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苏绾是陈良妃身边的宫女,他自己倒是先把苏绾的身份看低了,这才急着给她身份。
她便是她,便是民女他也要娶她为后,只需她点头。
身份地位都是次要的,唯有让她点头才是最难。
“殿下放心。”孙来福脸上的笑容扩大。
如此机密之事他怎会对外说。
外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想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也快康复了,这事他都瞒得好好的,没漏一点风声。
赵珩换了身夜行衣,带上墨竹查到的证据,等他回来随即出了临荷殿,跃上屋顶往敬法殿去。
宫中新换的禁卫军都是他的人,不会有人泄露他的行踪,他也未有让侍卫看到。
落到敬法殿佛堂的屋顶上,任长风现出身形,低声回话,“苏姑娘与良妃娘娘都醉了。”
“醉死过去了?”赵珩敛眉。
他还想趁着她今日拿到诏令心情好,故意给她送证据让她更信任自己,她竟喝醉了?
“良妃娘娘睡了,苏姑娘似乎在忙,在下未有靠近查探。”任长风用力吞了吞口水,掩在黑暗中的脸庞,略显紧张。
太子看上的人,他可没胆子乱接近。
“盯着四周,若有人外人靠近格杀勿论。”赵珩吩咐一句,无声无息跃下屋顶。
西厢房内,苏绾没睡,喝了些果酒反而特别精神,正聚精会神地的处理香料。
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任长风,不禁脱口而出,“可是良妃娘娘那边出了什么事?”
“在下玄黎,给姑娘送证据。”赵珩压低嗓音。
苏绾的眼神亮了下,起身去开门,“都查到了?”
赵珩扬了扬手中的证据,侧着身子避免自己撞到她自顾往里进,“查到了,这些证据足够你拿回义父的铺子、房产和田产。”
她在处理香料,梁淑妃给的香囊竟是出自她之手?她大晚上不睡觉,是因为自己跟陈良妃说,要香囊?
难怪有次在御花园附近撞到,他会觉得那些宫女身上的香囊味道熟悉,她当时就在宫女中间。
当时自己若是多看一眼,哪还有贺清尘什么事。
“我看看,坐吧。”苏绾拿走他手里的证据,伸手推开处理了一半香料,认真看起来。
赵珩在她身边坐下,清晰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眼底漫起浅浅的笑意。
她到底还会多少东西?会调香,知晓染上瘟疫会出现各种症状,知晓发现瘟疫后如何处理才能避免扩散。
她还能预知未来,透过地图标记便可推断出,何处适合开渠引水。
若不是先找到了邵宁,他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帮着自己一步一步挣脱太师和韩丞相压制的女帝,在现实中只是个宫女。
“这些证据还不够。”苏绾招手,“兰馨坊被抵押给债主,最后却到了大伯手上,没有证据可证明这个债主是大伯。”
告了官,要是大伯拿出从债主手中买下兰馨坊的证据,他们便算是白告了。
“我瞧瞧。”赵珩起身把椅子也挪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去翻她摊在桌上的证据。
“我自己找。”苏绾想拦住他,谁知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珩:就这么走了?
苏绾:忘了买鞭炮庆祝。
赵珩:……
第91章
赵珩心跳乱了一瞬,偏头看她。
厢房里烛光柔和,女子的面容染着浅浅的绯色,眸中的慌乱一闪而逝,快得险些来不及捕捉。
在梦境里,她总这般抓着他的手腕,鲜少与他牵手。唯一一次还是上次在梦境中,自己主动才牵到她的手。
“我不会负责的,刚才只是意外……意外。”苏绾心跳得也很快,避开他的目光,缩回手随便拿了张证据资料,掩饰自己的慌乱。
在梦里怎么调戏他都没事,他又没意识。
在现实里,自己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只知他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性格如何人品如何一概不知。
长得再看好也要慢慢了解,又不是在做梦可以随便胡来。
“在下不介意。”赵珩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姑娘的大伯就是债主,资料里有的。”
苏绾应了声,低头翻找手边的资料。
她晚上没喝多少酒,只是有一点点醉意。
“我来。”赵珩拿走她手中的证据资料,指腹擦过她的手背,想到在梦境里陪着她在书房里等天亮的情形,眼底不由地泛起苦涩。
她不喜欢皇宫,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相处时始终是怀有戒备。
自己想要打动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找到了放一旁,我去给你倒茶。”苏绾略尴尬。
明明是无意的动作,她竟然会有他是有意为之的错觉。一定是酒精作祟,才会有这种不要脸的想法。
跟他接触不多,能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对她也没太多的非分之想。
只因原主的爹救了他,所以想着要负责要报恩,和梦境里的样子倒是没有差太多。
耿直得有些可爱。
不知道他在现实里,是不是也像梦中那样容易脸红?
苏绾挥开不该有的念头,揭开茶壶盖子看了眼,见还有茶水复又盖上,倒了一杯端过去,“可有找到?”
“这呢。”赵珩接过她递来的茶,语气随意,“姑娘可是很快就会出宫,太子写诏令之时,在下就在他身边。”
“再待一两天就走。”苏绾坐回去,拿起他找出来的资料细看。
有了这些证据,她就能拿回兰馨坊和原主家里的房产、田产。原本她也计划,出去后有了资本便调查此事,有他帮忙省了好多事。
这人看着冷,办事倒是非常靠谱。
“我拿着这些证据去告官,汴京府尹会让证人上堂吗?”苏绾放下手里的证据资料,认真询问,“万一大伯跟官府的人有牵扯,我有证据也不见得能赢。”
原主大伯在汴京还是有些人脉的,分家时原主爹娘就分了间小小的香料铺子,大伯分走了大部分房产和田产。
被大伯夺走的那些家产,都是原主爹娘自己挣来的,包括后来做大的兰馨坊。
“姑娘放心,在下会陪着你去告官。”赵珩垂眸看她,“在下与太子提过你我二人之事,他已允诺,到时给在下一份手谕。”
苏绾有些怔然,“多谢。”
他竟是什么都想到了,要是能养在身边就好了。太子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肯帮忙,对他的信任一定很深。
就算大伯被关进大牢,也还有几位堂兄,他们不会甘心兰馨坊被拿走的。
有他在,文能上达天听,武能打遍汴京流氓无敌手。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会更想把他养在身边。
苏绾搓了下脸颊,尴尬出声,“你先回去,等我出宫后确定告官的日子,会想办法通知你。”
秦小宝还不能出去,让他办法把口信递给任长风就行。他们同在太子手下做事,相互间都认识。
“再有几日太子便会登基,他已答应在下,登基后允许在下退隐。”赵珩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笑意,“姑娘出宫后也要几日的时间适应,告官一事倒是不必着急。”
“倒也是。”苏绾眼中的防备少了些,再次催他,“已经很晚了,你再不回去被太子知道可不好交差。”
赵珩不舍得走,心里去却知晓此时不该沉溺儿女私情,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姑娘可还有糖?”
“有啊,你等我。”苏绾被他逗乐,唇角弯了下起身去拿来一包糖递给他,“都给你了。”
赵珩有点想捏她的脸,接过糖深深注视她片刻,欠身告辞,“保重。”
等他登上帝位,再接她回来。
她在宫外自己反而安心,自己见她四次,只一次被韩丞相豢养的死士发觉。
如今陈良妃要封后,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单独见她,是透露封后的口风,不会去想一个看似读书不多的粗使宫女,会有多大能耐。
明日陈良妃封后的圣旨会到,她应该是后日出宫,自己再让孙来福给陈良妃递个口信,以皇后身份送她出宫,如此便不会惹人起疑。
自己再让父皇多活几日,将此事盖过去方能保她平安。
后宫里少个宫女本就不是大事,加上陈良妃成了继后,放自己身边的宫女出去,也没什么好指摘。
为防万一,他还是要派个人保护她,至于她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无需跟他汇报。
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她太久,若自己监视她,以她的性子怕是见都不愿意再见自己的。
赵珩抱着糖出了门,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他如今就想留住她,然而不能。
她不喜欢皇宫,也未有喜欢自己,把她囚在这深宫里当一只笼中雀,只怕她在梦中都不开心。
“玄黎,你也要保重。”苏绾微笑摆手,“去吧。”
赵珩点了下头,走快几步跃上回廊的屋顶,跟着等在外边的墨竹碰上头,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苏绾眨了眨眼,掉头回屋。
还真的能飞檐走壁?再有机会入梦的话,可以让他带着自己上屋顶去看月亮,飞来飞去一定很刺激。
苏绾打了个哈欠,关上门把所有的证据收好,熄灯睡觉。
一觉睡醒,外边已是日上三竿。
陈良妃还没醒,估计是酒劲没过去。
苏绾梳洗干净,见陈良妃开门出来,安下心去开大门。
内务府负责派送米面肉菜的小太监,可怜巴巴等在门外,见到她立即绽开笑脸,“苏姑娘可是没睡好,小的明日晚些过来。”
“不用,昨晚是睡太晚了。”苏绾有些不好意思,“让公公久等了。”
“没有的事。”小太监陪着笑,把东西给她时刻意压低嗓音,“昨夜出了大事,听说大将军的副将私自回京,被禁卫军给抓着了。”
“多谢公公。”苏绾给了他一点碎银,拎起东西关门。
太子这速度也惊人了,竟然先抓了大将军手下的副将。大将军治下不严,哪怕他不想交出兵权也不行了。
戍边大将无诏回京,还被抓了个正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尤其是这回来的时机,难免让人多想。
看来太子也清楚韩丞相此时还不能动,若无确凿证据,朝中过半的文官怕是都要给他求情,要应付的局面会更复杂。
唇亡齿寒。
这些人跟着韩丞相结党,但凡有一丝的证据出纰漏,他们都会对太子群起而攻之。
太师是因为女儿有谋逆之心,又有谋逆之举,自己本身无实权因此畏罪自裁。
韩丞相那人滑不溜秋,尾巴不是那么好抓的。
拿到兵权也不错,太子登基后再杀韩丞相,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弄下去,要推新政也容易得多。
苏绾摇摇头,进小院把东西放到厨房,洗手准备早膳。
封后的风声出来,待遇又上了一个台阶,虽还只是两人份的量,给的东西却翻了好几倍,根本吃不完。
“我方才醒来仔细琢磨了下,觉着还是我送你出宫比较好。”陈良妃倚着门,神情慵懒,“你与太子并不相识,这诏令虽是我求的,可外人不这么觉着。”
她一早便醒了,孙来福早早来送朝服,提醒她注意饮食安全,送人出宫也不可打着太子的名义去办。
仔细一想,孙来福提醒倒也有些道理。
苏绾拿着太子写的诏令去敬事房办理出宫事宜,以眼下的局势,多半会有人怀疑她与太子的关系匪浅。
一个小小的粗使宫女,却能拿到太子的诏令,原不是多稀奇的事,毕竟自己封了继后算是有面子在。
可太子嗜杀宫女成性,竟然未调查便将她放出去,没法不多想。
陈良妃见她不吭声,忍不住又说,“我是不会留你的,当了皇后敬事房会安排宫女过来。”
“听你的。”苏绾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真拿了诏令出宫,会惹来杀身之祸。
太子连过路的宫女都要杀,却给一个粗使宫女出宫诏令,太招摇了。
韩丞相如今正等着太子暴露弱点,好绝地反击。
将瘟疫病毒放到老皇帝身上一事,成了还是没成,他没收到消息之前肯定夜不成寐。
忽然而然的,太子送一个宫女出宫,等于是告诉他,太子和这个宫女之间有问题。
苏绾这么一想,寒毛都竖了起来。
好大的一口锅,差点扣到自己头上。
“昨夜喝了酒,今天吃点清粥小菜便行,不用太麻烦。”陈良妃见她没意见,脸上浮起淡笑,“我去换身衣裳,说不准吃完圣旨就该到了。”
苏绾含笑点头。
吃过早膳,两人去佛堂不到两刻钟,传旨的仪仗便到了门外。
苏绾和陈良妃一块出去开门。
陈良妃见传旨的太监是皇帝身边的方德胜,心中暗暗佩服太子的缜密。
除了他,还有礼部尚书、内阁学士和传使,封后的阵仗很足。
苏绾悄悄看了眼,发现自己只认识礼部尚书,其他人都不认识旋即又低下头。
“陈良妃接旨。”方德胜手捧圣旨,身后是礼部尚书、内阁学士和传使,最后是一群的太监宫女,不疾不徐走进敬法殿的大门。
陈良妃拉了下苏绾,和她一道跪下。
方德胜看了眼陈良妃,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先皇后大行,中宫凤位空悬六年,朕孤寂孑然而过,兹有毓秀宫良妃陈氏淑静,人品贵重、肃雍德茂,有安正之美。乃依我北梁之礼,册立陈氏淑静为皇后,母仪天下,钦此。”
“臣妾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陈良妃伸手接旨。
苏绾伏在地上,内心无比平静。
陈良妃接了圣旨,按照规矩要住到凤仪宫去,她嫌麻烦依旧留在敬法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