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棉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柔声问:“老公,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高兴了?还是拍戏的时候碰上什么问题?不如跟我说说?我可以当你最好的倾听者。”
秦明远又看她一眼。
眼神相当复杂。
苏棉一点儿都没看懂。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番话起了作用,大鸡爪子表情稍微有了变化,然而一张脸冷得跟外面的零下天气一样。
他忽然离开了床,开始穿衣服。
他边穿边问:“晚上几点吃饭?”
苏棉:“七点整。”
秦明远“嗯”了声。
苏棉问:“老公,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秦明远:“你不必管这么多。”
说完,秦明远穿好了衣服,径直离开了卧室,留下了一个虽然蒙圈但也习惯了的苏棉。
她嘀咕了声:“都这么久了……”
……还是一提秦老爷子就甩脸,有病。
……爱吃不吃的。
……不伺候了。
不过谁大半夜被甩一张冷脸都不会高兴。
苏棉虽然习惯了,但是内心还是不爽,尤其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一下楼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定睛一看,大鸡爪子带回来的那只萌萌的小白兔不知怎么的跑出了笼子,拉了一地的屎。
苏棉瞬间要爆炸了。
她打电话让家政阿姨提前过来收拾了残局,又在顶楼的玻璃房里泡了壶伯爵红茶,再搭配了高热量的红丝绒蛋糕,拎着精致的雕花叉子,一口一口地把高热量吞进肚子里后,才没那么生气了。
她给唐词词打电话。
唐词词躲在厕所里接电话。
“宝贝怎么了?”
“我要被气死了!你肯定猜不着大鸡爪子这垃圾男人昨晚干了什么!突然回来就算了!要求我履行义务也算了!结果一听我说今晚要回老宅吃饭,就立马翻脸了。还跟我说没必要管这么多!特么我是在管他吗?我就是问一句他这么晚去哪里。”
“……是我多嘴!是我活该!妈蛋!又给我甩冷脸!”
“这男人有病啊!我们是商业联姻,我们苏家是比不上他们秦家,但是像我们苏家这么听话的不争不抢的联姻亲家他们秦家去哪儿找?”
“退一步说,表面婚姻就表面婚姻,他妈的你别要求我行使妻子的义务啊!”
“操!秦明远就是个渣男!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付出!还成天没有好脸色。说话带刺。”
“对外人温文儒雅,对妻子毫无耐心,一张嘴就想揍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我诅咒他喝水咽着!吃饭被呛着!”
苏棉不带喘气地说了一大串的话,末了,喝了一整杯的伯爵红茶。
唐词词被闺蜜再三叮嘱要谨慎小心,在外头绝对不能松懈,因此在厕所里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地说说:“我今早收到消息,说是有娱记拍到秦明远半夜三点开车去香山,就一个人,在山上看了一整晚的风景,早上六点才下了山,回了晨熙公寓。不过这消息被人拦下了,我猜是秦家的公关团队。”
苏棉也没料到大鸡爪子竟然半夜跑去香山了。
眼下这会儿零下五六度的天气,山上就更冷了,大半夜的,开车上山看日出吗?
实在没法理解他大半夜的在想什么。
苏棉这会儿和唐词词吐槽了,内心也舒服多了,也不打扰闺蜜工作,挂了电话。
气归气,晚上的饭还得吃,戏也得演。
不过主动问候大鸡爪子的消息,苏棉是不想发了。
……半夜被甩了脸,再温柔的人也该有脾气。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季小彦给她发了消息,说是秦明远已经在楼下了,让她下来,一块过去秦家的老宅。
苏棉回了个“好”字。
她离开了别墅。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
季小彦在车边给她开了门,笑着说:“太太晚上好。”
从她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见到秦明远侧脸的轮廓。他的鼻梁高挺,眼睫又分外细长,侧脸望过去时有些混血儿的即视感。苏棉有一说一,大鸡爪子的侧脸是真的好看,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光线之下,无端有几分禁欲,也难怪网络上一群不分年龄的女性被这张脸圈粉。
然而,表情也是真的冷冽,大抵是在香山吹多了冷风。
苏棉在内心冷冷地呵了声,又对季小彦微笑点点头,才上了车。
季小彦问:“老板,现在出发吗?”
秦明远淡淡地“嗯”了声,也没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要是搁在以往,他不开口那就她开口,可她半夜被莫名其妙地甩了脸,泥人也是有脾气的,她也不想费心思讨好他那不讨喜的性格,索性也不开口了。
轿车内,鸦雀无声。
第30章
季小彦感受到了夫妻俩的沉默,不动声色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两人。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季小彦率先发现自家老板微不可察地侧了首,看了眼垂首玩手机的太太,随后又光速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看向了窗外。
车内又是一派寂静。
身为助理,季小彦当然知道昨天半夜自家老板跑去香山吹冷风看日出的行为,娱记拍到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锋哥,要了二十万。
这事儿才算是解决了。
季小彦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老板提着小白兔回紫东华府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他也打心底替太太感到高兴。毕竟老板听他说了后,觉得太太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待着容易孤独,才让他去买了小白兔的。原以为太太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半夜老板竟然跑出去了。
季小彦仔细回忆了下。
其实老板也不是头一回半夜脑子抽风跑去香山看夜景,这一年多以来,老板大概也就跑了四五次吧,只不过这一次是头一回被娱记拍到而已。前面有几次,都是他开车送老板过去的。老板也算有人性,没让他陪着吹冷风,他在车里待着,老板在外面待着。
季小彦再仔细想了想。
每一次的情况似乎都差不多,在他认为太太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老板就跑去香山吹吹冷风,吹完后又正好要去外地拍戏了,等拍完后回来又开始对太太冷冰冰的了。
想到这儿,季小彦又默默地看了秦明远和秦太太一眼。
……豪门婚姻太复杂,想不通。
苏棉在和闺蜜吐槽了一顿后,其实也没那么气了,尤其是一想到熬过今天,将有一个多月见不到大鸡爪子,她的心就如同春天来临,万物复苏。
她心情愉快地上了某宝,下了几十单后,轿车也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秦家的老宅到了。
季小彦说:“老板,太太,到了。”
秦明远应了声,先下了车,随后给苏棉开了门。
苏棉搭上秦明远的手掌,下了车。
两人终于在长达一个小时后有了视线碰触。
秦明远声音微沉:“别在爷爷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免得爷爷以为我欺负了你。”
苏棉本来打算一下车就和秦明远演一对恩爱夫妻的,然而听到这话,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沉默地望着他的眼睛,用平静的声音反问:“难道昨天晚上不是吗?”
她的眼里是无法言喻的委屈。
秦明远的胸口瞬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呀,真巧,我以为你们夫妻俩会早到,没想到跟我们一块到。”
梓鹿挽着秦礼初的手笑盈盈地走来。
零下的夜里,梓鹿穿着单薄的羊绒大衣,底下是红色的裙摆和银色亮片的高跟鞋。明艳的五官在夜里光彩夺目。
苏棉一秒入戏,挽住了秦明远的胳膊,温婉一笑,只说:“本来会早点到的,不巧路上有点堵。这不正好了,可以跟哥哥嫂嫂一块进去。好些日子没见嫂嫂了……”
她上下打量了眼梓鹿,笑说:“嫂嫂这条裙子真好看,是B家的高定款吗?”
梓鹿松开了秦礼初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拉住了苏棉的手,说:“喜欢吗?巴黎那边我还留了条,你喜欢的话,我让他们包机送过来,明晚你就能收到了。”
苏棉也不客气,含笑说:“先谢谢嫂嫂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
“有话进去说,外边冷。”
秦礼初沉声说道。
“男人就是没办法理解女人的乐趣,我买了这么多裙子,在他眼里都一个样,”梓鹿又松开苏棉的手,挽回自己丈夫的胳膊,说:“外边可真冷呢,棉棉我们进去聊吧。”
“好。”
苏棉应了声,落了半步。
等秦礼初和梓鹿先进去了,才和秦明远一块进屋。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大鸡爪子。
他的脸部微微紧绷。
和她预料得的反应差不多。
每次大鸡爪子遇到他的大哥总会分外沉默,就像是一个稚嫩的弟弟。兄弟俩遇着了,尬聊是必备,两人能从各自的嘴里多挖一个字出来都不容易,也幸亏他们娶了老婆,有老婆们在一旁插科打诨才没这么尴尬。
早几年的时候,苏棉就从自己的母亲柴晴女士的嘴里听过秦礼初和秦明远两兄弟的事情。
柴晴女士说秦礼初和秦明远兄弟俩不和,两人在外面也鲜少有笑脸相对。而秦礼初为人阴戾,手段又是雷厉风行,生怕秦明远与自己争家产,费尽心思把秦明远弄进了娱乐圈,而自己把守星龙集团的偌大家业。秦明远争不过,只能在娱乐圈里挣得自己的一片天地。
柴晴女士再三嘱咐——
“你嫁进去后千万别跟秦礼初对着干,碰上秦礼初就夹着尾巴做人。”
“你的未来婆婆当初嫁进秦家的手段毕竟也不光彩。”
“卢慧敏和你未来公公虽然是门当户对,但要真比起家世,还是比不过秦礼初那过世的母亲。”
“不过我们也不要求你进秦家争什么东西,当好你的小秦太太就成。”
苏棉嫁进秦家后,倒是从自家婆婆里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
“……礼初是个话少的孩子,从小就跟我们不亲,也确实有能力。老爷子也格外欣赏他。咱们明远志不在此,你以后少听外面的闲话。”
后来苏棉见过卢慧敏女士和秦礼初相处。
秦礼初至今也没喊卢慧敏女士一声“妈”,见着时,也就客气疏离的一声“敏姨”。
卢慧敏女士应得也爽快。
两人虽然是名义上的母子,但是在苏棉看来,卢慧敏和秦明远一样,多多少少有点惧怕这位星龙集团的皇太孙。
苏棉和秦明远结婚一年多,见秦礼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仔细算来,可能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清,反倒是她那位嫂嫂见得多。
苏棉还蛮喜欢和梓鹿相处的,冥冥中总觉得有股子亲切感,横竖比秦明远好相处得多。尤其是秦家家大业大,每次回老宅陪秦老爷子吃饭,一张定制的圆饭桌能坐将近三十人。
当初苏棉刚进来,认脸和叫对人都费了好一番功夫。
现在熟悉了,挽着秦明远的手,见着人张嘴就打招呼,嘴巴乖巧得不行,秦明远也温和有礼地陪着她打招呼。
到了饭点。
秦老爷子坐着轮椅,被张管家推了出来。
秦老爷子原本身子骨算硬朗,每年也有身体检查,只不过一个人再有钱,也是没办法跟时间赛跑的。去年年初生了场大病后,身子便彻底虚了起来,如今进进出出都得坐轮椅。
外人都说星龙集团的秦老爷子可能撑不过明年。
苏棉身为秦家的孙媳妇,自然不算外人,每次瞧秦老爷子都觉得不及上次的身体状况,心里也隐隐担心秦老爷子撑不过明年。
“都来了,上菜吧。”
秦老爷子被张管家推到了餐桌的主位。他整张脸已经爬满了皱纹,头发半白,眼珠子里满是浊气,额头有一道明显的疤。
苏棉听说是当年秦老爷子白手起家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才留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后来不做手术除掉,也没人知道,曾经有记者在财经杂志里给秦老爷子做过一期采访,里面也问过这个问题。
秦老爷子只回了句——
“浪费时间。”
之后,便再也人问过这个问题。
苏棉也曾经悄悄问过卢慧敏女士。
卢慧敏女士说:“老爷子不想回答的问题,进棺材也没人能撬得出来。”
秦老爷子在秦家极有威严,吃饭时喜欢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却也喜欢食不言寝不语的这一套。
一般菜上齐后,该开始吃饭的时候,偌大的餐桌上便再也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忽然,秦老爷子开了口:“棉棉,明远,坐我身边来。”
苏棉乖巧地应了声。
原本坐在秦老爷子身边的大伯夫妇给小夫妻俩让了位置,苏棉和秦明远坐到了秦老爷子的身侧。秦老爷子说:“都结婚了一年多了,该生个孩子了吧。”
苏棉轻咳了声。
秦明远说:“我们也有这个打算。”
秦老爷子说:“现在怀上,年底也能生了。”
吃过饭后,卢慧敏女士小声和苏棉说:“我觉得还早,要孩子也不着急,你也还小呢。你要不想生就先别生,老爷子问起就说在备孕,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呢?可以拖个一两年,你和明远先过二人世界。老爷子也真是的,哪有说生就生的,又不是母猪。”
苏棉含笑说:“生孩子这事儿我和明远顺其自然就好。”
苏棉倒是能理解老人家急着抱曾孙的心情。
对于秦老爷子,苏棉内心一直是感激的。
尽管当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可若不是秦老爷子随口一提,苏家也不会收养她,她也无法摆脱那可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