并非有意去救被阿玉掐的快断气的男人,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拉了拉她有些发抖的手。
感觉到手中传递来的温度,孟瑶一怔,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阿玉的手也松开,只不过那人已经被掐得背过气晕过去了。
好半晌,孟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回握住薛洋的手,轻声道,“走吧!”
“好!”
离开房间前,薛洋回头看了床边一眼,刚好看到阿玉收回放在那金氏弟子脑部的手,本以为阿玉杀了对方,下一秒却见那人四肢又动了动,顿时皱了下眉,心道刚刚他该晚点阻止的。
夜色已晚,街上早已没人,薛洋跟在沉默不语往城外走的孟瑶身边,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只觉得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她念叨他,训斥他,教育他要乖要向善,那样生动灿烂的她才是他喜欢依赖的孟瑶,而不是眼前这个死气沉沉,被黑暗包裹的孟瑶——她不喜欢他坏,他也不喜欢她这么阴沉。
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待孟瑶回头,薛洋问道,“就这样回去了吗?”
孟瑶看着他,问,“不然呢?”
“你……你不去弄死那个那个谁吗?”杀了那个谁,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孟瑶一愣,这是猜到什么了?这小家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孟瑶摇头,“不杀。”
“为什么?刚刚那人你也没杀……”薛洋皱着眉,有些不满,“这就是你说的‘乖’?不能做的‘坏事’?”
“当然不是!”忽然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教育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孟瑶道,“我们是人,但又不是圣人,阿洋,虽然我希望你向善,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我的善良的。”
“那你为什么放过伤害你的人?”
“放过?呵……刚刚那人阿玉废了他的灵智,等他醒来之后就会成为一个傻子,你说他今后会有什么下场?至于那个人……”孟瑶抬头,看向城中青楼的方向,道,“阿洋,你记住,死亡从来就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太便宜某些人了!她会让对方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于金光善,当名、利、女人、身份都同时失去后,会怎么样呢……
☆、第四十三章
中秋节前一天,金麟台。
因为是在中秋佳节前后持续三天举行清谈会,金氏上下准备得格外用心,反正本就金碧辉煌的各处,更是闪得快刺瞎人眼,各种摆饰尽显金家奢华,生怕来参加清谈会的客人感受不到金家的家大业大似的。
清谈会上,金家俊秀、清丽的下人小心的穿梭在会场,为各位尊贵的客人服务。
金光善作为金家家主,坐在主位上,把茶做酒,面上笑眯眯内心百无聊赖的听一群仙门家主唠嗑,时不时的也说上一两句。
孟瑶的小傀儡偷偷扒着一个金家下人偷偷进入会场时,刚好与会的其中一位小家主提到一年前常家家主常慈安被无名人士打断四肢废了金丹的事,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那常慈安的儿子常萍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现在整个常氏乱成一锅粥,已是没落。
在屋顶透过小傀儡听着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仙门家主丝毫不问常慈安为何被袭,纷纷出言维护常慈安,义正言辞的声讨阿玉,孟瑶不由嗤笑一声,若是仙门家主都是这样的货色,迟早这个世界得彻底完蛋。
正要驱使小傀儡去靠近金光善,孟瑶忽的在一众家主难听的声音中听到一道清润的少年声音,询问那无名人士为何要重伤常常慈安。
孟瑶嘴角微勾,心道原来还是有个明白人,听声音还挺年轻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泽芜君……”有人拔高声音道,“这年头,那些邪魔外道想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这人声音有点作,话里分明隐隐带了几分轻视。
刚刚那个清润的声音应该便是这人口中的“泽芜君”,孟瑶微微扬眉,这泽芜君的名号她倒是有听过,姑苏蓝氏家主青蘅君的长子名涣字曦臣,虽年纪轻轻,修为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民间也有一定名望,是蓝家上下公认的下任家主,因此年纪尚轻便被人尊称为泽芜君。
孟瑶还听说,这蓝曦臣品貌皆为上乘,在一众仙门世家的公子中,排行第一……这貌嘛,她暂时没看到不予置评,这品确实与前几天那几个金家弟子相比,一个天一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