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变得不像是我自己。”琉西亚喃喃，微微笑了起来。
和过去闪闪发光的笑容不同，她看上去有些温柔，有些无奈，看上去像是一下子长大了：“我开始胆小，我开始想，如果我能一无所知的活着，那该多好啊。”
“我可以让你永远无忧无虑的活着。”米斯特里承诺。
“是这样吗……”琉西亚沉默了一下，“可我做不到啊，我对你一无所知。”
“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说你没有神职，也没有信徒，我以为你是一个刚刚具备神格的新神……其实你不是吧。”
米斯特里缓慢的眨了眨眼，语速慢了一些：“是，我不是新神。”
“你告诉我说，神要有人类信仰，才能继续存在下去，那你没有信仰为什么还能存在呢？”琉西亚问出了一直以来自己内心的疑问。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之外的神。”米斯特里答道，他的表情沉稳了一些，“所以我不需要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
回答到这里，米斯特里已经做好了继续迎接琉西亚连环追问的准备。毕竟他的记忆不像是人类一样会随着时间忘却，所以记得不少事情。
所以米斯特里能够想到，作为人类的琉西亚会有不少疑问。
比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阿兰塔尔。
比如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比如琉西亚以为她死之后，‘米斯特里’这个神就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专门弄了一个米斯特里通讯公司让人类记住他。
有些问题让米斯特里也觉得棘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这样吗，难怪。”琉西亚回答，笑了一下，“难怪我觉得你和这个世界的神不太一样。”
“是，毕竟我和这里的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同类。”米斯特里回答，继续看着琉西亚，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要问的。
出乎米斯特里意料的是，琉西亚提了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问题：“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米斯特里脱口而出，“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类……不只是人类，哪怕是全部生物里，我最喜欢的都是你。”
琉西亚望着米斯特里。
那双仿佛会说话一样的蓝色眼睛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但是米斯特里却一句都读不明白。
“那我答应你的求婚。”琉西亚回答，“我们结婚吧。”
这就答应了吗？
没有其他任何要求？
米斯特里凝望着琉西亚的眼睛，他不明白琉西亚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按照琉西亚的性格，她对这种事情往往都要一探究竟，把所有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的。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却不懂到底该怎么办。
“那你有什么要求吗？”米斯特里忍不住追问，“有什么我能帮你做到的吗？”
“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追求的了。”琉西亚摇了摇头，回答，“从我来到瑟兰查的那一年开始，我每一天都很害怕。”
“害怕什么？”米斯特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帮琉西亚解决一些事情，“告诉我，我能帮你。”
“我害怕我会死，我害怕的幸福的生活被破坏。”琉西亚平静的说，“我害怕危险来临，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其实我也确实做不到什么。”
“还记得我小时候，被邪教徒抓走吗？”
米斯特里点了点头。
“我当时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带走了，但是我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现在想想，那时候如果我没有逃出来，现在我的家庭是不是已经完全支离破碎了呢？”
“不会有那种事情的。”米斯特里安慰琉西亚，“我会保护你的。”
“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都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琉西亚冲着米斯特里笑了一下，“谢谢你，米斯特里。”
“可是又有多少人没有我这样幸运，失去了一切呢？”
看着琉西亚宁静的表情，米斯特里似乎又回到了琉西亚小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窗外，担忧其他人的生活。
他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虽然求婚成功，但是米斯特里并没有多么高兴。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琉西亚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认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了解对方。
明明以为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溪，结果却又出乎他的意料。
等到琉西亚睡着，米斯特里坐了起来，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琉西亚的睡颜。
琉西亚的脸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但是琉西亚看上去却好像长大了一点。
明明在过去的每一天都见面，为什么现在竟然完全不懂琉西亚了呢？
紫色的飞鸟落在了米斯特里的肩上，它垂下了头，美丽的尾羽在空中缓慢的飘动着，浅紫色的光点慢慢的笼罩在房间之中。
“我该不该进入琉西亚的梦中看看呢？”米斯特里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不明白她了，我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
那只梦幻的鸟儿发出了轻轻的鸣叫声。
米斯特里伸出了手，将手指轻轻地放在了琉西亚的额头。
其实要了解琉西亚想什么太简单了。
无论是进入她的梦中，还是直接探索她的思维，或者直接让她说出口，然后清除她的记忆都可以。
这只是一个人类啊，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柔弱，在祂们的面前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
但是米斯特里的动作却犹豫了。
他移开了手，认真的看着琉西亚睡着的样子，脸上冷淡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温柔。
“还是算了吧，虽然我不懂现在的琉西亚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用这种方式了解她。”
第127章
紫色的鸟低低地鸣叫了一声, 鸟鸣声进入米斯特里耳中的时候, 他自然而然的听懂了。
“人类都如此, 他们希望被别人了解, 又惧怕被看透。”
米斯特里用手轻轻的蹭着琉西亚的脸颊：“琉西亚说过, 即使是再亲密的关系，也有一些不能被对方看到的地方……但是她是多么可爱啊, 我有时候忍不住想要完全的拥有她，这就是人类的爱情吗？”
“我想是的。”执掌梦境与幻觉的神飞了起来, 轻轻落在一旁的衣架上。
“真是奇妙, 自从认识了琉西亚, 似乎我的时间也变慢了。”米斯特里回忆, “明明以你们的时间, 几百年对我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我一想到琉西亚只能活短短的几十年, 我就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
“也正是由于人类短暂的生命，才让他们活得如此缤纷多彩。”梦境之神回答, “如果您喜欢的话，完全可以赐予她永生。”
米斯特里摇了摇头：“我当然可以让琉西亚得到永生, 但这也要经过她的同意, 如果不经过她的允许就这么做, 琉西亚会生气的。”
“我想，琉西亚小姐会答应的。”梦境之神小小的吹捧了一下，“因为她是如此的爱着您。”
这一次, 米斯特里终于露出了笑容：“是啊, 就如同我爱这琉西亚一样, 她也爱着我，真奇妙啊……嗯，这么说的话，我感觉到琉西亚猜到什么了。”
即使对人类的感情一知半解，但是感情之外的事情，米斯特里却并不生疏。
的确，最开始他是对琉西亚忽然改变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是经过了思考，他还是大概猜出了一些想法。
大概琉西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毕竟她拥有关于‘剧情’的记忆。
“毕竟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类，而且知道我们设定中‘原本的计划’。”梦境之神回答。
“是啊。”米斯特里回答，伸出手揪了一片梦境之神的羽毛，轻轻的放在了琉西亚的额头上，“祝你有个好梦，琉西亚小姐。”
梦境之神不动声色的抖了抖羽毛，挡住了自己缺了一根羽毛的翅膀。
米斯特里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原本关着的窗户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夜色之中，无数的飞鸟盘旋着，却寂静无声，仿佛一出没有声音的电影，壮观而无人知晓。
“该怎么办呢。”米斯特里轻声说，“这可是我的娱乐节目，而且这次难得增加了变数。”
梦境之神没有回答，祂知道这种时候，米斯特里需要的并不是其他人的意见。
毕竟祂创造了世界，创造了神灵，拥有至高无上的主宰权，能够让祂改变主意的，也只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对于神明来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剧场，作用也只为了上演有趣的剧目罢了。
米斯特里手肘撑在了窗沿上，他漫无目的的打量着罗伊德这座城市。
这里已经是这次人类最为伟大的城市之一了，作为众神之首，光辉之主的城，这里可以说集合了整个阿隆佩帝国的资源。
每一处都是如此的干净而整洁，街边的观景树木都修剪的一丝不苟，哪怕是在这样的夜色下，也偶尔能看到巡警的身影。
这种情况没能打动米斯特里，这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司空见惯的一个舞台罢了。
但就在此时，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慢的移动着，在街角的垃圾桶里翻找着可能会有的食物。
那是一个年老的人类，他头发花白凌乱，布满了污物。夜晚并不冷，但他身上穿着能够穿着的所有衣服，看上去臃肿而可笑。而且那些衣服似乎很久没有洗过了，表面已经结痂反光。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布袋，里面瘪瘪的，似乎装了一些零碎的东西在里面。
他几乎是把自己全部的东西都穿在身上了。
一个老年人类。
米斯特里心不在焉的想着。
反正也是没事，他干脆就盯着这个老年人类慢慢的翻了两个垃圾箱，从里面找到了一些剩下一半的食物放进了自己背着的袋子里。
巡警的声音远远的来了，附近没什么能够躲藏的地方，老年人类直接躲进了垃圾桶里。
两个巡警提着魔法灯，巡逻过去了。
等他们离开很久之后，老年人类才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又一次蹒跚的离开了。
他们所有人都像是没看到天上的飞鸟群一样，像是一场戏剧一样，悄无声息的登台表演，又离开了。
米斯特里却想到了琉西亚。
在琉西亚小时候，当他许诺给琉西亚无尽的珠宝和金钱时，琉西亚反而担心其他穷人的样子。
人类真是奇怪啊，明明自己活得并不轻松，却还会同情那些比自己还要弱小的生物。
虽然见过了很多种族，也有一些比人类都要更加强大，但是具备像人类这样丰富感情的却很少。
这也是他喜欢看人类表演剧目的原因。
不同的角色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如果是野兽的话，它们也只懂得满足自己的食欲和繁衍欲，千篇一律而毫无新意。
窗外是漆黑的城市，背后是琉西亚浅浅的呼吸声。
米斯特里叹息一声：“好吧，这次就算了吧，毕竟琉西亚也是里面的角色……唉，我原本准备瞒着她的。”
“算了，反正结果也是注定的，虽然我想收拾阿多斯那个讨厌的家伙，但毕竟也不能真的让他死。”米斯特里自语，“结束也没什么，为了这种小事让琉西亚生气就得不偿失了。”
金色的飞鸟落在了米斯特里身边，聆听他的要求。
“所有和邪神有关的东西，全都处理了吧。”米斯特里轻描淡写的决定了演员们的命运，“别让他们再来打扰琉西亚了。”
“我明白了。”塔努曼应声，“这样是否太过突兀？”
米斯特里被提醒了：“的确，毕竟之前有过那么多次动静，忽然消失的话的确有些奇怪，那么就给阿多斯安排一个最终战吧。”
“我明白了。”塔努曼说。
“就在我和琉西亚在罗伊德期间，把所有事情解决。”米斯特里说，“琉西亚回到瑟兰查之后，和邪神有关的东西要全部消失。”
最后的命令下达之后，飞鸟们渐渐离开了，米斯特里也关上了窗户，来到琉西亚身边，单手撑着头看着琉西亚。
如果琉西亚高兴的话，能够和他一起永生吗？
这样，他也能带着琉西亚去其他世界，看看其他世界的剧目，有琉西亚在身边的话，那些剧目一定比自己看有意思多了。
这么想着，米斯特里轻轻吻了一下琉西亚带笑的嘴角，安静的躺在她身边，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琉西亚醒来的时候，难得没有赖床，反而是特别温柔体贴帮米斯特里整理衣服。
虽然以前琉西亚从来没整理过衣服，但是她本来就心灵手巧，也把米斯特里的衣服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米斯特里耐心的等着琉西亚帮自己打好领结，温柔的捏了一下琉西亚的小脸：“你做的真好，琉西亚，简直太厉害了！”
“嗯~”琉西亚轻快的回答。
“真是太辛苦了。”米斯特里浑然忘记了琉西亚只是帮自己收拾衣服的情况，担心的说，“再去睡一会吧，我帮你把早餐拿上来。”
“不用，我和你一起出去吃。”琉西亚特别懂事的回答，一点都没有过去每天早上闹着要米斯特里把饭端回来的样子。
体贴的让米斯特里有点不适应了。
“你今天怎么了？”米斯特里担心的用手摸琉西亚额头，“发烧了吗？”
“没有，我就是决定，从今天起要当一个合格的女朋友。”琉西亚非常有志气的回答，“我要好好照顾你！”
这句话可把米斯特里逗笑了：“合格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