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段无错舔了舔唇角,“夫人渴了?”
青雁尴尬极了,脸上的笑容僵僵的。
“好说啊。”段无错俯身,再次捏开青雁刚刚抿起的唇。他去舔她,沿着她双唇的轮廓,仔细又耐心。然后是牙与舌。
他的唇舌湿软间带着一丝鲜血的甜腥味儿。青雁攥紧身下的被子,紧紧闭着眼睛。在心里哭诉自己这是自作自受。
“夫人还渴吗?”段无错问。他挑起青雁的一缕头发,慢悠悠地缠在指上,一圈又一圈。
青雁使劲儿摇头。
“原来已经天亮了啊。我服侍殿下起吧?或是喊人准备早膳?”青雁像只小泥鳅似地在段无错怀里往外挪,坐了起来。
她“咦”了一声,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寝衣穿反了。
她现在身上的寝衣是反的,那岂不是说明昨天晚上换衣时她原本没有穿反,段无错是骗她的?
她睁大了杏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段无错。
段无错扯起一侧的唇角,无声地微笑着。他语气温和:“夫人这衣服怎么穿反了?贫僧帮夫人换过来?”
“段老九!你真的太无耻了!”
青雁抬起一脚,使劲儿踹在段无错的胸口。段无错轻易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身子朝自己拉过来,然后动作十分自然的将她的双脚搭在他的双肩。他俯身下来,双手撑在青雁身侧。他望着青雁的眼睛,温柔地笑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原来夫人不喜欢这种小情调?如此,贫僧下次会直接上手给夫人剥衣。”
暧昧的姿势,露骨的话语,明显的暗示。
青雁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整个人像在云朵上飘一样。
她愤愤道:“你何必故意戏耍我,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段无错目含惊讶,继而眉宇之间流露出几分遗憾之色。他说:“迎娶公主却不能满足公主,实在是为夫失职。贫僧羞愧不已。可夫人需再等等,待贫僧还俗,定然……”
他凑到青雁耳边,轻笑了一声。气息拂过青雁的耳朵尖,那没有说完的话尽数掩藏在这一声轻笑里。
段无错放开青雁,在她身边躺下来。他双手垫于脑后,合上眼,道:“时辰还早,尚能再睡一个时辰。夫人请便。”
青雁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旁,半晌,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离得段无错远远地躺下来。
黎明时,万籁俱寂。
不久,床榻上隔得远远的两个人都重新睡着了。毕竟两个人这一夜都睡得很少,且时辰尚早。
这个时候,长柏却还没有睡。
他翻开此次来这宅院做事的宫人名录。他拿来笔,写写画画,将名单分成几组。程霁能穿着一身宦衣闯进来是他的重大失误,明日起他打算将宅院里的奴仆分组调配,夜间巡逻也要加强。等他忙完,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放下笔,长柏心里忽然空空的。他起身,推开窗户。望向外面发白的天色。今日似乎是阴天,光线冒着冷气。
长柏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忽然之间,他觉得对花朝公主安危如此紧张的自己有些可笑。
分明……不是她。
他的青儿已经死了。花朝公主只是和他的青儿长得像而已。
有些记忆因为太过痛苦,根本挥之不去,好像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想起一次他的青儿。
倘若时间倒流,他再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倘若能回到过去,他真的很想给那个自己狠狠打一巴掌。
这一年,他像疯了一样。起初,为了给他的青儿报仇,他不惜入了宫,拼命往上爬,才能有如今将少爷困于暗室折磨的能力。后来呢?他想着一定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要守护的人,他手段用尽,却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惊觉这世上再也没有需要他去保护的人。
他在窗边立了很久,才转身回床榻上躺下,他合着眼,却注定无法入眠。这一年,他时常无法入睡。他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不用做噩梦,在噩梦里一遍遍重复痛苦的过往。
他静默地躺了很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起身梳洗换衣,往主屋那边去伺候。
青儿蹲在院子里,拿着一截枯树枝写写画画。见长柏过来,她赶忙起身迎上去,笑着说:“长柏大人,王爷和夫人都还没起呢。”
“好。”长柏微笑点头。
他看一眼日头,时辰实在是不算早了。他的视线终究还是落在紧闭的房门。
巳时过半,青雁才睡醒。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身侧的段无错已经不在了。
“夫人醒了。”
青儿和穗儿端着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进来。
青雁问:“殿下已经回寺里了吗?”
穗儿恭敬禀告:“不是。一早宫里来了人,太后将殿下请到宫里去了。”
青雁顿时一惊,最后的那一丁点困顿也烟消云散。她可还记得闻溪昨日说过程霁自小长在太后身边,太后对他疼爱有加,他正是仗着太后的疼爱才能在京中无法无天。
太后叫段无错进宫去,定然是因为程霁的事情吧?她心里顿时不安。
青雁急问:“闻溪去哪里了?”
“闻溪姐姐让我告诉夫人,她今日要送李将军出城。”穗儿说。
青雁这才想起李将军今日要回陶国。
青儿用拧干的帕子仔细地给青雁擦手。她说:“长柏一早在院子里候着,要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掉落88个红包,字数多的优先,
和昨天的红包一起明晚发,么么艹
第33章
青雁第一个想法就是——外男怎么好意思杵在院子里要进寝屋见女主人?紧接着, 她立刻反应过来,长柏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长柏哥哥了, 现在的长柏净了身是宦臣。
可青雁还是觉得穿着寝衣在寝屋这样的地方见长柏不太习惯。她还是换好了常服、梳洗完毕,才让长柏进来。
长柏进来时,穗儿正弯着腰整理床铺。
长柏瞥了一眼凌乱的床铺,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来得快, 也来得莫名其妙。
他收回视线,对青雁颔首弯腰:“给夫人问安。”
青雁故意端着公主的架子,学着花朝公主说话的口气,拉长声调, 慢悠悠开口:“什么事?”
“让歹人扮成太监混进府内,是奴的失职。所以连夜制定了新的巡逻方案,来禀明夫人。”
青雁一手托腮,做出不耐烦的神情, 恹恹训斥:“这等小事何须来问我。”
“是。夫人训斥的是。”长柏颔首收眉。
青雁冷哼一声,微微抬着下巴, 颇有几分动怒容。她说:“只是你这奴人给本公主记着, 仅此一次。若再发生一次, 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是。”
长柏几不可见地皱眉。他的青儿爱笑, 永远露着一对小酒窝对所有人都很和善, 不会这样说话。
“退下罢!”青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奴告退。”长柏抬眼,刚要转身,目光不经意间一瞥,扫过青雁托腮的那只手的虎口处。当他再要仔细去看, 青雁敏锐地收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长柏眸色闪过一丝异样。
青儿左手虎口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他刚刚似乎看见花朝公主左手的虎口处也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却没有看清。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青雁冷了脸。
长柏再不能久留,恭敬退下。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下次一定要找机会确定青雁左手虎口处可有那粒小小的红痣。
青雁之所以收回手,是因为她也想到了那颗小红痣。这是她全身上下能露在外面的地方唯一一颗红痣,她也确定长柏知道这粒小红痣。
他刚刚有没有看见?
青雁琢磨着长柏退下去时的神情,琢磨着他应当是没有看清的。不过早晚会被他看见的。
怎么办。
青雁起身,慢悠悠地走向屋内西南角的香桌。她端起烛灯,似不经意地随口说:“这灯座上的纹路可真好看。”
青儿刚要附和,青雁的手一抖,烛灯倾翻,烛火落在青雁的左手上,青雁吃痛,惊呼了一声。
青儿和穗儿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去翻找外伤药。
穗儿手脚麻利地给青雁上药,缠纱布。
青儿跪地请罪:“奴婢该死,没有护好夫人!”
“是我不小心,与你何干。”青雁扶起青儿。
青儿心里惶恐,赶忙站在青雁身边,低下头一个劲儿给青雁吹着手。
青雁望着穗儿给她上过药,用纱布绕过她左手虎口,缠了一层又一层。火苗烧着手背是疼的,但是这点疼痛对于青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想起长柏,有些走神。
她十岁跟着小姐,然后便认识了长柏。老爷是湛沅州刺史,家中权贵。而姑爷家里却因为一些变故破落了。小姐与姑爷指腹为婚。姑爷家中遭难后,老爷善心将姑爷收留在府内,供他读书考功名。
小姐与姑爷青梅竹马,而长柏跟在姑爷身边做事。她跟在小姐身边那五年自然能够经常见到长柏,倒也算得上是和长柏一起长大的。
后来小姐和姑爷顺其自然地成婚,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且二人婚后有了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后来?
后来青雁懵懂长大,豆蔻年华,偶尔几次无意间听见旁的婢女背后说闲话。她们说自从小姐孕后,姑爷好几次目光落在她身上。
青雁小时候被辗转卖过很多地方,包括青楼。她总是比同龄人更敏感些。小姐身边的婢女成为姑爷的通房似乎是很寻常的事情。可是小姐和姑爷的情况特殊,老爷资助姑爷读书,甚至大方地援助姑爷家中。姑爷和小姐成婚虽名义上是寻常婚配,可落在旁人眼里总是多了几分入赘的意味。
收通房纳妾这样的事情,姑爷不敢。
大概是被太多的人抛弃和背叛,青雁总是对别人的恩情看得特别重。她知道若不是小姐收留了她,她在青楼再长几年,就要和那些青楼里姐儿们一样接客。
青雁躲在门口,望着小姐抱着小小姐哼助眠的曲儿。她咬着唇,呆呆望着小姐温柔的笑脸。怎么办呢?她不能让小姐不顺心,她应该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主动避嫌。她知道如果她对小姐说想拿回卖身契离开,小姐一定会准的。
可是她舍不得小姐。
没过几日,姑爷随口说想将她指给长柏。青雁惊讶极了。难道以前是自己想岔了?看着姑爷温柔哄小小姐的慈父模样,青雁疑惑了。或许,姑爷只是一时兴起,如今迷途知返,决定一心一意对待小姐。
小姐身边的丫鬟似乎都是要配给姑爷身边的小厮。青雁忽然想,如果她嫁给了长柏,岂不是又可避嫌,又能一辈子留在小姐身边?
何况长柏对她也很好。她那时想着嫁给长柏简直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点头了。
小姐惊讶之余,倒是准了。不过小姐说她年纪小,把当时才刚十四岁的她,又留了一年。
再后来……
她恨长柏吗?
那倒是没有。
每个人的能力有限,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谁也不该为旁人的安危担负全责。与其苛责旁人袖手旁观,不如责怪自己弱小无能。
青雁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
不值得。
青雁蹙眉,樱唇紧紧抿着。若时间倒流,她兴许会主动离开小姐身边,随便嫁给府外的人。兴许会冒着小姐并不相信的风险,把一切都说出来。
青雁叹了口气。
“夫人可是疼?”青儿紧张地问。
青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走神了多久,青儿和穗儿都一脸紧张地瞧着她。她顿时弯起眼睛来,说:“疼倒是不疼,就是快饿死啦。”
青儿和穗儿赶忙去喊人端吃的进来。
一整天,青雁都在屋子里等闻溪和段无错回来。本来只用等一个闻溪,可因为程霁的事情,她也不得不盼着段无错早点回来,带回宫里的消息。
闻溪先回来。
听丫鬟说闻溪已经回来了,青雁没让青儿和穗儿跟着,自己一个人赶忙去闻溪房间找她。
“闻溪!”青雁直接推门进去。
闻溪坐在桌子旁,手里握着一柄匕首在发怔。
看见青雁,闻溪默默将匕首收起来。
青雁“咦”了一声,问:“这不是李将军的匕首吗?”
“是。身在异国不甚安全,李将军赠来防身的。”闻溪说。
“哦。”青雁在闻溪对面坐下来,说道:“李将军可真是个痴心人。真希望他回到陶国之后能够放下公主,另觅良人。”
“不要整日关心别人,都是与你无关的事情。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闻溪沉着脸。
青雁瞧着闻溪的脸色,觉得闻溪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青雁猜测可能是因为杀了程霁的事情,所以也不说话了。
闻溪看着对面的青雁,莫名想到“赤诚”这个词。青雁的善良和真挚,时常让闻溪不解。闻溪无声轻叹,默默将匕首收进盒子里。她不会告诉青雁她关心的李将军赠她这柄匕首,是为了时刻提醒闻溪——定要保护真正的花朝公主。若有朝一日青雁暴露,除掉她。
青雁等啊等,怎么也没把段无错等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把白管家喊来,问问他外面的消息。
果然,还没到一日,程霁之死已经在京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她在宅院内一无所知,外头却已经翻了天。听说程家老夫人哭得几度昏厥,左相大人更是火冒三丈,连今日的早朝都告了假。宫里的太后是什么意思,还没传出来。可是可以肯定的是程霁之死必然已经传到了宫中。
如今御林军亲自出动,大街小巷地搜查。好几个重臣被圣上委命彻查此案。可即使这样,左相也不放心,早就出动了自己的势力,定要给自己的独孙讨一个说法。
青雁这才知道段无错令人在程霁的尸体上做了手脚,他死状凄惨——头颅被切,脖子上的伤口异常光滑。四肢还在,所有关节却被敲碎了。内脏不翼而飞,却在死者口中发现些内脏的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