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我的小学。”季洋指着前面，镇上的小学就只有三栋教学楼，前面是大门，写着小学的名字。
韩菲看着那些字，“薛红镇中心小学。”
“同学基本上就是镇上或者周围村庄的，我爸妈也认定我不是读书的料，反正我的任务就是回来继承我家的小超市，将这个小超市经营下去，饿不死，说不定还能积累到中产。”
季洋耸了耸肩，“我也以为我是这样的，我都想好了，我以后不仅要办超市，咱们家后面不是还有半截吗？晚上再开个烧烤店，我当老板，晚上超市关了烧烤店赚钱，买房买楼，当包租公，走上人生巅峰！”
“噗！”韩菲笑出声，揽着他的肩膀，“你的愿望就这么纯粹？是不是还缺个迎娶白富美？”
季洋侧头看着她，这是道送命题，他很坚定摇头，“没有，我当时想着，多半是娶隔壁村或者镇上的小姑娘。”
“媳妇，你知道吧？后来市一中的老师就下来找人，找跳舞蹈的和打篮球的，我六年级就长得很高，一米六……六九好像，然后我就被拎去市一中了，文化课降低一半，我刚好。”
他说得时候有点自豪，韩菲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半的分……”
“对，我要是少对一个选择题，我就遇不到你了。”季洋说着还有点自豪。
韩菲：“……”
听说女儿随爸，她莫名有点担心起来。
“后来去一中，认识了媳妇你，我就特别纳闷，怎么回回考满分？脑子怎么长的？后来听说你小学因为经常考满分，然后被保送了市实验小学。”季洋看着她，又笑了，“媳妇就很棒，我要是不及格，老师天天让我跟你学习，好好上课好好看书，然后……我就注意你了。”
“最后就……”
“你每一次问题目都带着目的，才初一。”韩菲仔细回想了起来，眯着眼看他。
“初一怎么了？沈著五年级都和隔壁班的小华亲嘴。”季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都不知羞。
反正他脸皮厚得很。
“初三的时候，你说考上华中就和我在一起。”
“所以你努力了。”韩菲微微抬着下巴，“是不是该感谢我？”
“我花了八万的择校费，一直没敢告诉你，差了五十三分。”季洋说得很小声。
韩菲笑意僵住。
“后来高中发愤图强，我高考是真自己考上的，最后还是和媳妇你去了同一所学校对吧？”季洋赶紧说。
“你走特长生路线，减了一百多分。”韩菲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那又没关系，能和媳妇在一起。”季洋笑呵呵说，拉着她的手往一边走，“如果不是追逐你，高中都不想读了，拜师学烧烤，回家当我的小老板，继承我家的小超市。”
韩菲：“……”
她以前没发现季洋还有说话这么“社会”的时候。
小超市还要他继承？
“以前觉得，顶多就开家大一点的超市了，现在……”他停下脚步，手放在她肩上，一字一顿，话语慎重，“我会努力在帝都立足，陪你在帝都，让宝宝生活在大城市，让她有更多的选择机会，去看更精彩的世界。”
韩菲翘起了嘴角，点头，“好。”
“季洋？”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声音，韩菲转头，看到一个男生站在两人面前，他瘦高，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叼着烟，皮肤黝黑，剪着寸头。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肚子高高凸起。
“真的是季洋啊？”那个女人也出声了，看着他身边的韩菲，“你结婚了？小孩几岁了？”
季洋笑，“才怀四个月。”
他说着，将韩菲牵到里边，远离一点烟味。
“你老婆那里人啊？”那个女人问，她皮肤黝黑得很，打扮穿着也是已婚妇女模样，韩菲看不出她的年龄，以为是季洋哪个亲戚。
“徐南人。”
“哦，徐南啊。”那个男生点头，伸手过去拍他肩，笑得痞痞，“那你努力啊，我这二胎都要出生了，改天一起出来喝酒。”
季洋客套点头。
“妈妈，那个糖要，要吃。”小女孩指着路对面。
“刚刚才吃，又要花钱买。”女人拉下脸，“没钱给你买！”
“要吃要吃。”小女孩开始哭，扯着嗓子哭，女人火了，“再哭就把你卖给人贩子，再哭！让警察抓走你！”
她又开始数落，说今天花了多少钱，让那个男人去收拾一下女儿。
“好了，一个糖而已，爸爸给你买。”男人将小孩抱了起来，一脸不耐烦往对面走去，女人跟在后面碎碎念念。
韩菲惊呆了。
她其实很少回徐南了，放暑假也是去餐厅打工，所以很少接触这种现象。
“小镇不读书的结婚很早，她就是我说的小华，也才和你同岁。”季洋叹气，牵着她往回走，“那个男生不是陈魁，我另一个小学同学，初中没读完。”
“那个小女孩怕是五六岁了，和你一样的年纪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媳妇，我觉得我应该让你少操心一点。”
韩菲被他拉着，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这就是婚后有孩子的生活？
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样。
是真被吓到了。
“你的表情。”季洋歪头看着她，伸手捧起她的脸，“这是……怕了吗？”
“我虚。”她如实说。
“我不是他，你也不是她，不会的。”他摇摇头，“你也看到了，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对，媳妇你不是这样的人，宝宝会被你教得很好。”
父母的教养决定孩子的教养，父母的层次也决定孩子的层次，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韩菲也这样说服自己。
当天晚。
吴燕走过来，将一套首饰给韩菲，“明天你要去和季洋领证，我们这边的风俗是要送三金的，本来也要去你家下聘，但是你们那边的情况，也就按你说的来吧，聘礼妈就意思意思了。”
“恩，谢谢妈。”韩菲说。
结果吴燕说的意思意思是八万八。
这钱韩菲还不能退，哪有媳妇给婆婆退聘礼的，也就只能拿着，这边是要送现金，季洋说明天再去给她存了。
“后天我陪你去见妈吧？”季洋口中的妈是她的母亲。
韩菲摇摇头，“不了吧。”
她给她自己的母亲打过一个电话，对方也就客套说了两句，韩菲才没有让季家去下聘，因为那已经不是她的母亲了，对方另嫁他人，生了三个孩子，哪还记得这个二十年前就被她抛弃的孩子。
大伯和大伯母那边，只是为了她父亲的那点财产，然后供她读完大学。
她的人生，没有人出谋划策的，也没有后路，所以就自己做主了。
第137章 痴情啃老的赌徒（14）
尽管韩菲说不去见了，季洋还是去买了礼品，去见了沈凤。
见面地点在市里一家餐厅，正是午饭的时间点，季洋叫了一桌菜，沈凤姗姗来迟。
她微胖，生了三个孩子，身材也走形了，怀里抱着是小儿子，对方看样子五六岁，也有些胖。
“不好意思，这边有点堵，我刚下班过来。”沈凤坐下来，略带歉意看着两人。
“没关系，我们也刚来不久。”季洋站起来，给两人倒了杯饮料，招呼着，“都饿了吧？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妈，吃大鸡腿！”小男孩指着桌上的菜，眼底带着馋意。
“给你拿给你拿，在餐桌上不能这样，会被人说没礼貌。”沈凤假意轻斥了一声，眼底却没半点责怪，将他抱在怀里，将鸡腿夹到碗里。
“不会，随意一点就好，都是自家人。”季洋将菜调了一下，肉都放在两人那边。
“不用这样，韩……小菲也多吃点。”沈凤看看韩菲，竟然一时都叫不出她的名字，脸上有些尴尬。
“她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喜欢吃素。”季洋说着给韩菲夹了菜。
“这样啊，还是要多补充点营养的。”沈凤说，怀中的小儿子又闹，她给他夹肉。
“都在补，最近胃口好了一些。”季洋是商人家庭出生，虽没吴燕那样能说会道，但是找话题的能力还不错，全程气氛不算僵，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我也没什么立场说话，你们来见我了，我会送上我的祝福，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相互扶持，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沈凤看了沉默的韩菲，话语缓缓出声。
“谢谢妈，我会照顾好她的，韩菲是个很好的女孩。”季洋话语郑重对她保证。
韩菲眼底情绪涌动，扯了扯嘴角，“谢谢。”
“吃饭吧，多吃一些。”气氛又欢快了一些，沈凤笑着说，“怀孩子还是辛苦的，要多多注意。”
“我会的。”韩菲点点头，她觉得，这些年母亲不在她身边，也没有关过她的生活，但还是她的母亲。
但，接下来沈凤的动作让她笑容凝固。
“乐乐，这个虾你自己不会剥，妈给你剥，妈剥给你吃。”沈凤急忙抓过儿子手中的虾，自己剥了起来。
模样里的着急，熟练自然的动作，让韩菲的心一下沉入的谷底，这是她记事以来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这么多年，她连抱都不曾抱过她。
母爱是什么？
不知道。
受尽大伯母的白眼，堂姐的冷嘲热讽，除了读书，每一天都在很努力活着，她最想脱离的就是那个不能称为家的家。
“要不要吃，给你剥一个？”耳边一阵轻缓的声音传来，她转过去，一个剥好的虾仁就放在她碗里，季洋说，“这里的虾新鲜，都是海虾，可以多吃一点。”
韩菲夹了起来，放在嘴里。
的确很嫩有些清甜，但她心有点发涩，但看着他这幅样子，一股暖流又慢慢流动。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现在也过得很好，会越来越好的。
季洋又给她剥了几个，期间也与沈凤在聊天，说了一些对今后的规划打算，“我们两个还没毕业，然后和菲菲也在讨论这个婚礼的问题，婚礼的话就不举行了，我们决定等宝宝出生，菲菲毕业的时候旅行结婚。”
“这样挺好的。”沈凤点头。
“在领证之前，我也想来见见妈，毕竟您是菲菲的母亲……”
……
韩菲看季洋这幅严肃正经的模样，他还挺紧张，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攥着，说一句话就换个动作。
她有点想笑。
在他有一次换动作的时候，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伸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季洋愣了一下，余光看向她。
韩菲假装在喝饮料。
季洋点头回答沈凤说的话，手转了个方向，将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慢慢变成十指相扣，用另一只手包裹着。
饭后，季洋起身去结账。
桌上只有沈凤和韩菲，氛围一下就变了好些。
沈凤看着这个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的孩子，脑海里的影响还停留在她回去办手续，小小的她拖着她的衣裙，哭喊着让她不要走。
这么可能不走？
她才二十几岁，老公死了，什么都没留下，带着个孩子只会拖累她，难嫁人。
所以她义无反顾走了。
为了不让自己心软，狠心没联系，这么多年，一个个孩子的出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所以渐渐忘了她的存在，或者说特意不去记起来。
“你要结婚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算是我的对你的祝福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这些年也就那样过，你还有三个的弟弟妹妹要养。”沈凤说着伸过来一个红色的布包，老一辈专门用来装饰的那种。
韩菲要拒绝，她执意让她收下。
“谢谢……妈。”韩菲拿了过来，觉得有些烫手。
“我刚刚帮你问了一下，看样子家庭条件是不错的，和你又在一个学校，你好好把握就好。”沈凤又说。
韩菲听着。
季洋回来之后，这顿饭也就散了。
韩菲打开那个红色的布包，里面是一对金耳环，很小巧的款式，合起来怕是没到一克。
她默默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这是什么？”季洋凑过来，她摇摇头，放在了包里，“没什么。”
沈凤有了新的家庭，下面又有三个孩子，她不过是一个失去父亲又失去母亲的孩子，她不是现在才知道。
“那，我们去领证？”季洋替她拿过包，揽着她的肩往外走。
“恩。”
民政局离得近，两人也当饭后消食了，是走过去的，快到的时候，季洋突然说想去一下厕所，让韩菲在这里等一下。
“好。”韩菲没怀疑，站在了一边。
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安安静静站着。
半晌后。
“媳妇。”
闻言，韩菲转身，面前突然出现一大束红玫瑰，她都有些被吓到，后退了一步。
“吓到了？”季洋本来很严肃正经的，见她被吓到都有些慌，挠了挠头，又严肃收敛神情，看着她，“虽然马上就要去领证了，但是我觉得还缺了一个过程，虽然我知道你会答应，但是……”
他说到一半，感觉哪里不对，连忙又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但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