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安静片刻,转瞬又变得嘈杂起来。徐贵妃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底划过一抹得意之色,带着张嬷嬷从容离去。
梁淑妃失魂落魄,若非身边的嬷嬷撑着,险些站不住。
皇上分明是昏迷不醒,怎会是睡着了。她的后位只怕到死都坐不上了,但愿赵珩能顺利登基,否则她在这后宫里什么依仗都没有。
各宫妃子陆续离开,几位皇子公主在门外站了一阵,也带着随从默默离去,长信宫外转瞬安静下来。
吵闹了一夜的皇城重新变得安宁,各宫的灯却依旧亮着,无数人难以入眠。
苏绾一觉睡醒,外边还没彻底亮天。
她爬起来点着油灯看了眼滴漏,穿上衣服戴上口罩,开门去倒夜香。
收夜香的太监还没过来,苏绾往边上挪开些距离,抬头看着头顶还有在灰蒙蒙的天空。
昨夜太子遇刺,不知道老皇帝情况如何?
若还是像原著写的那样,自己离自由又近了一些。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相信以太子的手腕,不用等上一年,她就可以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再多束缚,也会比这深宫自由。
苏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远远看到收夜香的太监推着车子过来,本能竖起耳朵。
“昨夜皇上在畅音殿遇刺,太子赶走了六七个御医,听说情况不怎么好。”
“据说长信宫的宫人也全部换掉了,太子住进长信宫亲自照料皇上,没有令牌者一律不准进入。”
“我猜皇上恐怕是不行了,太子如今根基不稳,这才如此作为。”
“皇家什么样的事没有,当年皇后生的小皇子,才几岁啊就带去骑马分明是想杀人。”
“可不是,这皇宫的地上哪一块砖头没有染血呢。”
两个太监许是发现了苏绾,忽然安静下去。
苏绾也不在意,等着他们到了跟前,倒完了夜香旋即拎着木桶回去,用力关上敬法殿的大门。
太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老皇帝昏迷不醒,长信宫不准外人进去,徐太师和韩丞相等人,怕是要弹冠相庆。
越是开心,就会越在意这件事的真假,只要太子撑住压力,时不时放点老皇帝要驾崩的消息出来,徐太师等人就会迫不及待的行动。
以太子的深沉,估计等的就是让他们动起来,好实施反击瓦解朝中的各方势力。
苏绾神清气爽地吐出口气,转瞬开心起来。
若是自己的分析没出错,真的可以不用等一年就能出宫,那可太好了。
去厨房烧上水准备做早饭,内务府派送米面肉菜的人过来。苏绾去开了门,发现给的量比往常要多,什么都不问领了便关门往回走。
看这个意思,陈良妃的嫡兄当真投诚太子了。太子未免有人借着老皇帝遇刺一事,趁机加害陈良妃,让他失去好容易建立的威信,这才插手后宫之事。
不过对她来说是好事。
再有几天就去福安寺了,能多吃一天肉都是好的,接下来要吃一个月的素想想就觉得惨。
苏绾回到厨房把各种东西归置起来,开心做起早饭。
皇帝遇刺一事让各宫的妃子又沉寂下去,就连陈良妃也格外的安静,一整天待在佛堂不出来,云岚也没有来回她到底要不要买香料。
天黑下来,苏绾伺候陈良妃梳洗干净,回头打了热水去净房洗了澡早早睡下。
没有香料,之前调配好那些眼下暂时也不能拿出去卖,除了睡觉别的也做不了。
迷糊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苏绾感觉到呼吸困难,身上也好像压着块巨大的石头,猛然睁开眼。
又入梦了?
赵珩压在她身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线条坚毅的下巴和性感的喉结。他抱着她,双手妥帖垫在她脑后,没让她受丁点伤害,就是姿势略……不可描述。
苏绾稳住莫名乱了一拍的心跳,清了清嗓子,抬手推赵珩的胸口,“起来,朕无事。”
赵珩松开手上的力道,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垂眸看她,眼底无波无澜。
苏绾被他看得心底有些发毛,“驸马?”
要不是那双眼一点情绪没有,他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像是要……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 苏绾:答案送到你手边了你还抄错。
赵珩:……
第43章
赵珩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停留片刻,侧过身利落半跪着扶她坐起,跟着手臂穿过她腋下带着她一块站起来。
余公子已经被带了下去,不知死活。四周都是侍卫,曲桥上落满了斑驳的血迹。
“陛下可有受伤?要不要宣御医?”谢梨廷也从地上起来,狼狈又紧张地看着苏绾。
方才余公子忽然出手,他想要救驾没赵珩快,也一块摔到地上。
“朕无事。”苏绾已经镇定下来,扭头看向庭外。
余公子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活捉了,曲桥上站满了侍卫,气氛凝滞。
没看到也好,在梦里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死状还特别惨烈也很吓人。
“摔得那样狠怎会无事。”谢梨廷脸上写满了担忧,说着便伸出手欲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受伤的地方。
赵珩若无其事地拍开他的手,微眯起眼看他,警告的眼神。
谢梨廷讪讪收回手,但还是往苏绾身边挪了挪,一副再有危险随时为她挡剑的模样。
萧云敬也站到苏绾身边,从容回头看她,“陛下可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苏绾发现自己被他们三个给保护起来,更加不慌。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在这个梦境里,赵珩是真心实意的要保护她的安全。
宋临川也站了起来,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孙来福从曲桥的另一侧冲进来,嗓音发颤,“驸马受伤了,谢公子也受伤了。”
苏绾本能扭头,赵珩左手手臂被割开个一道口子,血水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衫。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依旧紧紧抱着她,神色戒备。
谢梨廷右手手臂也有一道口子,袖子几乎要断成两截,血水不断地往外涌。
他怔了下,仿佛才发觉自己受伤,白着一张脸难受坐下。
苏绾暗暗皱眉。上次睡醒前余公子欲行刺,她摔到地上就疼醒了,再入梦赵珩和谢梨廷都受了伤,应该是飞镖之类的东西。
想着,她抬头看了看离他们比较近的柱子,果然看到几枚深深没入柱子内的飞镖。
“驸马,你也坐下。”苏绾在瞬息间冷静下来,飞快取下自己披在肩上的披帛,回头去拿了侍卫的剑将披帛割成两段,皱眉回到赵珩身边,“别动,要先止血。”
孙来福和萧云敬等人这时也反应过来,转头去给谢梨廷止血。
赵珩垂眸,视线从女子饱满漂亮的额头一直往下看,落到她鲜润唇上,喉结无意识滚了滚,
她明知在这梦中,其他人并无意识为何也这般紧张?
“好了。”苏绾抬头看他,“手不要乱动,待会回了太初殿再让御医给你清洗伤口上药。”
赵珩故作冷淡地点了下头。
苏绾拿起另外一段披帛,伸手拉开孙来福,“一边去。”
“是。”孙来福吓惨了,往边上让开后立即吩咐小太监去请御医。
宋临川和萧云敬默默后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动作。
苏绾拿着剩下的一段披帛,将谢梨廷的手臂包起来用力绑紧,心里却想着可算不用被他荼毒嗅觉了。
伤口很深,一时半会好不了。
“别乱动。”苏绾叮嘱谢梨廷一句,直起身面色发沉,“回长信宫。”
“摆驾,回长信宫。”孙来福颤着嗓音喊了声,紧张凑到她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脸上写满了恐惧。
苏绾面若寒霜,径自走出回风亭。
现世的古代历史她了解的不多,只记得古装剧里的太子好像都是嫡长子,但不是每个太子都被朝臣拥戴。
原著中没有强调这点。但太子监国之时毫无根基,手中的权力也只能撤换朝中三省六部以下的官员,倒是经萧云敬之口说过几次。
皇后娘家没落,皇后也早早离世,朝臣结党营私各自拥护想要扶上位的皇子,太子在他们眼中如同绊脚石。
如今太子监国还差几天才两个月就树立起威信,得到了原来表示中立的大臣的拥戴,对那些结党的朝臣而言,是个巨大威胁。
不过,太子没有借着被刺杀的机会杀了老皇帝自己登基上位,应该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
没有兵权,又没有根基就算登基了也会有人造反,不如幽禁了老皇帝,先发展自己的势力巩固实力,等待时机成熟。
苏绾加快脚步,发觉赵珩已经跟到身边与自己并肩而行,无意识偏头看他,“那飞镖上有没有毒?”
赵珩摇头表示没有。
苏绾稍稍放松下来,回头看了眼像是欣赏了一出好戏的宋临川,神色淡漠。
东蜀想要吞并北梁的心思从未掩盖,宋临川身为太子,却充当使臣前来商讨停战建好一事,只怕还有来观察,徐太师和韩丞相在朝中的势力如何,看她这个皇帝能不能做主的用意在。
当朝太子想必也已看出宋临川的来意,才会有宫宴刺杀一事发生。
回到长信宫,太医院的御医全到了。
苏绾转身走到谢梨廷身边,安抚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脸上写着关心,“梨廷跟御医回临荷殿处理伤口,朕稍后就去看你。”
“微臣明白。”谢梨廷脸上冒着冷汗,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美人这是伤心自己不被重视了?苏绾侧过头看了赵珩,踮起脚尖在谢梨廷耳边说,“一会朕一定去看你,去吧。”
谢梨廷苍白的面色转瞬红起来,点了下头,跟着御医扭头往临荷殿那边去。
苏绾放松下来伸手抓住赵珩右手的手腕,带他进太初殿。御医赶紧跟上,萧云敬犹豫片刻,和宋临川一起也进了太初殿。
赵珩手臂上的伤口非常深,苏绾抱着手臂看御医处理伤口,好几次想叫住御医让他洗干净一点,把感染破伤风的风险降到最低。
考虑到破伤风在这个世界的说法跟现世不同,到底没出声。
“驸马未有伤及筋脉,七日内不要碰水,金创药每日早晚换一次便可。”御医重新包扎了伤口,收拾药箱站到一旁,“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下去吧。”苏绾回头看向萧云敬,“云敬也回去休息,方才受了惊好好歇着。”
萧云敬看了眼赵珩,恭敬行礼,“微臣告退。”
苏绾摆摆手,偏头看向一路跟过来的宋临川,揶揄道:“这一出好戏,东蜀太子殿下可是看过瘾了?”
“还好。”宋临川面上浮起笑意,话中有话,“陛下的驸马似乎武功高强。”
“朕选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不光是驸马,梨廷和云敬都优秀非常。”苏绾态度冷淡,“孙来福,派人送太子殿下出宫。”
“是。”孙来福应了声,叫来两个小太监吩咐一番,抱着拂尘微笑看着宋临川,“太子殿下,请吧。”
宋临川摸了摸鼻子,尴尬起身行礼,“告辞。”
苏绾没理会他,转头看着古井无波的赵珩,“驸马可是很疼?”
赵珩再次摇头。
伤口感觉不到疼,只是一直在流血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真的?”苏绾倾身过去,双手交叠支在桌子上仰起脸看他,“驸马救驾有功,想要朕怎么赏你?”
赵珩垂眸跟眼前的女帝对视片刻,挺直脊背一言不发。
他若是说日后不准她再看上其他男子,会不会被她发觉自己有意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给压了下去,再有两日后宫妃子抄写的佛经便会送到梁淑妃处,若还找不到她,他便只能在这梦里看到她了。
被她发觉自己有意识,只怕会立即被她打入冷宫。
赵珩敛去心思,发觉她靠得似乎又近了一些,额上隐隐浮起一层薄汗。
这女帝看着像是又要轻薄他。
“算了,此事回头再说。”苏绾看了眼他左臂上的被血染透的纱布,招呼孙来福过来,漠然出声,“余公子呢?”
赵珩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偏头看向别处,心跳莫名有些快。
“在曲桥上自刎,禁军统领怕惊着陛下,给处理干净了。”孙来福抱着拂尘,脸上写满了紧张,“陛下当真无事?”
“多亏驸马和梨廷,朕没事。将余公子欲行刺朕的消息告诉林尚书,去吧。”苏绾吩咐一句,从容起身,“朕去看看梨廷。”
“是。”孙来福退下。
苏绾刚要迈开脚步,发觉自己的手腕被赵珩握住,倏然转头看他,“驸马这是何意?”
赵珩一言不发,面上也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波澜,仰着头静静跟她对视。
“朕只是去看看梨廷,稍后就回来。”苏绾倾身下去,脸颊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轻笑,“驸马可是想要赏赐?”
赵珩再度绷紧了神经,面红耳赤。
苏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情总算恢复过来,抽回手转头去拿了两颗糖,剥开其中一颗回到他身边示意他张嘴。
赵珩不明所以,迟疑照做。
苏绾将糖块喂入他口中,趁机亲了下他的额头,“朕去看梨廷,你好好歇着。”
赵珩吃了一嘴的空气,索性站起来表明自己要与她一道去的态度。
孤男寡女,他得看着她。
“拿你没办法,走吧一块去。”苏绾心底生出一丝感动,主动抓着他的手腕一块去临荷殿。
谢梨廷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御医已经退下。
他穿着中衣坐在花厅的椅子里,面色有些惨白,墨发散了几绺下来,垂在那张温润俊美的脸庞一侧,让他平添几分病弱的美。
苏绾边欣赏边带着赵珩进去坐下,关心地看着谢梨廷,“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