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苏绾在她耳边说完,马上低头下去。
“给我搜。”王庆德依旧离远远的,咬牙切齿的模样。
苏绾淡定看戏。
东西厢房全部搜了一遍,他们又去厨房和净房继续翻。
过了一会,负责搜查的太监低着头回到王庆德身边,神色讪讪,“没有。”
厨房的水桶里倒是有一堆黏糊糊的东西,看着像是符纸又不像是,令人作呕。
“怎么做事的。”王庆德眼皮跳了下,不禁磨牙。
徐贵妃手底下的人怎么搞的,他算好了时间过来,本想人赃俱获治陈良妃一个大不敬的杀头大罪。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人也不见了踪影。
陈良妃前几日才病了一场,不可能打得过徐贵妃的人。那宫女倒是一直干粗活,应该也没本事把人打死丢进井里。
若真那么做了,他只需再等上几日就会知道结果。
那井里的水可是她们平日里要喝要用的。
难道还有人在暗中护着陈良妃?也不是没可能,她被打入冷宫两年不死就是最好的证据。
自己一定要把此人找出来,让徐贵妃消火。
王庆德心思转了几转,马上堆起笑脸看着陈良妃,“没事了,杂家听说最近这宫里闹蛇,所以过来瞧瞧。”
“王公公如此记挂本宫的安危,本宫是不是该谢谢你。”陈良妃有了底气,说话顿时不客气起来,“听说陛下日渐康复,指不定本宫什么时候就回毓秀宫了。”
“贵人是个有福的自然不会太久。”王庆德咬了咬牙,招呼那两个小太监转身往外走。人都疯了,还想当皇后。
陈良妃端着架子,等着他们走远了才脱力一般整个挂到苏绾身上。
苏绾把她扶进曲廊让她坐下,“在这等着,我去关门。”
陈良妃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无力摆手。
苏绾又一次救了自己。
大门关上,整个敬法殿都安静下来,夜空中的弯月爬上树梢,模糊照亮小院。
苏绾回到厢房前的曲廊,自顾坐到陈良妃身边,“不装了?”
“装啊,在外人面前装。”陈良妃笑了下,恍惚有种浑身轻松感觉。入宫十二年,她没想过被打入冷宫之后,还有人会帮着自己。
就是从前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在她失宠后也没人愿意留下来,一个个都想走。
她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
还在清宁宫时她一心复宠,想要亲眼看着徐贵妃倒台,是对徐贵妃的恨意支撑着她活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她要活下去要复宠,报答苏绾的恩情把她送出皇宫。
苏绾是个好姑娘,不该像自己一样被困在深宫里,每日勾心斗角努力争宠,到最后所有恩宠都是一场空。
帝王的一句话,便能将人从云端打入地狱。
“我这一生怕是离不开这牢笼一样的深宫了。”陈良妃省了自称淡淡扬眉,“所以,我一定要复宠,哪怕死了也要风光的死。”
她气死了逼死母亲的主母,还曾是帝王宠爱的妃子,这一生倒也不算白活。
“徐贵妃一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你我都要谨慎一点。”苏绾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往厨房那边去,“我去处理那两个太监。”
他们必死无疑,她不会杀人可是徐贵妃会。
“我歇一歇,你小心。”良妃靠着梁柱,疲惫闭上眼。
“放心。”苏绾唇角弯了弯,进厨房把梯子扛出来径自去后门。
外面没人。
她趴在墙上看了会,从梯子上下去,回堆放柴火的地方把醒过来,但嘴巴被堵住的两个太监拖出来。
两人都挺沉,不过拖死狗一样拖着倒也不怎么费力。
苏绾将他们拖到后门,开了门,又将他们拖到通往御花园的宫道口,丢到不被注意的阴影底下,神清气爽的折回去。
陈良妃不装了也好,免得自己还要分神应付她。
不过她不会让陈良妃知道,自己在计划什么,做什么。
受到的教育不同,构建起来的三观也不同,她不会强迫陈良妃接受她的想法。
能和平共处就好。
苏绾回到后门正要进去,脚边飞过来一块石子。
她眼神亮了下,小跑过去。
“这是新进的一批,成色非常不错。”小太监躲在阴影里,刻意压低了嗓音。
“我看看。”苏绾拿过来拆开油布仔细闻了下,爽快多付了一倍的银子给他,也压低嗓音,“五日后你来的时候先看宫墙的墙根,有篮子说明我在。”
“成,这是杂家送姑娘的,姑娘保重。”小太监塞她一张纸条,转头没入夜色之中。
苏绾收起纸条和香料,左右看了看,掉头进了后门关门上锁。
回到院子里,陈良妃还坐在曲廊里吹风。苏绾脚步顿了下,掉头去厨房藏好香料,拎起那一桶浮着符纸碎屑的水出去浇花。
“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陈良妃站起来,柔柔的说了一句,转身回房。
“知道。”苏绾回她一句,倒完了水拎着木桶回厨房,取回香料回西厢房。
关上门,她点着灯看完纸条的内容,一把火烧了。
那小太监在信上说北境一战,北梁大获全胜,东蜀的人过几日便抵达汴京,商议停战一事。另有九门提督之女进了东宫,模样生得极为好看。
苏绾熄了灯躺下,若有所思。梦境里的事又应验了,不过梦里倒是没有北境打赢的事发生。
北境一战打了胜仗,看来她的推断是正确的,所有人有了自己意识很多事都会改变。
说不定真的可以不用等一年就可以离开皇宫。
她吁出一口气,疲惫闭上眼,这一晚还真是惊心动魄。
好在这次之后,敬法殿又回复了无人问津的状态。内务府送来的米粮肉菜多了不少,盯着他们的小太监都撤走了。
苏绾和陈良妃都过得很自在,各自互相不打扰,可以是说非常理想的养老生活了。
住进敬法殿第八天,苏绾身上的疹子总算彻底消退,身上也不痒了。
照顾陈良妃睡下,她也早早洗了澡躺下继续睡觉。
连续七个晚上都是半睡半醒,她实在是累够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温和却无半点柔情,“陛下可是惊到了?”
这个声音好像是萧云敬?
苏绾睁开眼,毫无预兆地撞进赵珩那双黑黢黢的眸子,不禁懵了下。
男人结实有力的胳膊托着自己的腰,脸上古井无波,眼里也没有任何情绪。她这是又入梦,没摔到地上还被赵珩给接住了?
冷美人果然是秦王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暗卫,他的身份总算明朗。
“陛下可有好些?”萧云敬再次出声。
低沉浑厚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关心,像是例行公事,没太多的真情实感。
苏绾动了下,正要说话,身体忽然悬空跟着就被赵珩给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28章
男人力气很大并且不怎么温柔,苏绾被赵珩的动作吓到,本能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的重心,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在现世没被人公主抱过,穿进书里也没有。
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咳咳……”苏绾清了清嗓子,留意到赵珩的眼里还是没有什么情绪,轻轻吐出口气摆起天子威仪,“把朕放下来。”
赵珩一言不发,抱着她走完剩下的几级台阶,小心将她放到地上。
这次他先入梦,且抢先一步接住了她,没让梦中的萧云敬得逞。
萧云敬是真的想要救这女帝,就是依旧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被梦境操控必须要这么做。
“驸马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苏绾缓过来,好看的眉眼染上笑意,故意逗他,“要不要这天下。”
赵珩知晓这女帝是在打趣,漠然摇头。
“那太可惜了。”苏绾又笑,转头看着一脸淡然自得,丝毫不在意自己没抢到头功的萧云敬,“云敬为朕抚琴也有心了,想要什么赏赐。”
若他在现实里对应的人是韩丞相之女,那自己在梦里遇到的刺客,说不定是他。
还要再观察观察,看看他和谢梨廷谁比较毒。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所有被送入后宫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各为其主。
“微臣什么都不要,陛下喜欢便好。”萧云敬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宠辱不惊,“陛下不是想要看这院子吗,微臣愿意陪着陛下。”
苏绾唇角扬了扬,招手示意守在远处的孙来福叫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孙来福抱着拂尘,满面笑容跑到她身边停下。
赵珩侧目,墨色的眼底浮起凌厉的杀意。
苏绾没看赵珩,而是一直看着仿佛谪仙般的萧云敬,含笑吩咐孙来福:“云敬的琴音世间少有,赏黄金千两。”
“微臣谢陛下恩典。”萧云敬客气行礼,脸上还是不见半点谄媚,就好像这些东西给不给他都不会受影响。
“这封赏是不是有点多。”孙来福看了眼萧云敬,压低嗓音提醒,“国库里的银钱不多。”
一千两就多了?苏绾抬了下眼皮,隐约记得在原著中,当朝太子的私库比国库的银钱都多。
在神医男二号出场后,那几百间医馆建起来需要的花费不小,要请大夫,还要买药以及买地买房。
然而这些花费只用去了私库的一个零头。
上一次在梦里私下召见礼部尚书,他曾说国库空虚。事实上,在原著中国库也确实没钱,高宗皇帝除了昏庸还特别会败家。
反正是在梦里,国库有多空她都不用担心,她的私库有大把的金银珠宝。
当个有钱的昏君,快乐瞬间翻倍。
苏绾唇边弯起一抹笑,无意识看了眼拒绝自己赏赐的赵珩,波澜不兴的语气,“那就从朕的私库出,朕有钱所有的伴读朕来养,无需动用国库。”
“老奴这就去安排。”孙来福抱着拂尘,含笑退下。
赵珩偏头看着别处,佯装不知那好色的女帝又在打量自己,心中却多了几分惊疑。
这女帝为何会知晓私库有钱一事?此事只有他身边极为亲近且忠心之人清楚。
她到底是何人?
赵珩无意识捏了捏左手中指,绷紧了下颌的线条。
等醒来,他须得尽快将这女帝找出来,以免被太师和丞相等人发觉她的存在。
苏绾见赵珩似乎还是没什么反应,笑了笑,自顾迈开脚步,“云敬,陪朕好好欣赏这院子。”
“是。”萧云敬点点头,抬脚跟上去。
赵珩犹豫一番,咬牙迈开脚步,黑着张脸自顾挤开萧云敬,横插至他二人中间。
这女帝如此好色,得看紧一些。
萧云敬被他撞得往边上歪了下,面上浮起一丝浅淡不悦,不过没说什么。
苏绾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兴致勃勃欣赏配殿院内的景致。
谢梨廷去了临荷殿,萧云敬在配殿,她实在好奇孙来福会把梁文府安排到哪住。
在现实里,皇帝住的寝宫是长信宫,太初殿居中,左侧的院子是临荷殿,右侧是承明殿,配殿则是在承明殿外侧,有一个院子相连接。
如果去了临荷殿,说明他是来帮谢梨廷固宠。
毕竟,他是徐太师送进来的人,徐太师和林尚书是一伙。
来了配殿,就是和萧云敬互相监视彼此的无间道。
苏绾觉得自己的分析不会错,但也不是十拿九稳,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苏绾停下来,偏过头含笑看着萧云敬,“朕还有公务要处理,晚些时候过来听你抚琴。”
“微臣恭送陛下。”萧云敬恭敬行礼,神色如常,仿佛她的来去他并未放在心上。
苏绾微微扬眉,转头往外走。
萧云敬越来越有韩丞相之女的风范了。
原著中的太子侧妃是韩丞相最小的女儿,还是嫡出,身份地位可比徐贵妃的外甥女高多了。
徐贵妃的胞弟只是礼部侍郎,没有徐太师的庇护他根本什么都不是,怎么跟韩丞相比。
就是柳云珊,也没把徐贵妃的外甥女放在眼里。
苏绾出了配殿,故意没问孙来福将梁文府安排到哪儿,也不看赵珩是不是跟了上来,信步往太初殿那边去。
赵珩不疾不徐跟在后面,脸上依旧挂着寒霜。
今夜畅音殿设宴,也不知道这好色的女帝想要作甚,着实让他头疼。距离上次入梦,过去整八日,关于她的身份来历依旧毫无进展。
倒是她上次在梦中的所作所为,让他获益匪浅,各方布置都在有序进行。
赵珩抬头,见孙来福停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抹娇小的身影上。
年轻的女帝负手而立,微微垂眸看着院中盛开的花儿。有风拂过,她慢慢抬手捋了下额前落下的发丝,举止慵懒,殊丽容颜媚而不艳,一颦一笑自端庄。
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吧?沉稳睿智,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洞察一切的从容,丝毫不张扬。
赵珩看得有些出神,觉察那女帝回头,旋即别过脸望向别处。
“孙来福。”苏绾招手示意孙来福跟上,唇角弯起浅笑,“这花儿不错,搬到朕的小书房去。”
她看上的是一盆兰花。
帝王果然最是无情,高宗皇帝在寝宫院内放置了兰花,却鲜少留宿凤仪宫。
那皇后如此深爱兰花,她在幼子早夭,丈夫却夜夜睡在隔壁的日子里,不知道有多绝望。否则也不会以死换取自己所生的长子,顺利成为储君。
太子更可怜,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被人害死,目睹自己的母亲被父亲的薄情逼死,却不得不接受母亲的安排,在毫无根基之时成为储君。
朝臣支持的人不是他,身边的人不敢信,一忍就是六年。
即便如此,对于两位异母所生的皇兄,他依旧照顾有加,哪怕……他自己都日日处在危险中,行差一步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