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科特表情凝固。
没等他说什么，维尔拉就重新站了起来。
她脸上的笑意淡去，声音也变凉了一些。
“算了，堕神阁下您自己开心就好。”
维尔拉拔出地上的骑士剑，看向了不远处还在睡梦中的黛西。
“维尔拉，我……”奥尔科特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维尔拉平静的脸色，后悔的情绪一瞬间爬满了他的脑海。
维尔拉将骑士剑收回腰间。
“堕神阁下您不必多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您哪句话会是真的呢。”
奥尔科特一瞬间慌了，就像维尔拉戳穿他身份的那天一样，但是这次的维尔拉，又和上次不一样，她好像更加生气了。
奥尔科特觉得他活了这么多年，面对不同的神明和其他生物说过不少的话，可现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小神使，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行，不能让小神使再生气了。
上次的都还没有哄好呢。
“维尔拉，那我不说，你看好吗？”
奥尔科特的眼眸里是许多维尔拉看不懂的情绪。
维尔拉发现自己这次面对奥尔科特的谎言，心情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对面前神明的感情不一样了吧。
维尔拉眼前闪过了她第一次在水晶球里见过的堕神。
那时的堕神，更像一位神明，而现在面前的这位，脸上染着的，是普通人类的情感。
“嗯。”维尔拉轻轻地应了一声。
奥尔科特的脸色放缓了一点。
一点淡金色从他眉间飘出，点亮了维尔拉的眼眸。
万千世界跳进了维尔拉的眼里。
面前的神明，将自己的万年来的记忆送到了心爱的女孩眼前。
从众神睁眼，到此刻。
和查看水晶球里存着的记忆不同，这份由记忆主人递上来的记忆，甚至带着每一个时间点里，记忆主最真实的感受。
刚开始的万年，堕神面对众神的诞生、争吵、陨落，情绪根本就没有任何波动。
只有在每次打赢光明神时，这位对万事都十分淡漠的神明心中才会升起一点喜悦。
而神明第一次最大的情绪波动出现在他打赌输了之后被丢到大陆上的第一个百年。
维尔拉看着记忆里的堕神窝在小小的铁片里，被人类随意丢弃践踏，直到看尽大陆险恶。
神明的负面情绪铺天盖地而来，维尔拉感觉到了窒息，她不由得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看这些经历。
突然，神明的脑海里亮起了一点喜悦的火光，维尔拉睁眼，看见了堕神记忆中，令他欣喜的场景。
窄窄的巷子，古老的墙面，拥挤的地摊，奇怪的商品和走在一群魔法师中间，闭着眼不停地念着“离开”的她自己。
就像灰色的天空中突然划过的亮光一样，维尔拉发现，堕神眼中的她，浑身都散发着通透的光亮，而各系的魔法元素都像追逐着火光的飞蛾一样，围绕在她身边。
维尔拉看着自己从艾伦手里接过了小圆片。
接下来，就是维尔拉自己也很熟悉的，在魔法城和小圆片一起度过的学习时光。
只是，她自己，有堕神记忆里这么好看吗？
维尔拉看着魔法城的阳光下，低头对着小圆片眉眼一弯的自己。
耀眼的阳光将她披散的发丝晕染成了酒红色，她的皮肤莹白，像是在发着光一样，睫毛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
扑通
维尔拉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但是这个声音，并不是来自她自己，而是来自堕神的记忆。
这位神明，不知不觉就对笑容灿烂的女孩动了心。
之后的记忆里，神明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他开始变得像一个初次喜欢上女孩的人类男孩一样，每一次当记忆中的自己露出笑容时，堕神的心情也会豁然开朗。
而且越往后走，维尔拉发现奥尔科特记忆里的自己，像是带着什么逐渐进化的滤镜一样，越来越好看了。
……
眼眸中的金色淡去，维尔拉看完了面前神明的全部记忆。
眼前的神明逐渐清晰，维尔拉看着他的眼眸没有说话。
“维尔拉.费尔。”沉默了片刻后，神明缓缓开口，“今后在你面前，我将不会再说一句谬言。”
金色的光线从四面而来，绕成了一颗小小的六芒星沉入了神明的眉心。
神明眼中的金色褪去，奥尔科特的表情变得忐忑起来。
“维尔拉小姐，我之后还能跟着您吗？不是因为要找到光明神，而是因为我想和喜欢的女孩多相处一下。”
维尔拉还沉浸在堕神记忆里的心动中，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如同拨云见日，奥尔科特眉眼扬起，他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了维尔拉的耳边。
“维尔拉小姐，我发现自己更喜欢您了呢。”
漫天繁星开始挨个划破夜空，一颗又一颗星辰从不堪重负的夜幕上摔了下来。
原来神明表白的时候，星星也会心动呀。
***
又用了半个月，维尔拉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片地图。
与之前单独出现的傀儡不同，最后一片地图躺在海中的一块礁石上，一群甩着尾巴的人鱼傀儡看守围着这块地图游成了一个圈。
维尔拉看着咸湿的海水和张牙舞爪的人鱼叹了一口气，拔出了腰间的比林之牙。
海水底下有什么东西是不可知的，以防万一，不如先试试号称能斩断所有所见之物的骑士剑比林之牙可不可以斩断海水，开出一条路来。
而且……我现在剑术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应该可以握住附魔之后的比林之牙了吧？
维尔拉想着就拔出了腰间那把许久没用的骑士剑——比林之牙。
暗系元素涌进比林之牙的剑身上，比林之牙开始颤抖起来，想要脱离维尔拉的掌心。
还是不行吗？
皱着眉的维尔拉看见了空中飘浮着的光系魔法元素。
下一刻，这些光系元素在维尔拉的引导下，和刚刚的暗系元素一起，注入了比林之牙的剑刃中。
比林之牙平静下来，但握着它的维尔拉却一点也不平静。
维尔拉垂眸看向手中的比林之牙，她能隐隐有种感觉，握着比林之牙的自己，似乎可以将天空劈成两半。
维尔拉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剑柄，向着前方的海水挥了一剑。
没有任何声响，前方的海水直接从中间分开，水中的人鱼凶狠地甩着尾巴，却一步也不敢靠近比林之牙开出的路。
……对比起来，自己锻造的那把骑士剑简直是太垃圾了。
就这样，维尔拉以最简单的方式，拿到了艾伦精心设计的最后一张地图，甚至连他放在海里的大批陷阱都没碰到。
*
维尔拉拿着地图走到了一直在不远处等她的奥尔科特身边。
“拿到了？”
“嗯。”维尔拉一边点头一边从空间袋里掏出了其他的地图碎片。
奥尔科特低下头，帮着维尔拉将碎片拼在了一起。
一道白光闪过，维尔拉手里的碎片自动合起，这时维尔拉才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一张地图，而是一个定点的传送卷轴。
“维尔拉小姐现在就要去找艾伦.菲尔德吗？”
“对。”维尔拉捏着手里的卷轴，眼神坚定。
奥尔科特眼眸里满是温柔：“那我还在这里等着维尔拉小姐回来。”
维尔拉注视着奥尔科特，放在腰间比林之牙剑柄上的手紧了紧。
维尔拉脑海里闪过了不久前面前这位神明低着头告诉她自己不能直接插手大陆事情的画面。
半晌，维尔拉一笑：“堕神阁下还是因为不能插手所以只能在这里等吗？”
维尔拉的声音里带着玩笑之意，面前的神明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是因为我相信维尔拉小姐，我这位之前满口谎言的神明，其实也有不少的真话。”神明的眼眸中依旧只映着维尔拉的身影，“维尔拉小姐是这片大陆上最优秀的女孩，她善良勇敢，信仰坚定，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而我这位等待者，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面前的神明伸手覆在维尔拉握剑的右手背上，轻轻用力捏着她的手抽出了比林之牙。
神明再次在她面前低下了头，一个轻如羽翼一般的吻落在了冰凉的剑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事件！
公主奥尔科特用亲吻给即将去讨伐魔王的勇者维尔拉的剑上附魔了！
比林之牙：心情复杂。
作者君写这章前半段的时候，脑海里塞满了在维尔拉两人身后的树下睡觉的黛西……
第58章
定点传送卷轴被扯开，熟悉的传送白光亮起。
空间转换，维尔拉站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依旧是满室的形态各异的石像，阳光毫无遗漏地从头顶的天窗上洒下来。
甚至维尔拉站的位置也和上次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前方站在桌子前的艾伦.菲尔德比起上次来说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
黑袍包裹着的他像是只剩下了一身骨架，满脸疤痕也挡不住他眉心萦绕的死气。
“维尔拉.费尔，又……”
他脸上裂着诡异的笑容，准备和维尔拉打招呼，但维尔拉一向不喜欢在打败对手前多说话，尤其面前的对手还是一位想杀她，同时她也想杀掉的人。
维尔拉横起手中的比林之牙，一道剑光直击话还没说完的艾伦。
剑光还没接触到他的身体呢，前方的艾伦就像一座海市蜃楼一般消失在了维尔拉眼前。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石像开始化成粉末散开。
维尔拉握紧手中的剑柄，四周的暗系元素开始流动，为她挡住了飞散的粉末。
阳光下细小的粉末在触到维尔拉操控的暗系元素之后化成光点完全消散。
维尔拉四周变成了一片虚无，阳光也褪下了，她感觉自己站在了一片虚空中，无论向哪个方向望去，维尔拉都看不清边界。
维尔拉将比林之牙的剑尖抵在脚下的虚空中，盯向了前方虚空中的一个点。
从那个点里，传来了艾伦的声音。
“刚才的欢迎词都没来得及说完的，维尔拉.费尔，你真的是太急切了，一点也不像一位优雅的淑女。”
维尔拉被定在了原地。
艾伦的声音开始洋洋自得起来，这位妄图成神的魔法师，在上次因为话多给了维尔拉逃跑的机会后依旧没有改掉这个毛病。
“维尔拉.费尔，虽然不知你的灵魂到底来自何方，但今天，它就会是我的了。”
众神陨落，魔法大陆规则制定者光明神失踪，唯一剩下的堕神又不喜欢搭理人类的事情，大陆正式陷入混乱，原先由光明神制定的规则即将破碎，计划了许久的艾伦.菲尔德终于在这刻握住了即将破碎的规则，现在，只要用面前这位维尔拉的灵魂打造神躯，以规则为神力，那他就可以成为这片大陆上的新生神。
而迟早有一天，他会除掉剩下的唯一一个自然诞生的神明——堕神，成为其他所有大陆上共同的神。
现在，只剩下两步了。
不可见的金色规则线开始移动，这群在维尔拉的触碰下会躲开的规则线在艾伦的手下乖乖地被织成了一个法阵。
很快，维尔拉的身旁，出现了两种不同的颜色。
左边是象征着光明的乳白色，右边是象征着黑暗的淡灰色。
两种颜色以维尔拉为中心汇聚起来后瞬间消失，虚空中出现了两个人影。
许久未见的班森以及维尔拉在圣山等了两年也没等到的安迪出现在了维尔拉面前。
只是，他们的眼眸里都失去了生气，彻底变成了一个由艾伦.菲尔德操控的傀儡。
艾伦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来是想放过安迪的，毕竟他也做了不少事，可没想到你居然得到了光系天赋呢，那就只能拜托他再帮我一件事了。”
维尔拉在色彩出现时就想抬起手中的剑划开虚空，但她的手完全动不了了，艾伦的声音还在她耳边环绕，她眼前的虚空渐渐变幻，在她的眼眸中，时间开始急速后退。
无数在魔法大陆的记忆闪过，最后，维尔拉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小房间里。
周围传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语言，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方块字的书本，有人在她的身后，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语言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连辞，待会要一起去吃饭吗？”
连辞？
对，这是我的名字。
维尔拉的眼神逐渐迷惘起来。
放弃吗？
维尔拉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突然，一只毛色雪白，瞳孔呈翠绿色的猫从地上一跃而起，擦过维尔拉的肩膀跳到了她的身后。
“哎，连辞，你怎么还没有把这只猫送回你朋友家呀？它又跳到我桌子上了！”
身后的声音急切起来。
放弃吗？
维尔拉挥开耳边的声音，回过了头。
白色的猫咪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瞳对上了维尔拉的视线。
维尔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放弃吗？
维尔拉眼中的迷惘一扫而空，她闭上眼，举起手臂，对着空气猛地一握。
一把熟悉的剑出现在她掌心。
然而剑出现之后，她的手又无法移动了。
放弃吗？
放弃什么？天赋还是灵魂？
维尔拉睁开眼，金色的规则线出现在她眼前，就是这些规则线，阻止着她的动作。
比林之牙，可斩断所有所见之物，那么，可见的规则线呢？
维尔拉掌心的淡金色印记开始发热，融合过的神力注入手中的剑身上。
悄无声息的一剑挥下。
淡金色的规则线像水晶一样断裂开来，在半空中碎成了无数淡金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投进维尔拉琥铂色的眼眸里，为维尔拉的眼眸填上了另一种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