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太慢了。”连七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麻绳,“虽不如那个大哥,但小七行走江湖那么些年也会点水,上船吧。”
许文茵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一笑。
的确是耗子一般的人。
“咱们先从水路去最近的码头,再乘条大船一路上京。”连七琢磨道,“若是小侯爷行得快,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到京城了。”
月媚娘一沉眉,“咱们能快些就快些吧。”
连七知道她的担心,也不再打趣,转身就要去解系住小舟的麻绳。
燕怀见状,回眸一望身后被染得一片猩红的天空,“我还得去看看师父师叔等人。你们先行一步。”说罢,一拱手转身就要往回走。
许文茵在后头唤住他,“你会来京城么?”
燕怀颔首,“我迟早会去京城的。到那时,我再来寻你。”
许文茵捏了捏袖中的那锦盒,缓缓道:“好。”
话音落下,燕怀不再停留,几瞬之间没了踪影。
许文茵思绪沉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连七开口叫了她一声,她才转过身,上了船。
“走罢。”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整理: 下章分卷,我知道大家都想看辣个男人,但该走的剧情必须得走,是吧,然后,就是,他下章就来(x
第47章 京城
京城远郊的一处庄子内, 有两人正一前一后立于草棚屋中。
屋内空气弥漫着死寂与腐臭的味道, 刺得人鼻腔难受。
“爷……这……”
小地瓜愣愣望着眼前伏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看样子像是被毒杀, 已经有好几日了。
谢倾就立在他身前,好看的眉眼间淬着丝冷意,露在披风外的一双眼泛着寒光。
“看来咱们来晚了。”
他说完回身就往外走,小地瓜忙跟上去。
这是离许家宅邸最远的一处庄子, 是许文茵写在笺纸上的住址。他进来时就隐隐觉得不对,这庄子的农田是没被耕过的,已放置了许久,而且也太静了些。结果好巧不巧,进屋就看见自己要找的那两个丫头已经咽气好些天了。
也是理所当然,东宫怎么会放过这两条漏网之鱼。
“爷,那咱们可怎么办?”小地瓜望了眼罩住谢倾半张脸的披风, 神色隐隐有些不安,“本来咱们就是秘密进的城。若是被察觉还来过这儿……”
他和他家爷出了夔州便走水路一路北上, 本想便装隐秘进城去寻许文茵给的线索。可这下别说线索没寻到,说不准还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他们若再早几日到, 说不准就不会是如今这般举步维艰的局面了。
谢倾眉梢一沉,他忽然望了眼东边像是镶嵌在天际那头的奉天城,忽然一哂:“小地瓜,你说爷有多少年没装过孙子了?”
——
奉天城矗立在艳阳倾洒下的京城中央, 这座历经过好几代君王更迭,不知有过多少流血漂橹的肃穆宫殿,几十年来, 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角朱红的宫墙边,一个小内侍正压低脚步急匆匆地往承明殿赶。
他几步跨上台阶,不等门前侍卫通报,压低身子掀帘而入。
“圣人……大事不好。”他一进去就蜷伏在地,分明满口的焦急,却依旧低声细语。
屋内那人没有说话,只有灯罩下燃着的红烛被外头的风轻轻一吹,险些熄灭。
“何事?”
“回圣人的话,”内侍再次压低声音,“谢家嫡长孙……进城了。”
话音落下,那人终于自桌案上抬起眼,跳动的烛火映照在他眸中,映得他半边脸昏暗深沉。
“……人呢?”
“已在城门外候着了。”
“传他进来。”
内侍领命再一拜,轻声轻脚出去了。
不过片刻,门外响起踏踏的脚步声,有人正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行来。皇上喜静,承明殿上下从侍卫到内侍再到小宫女凡是走路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这脚步声一听就是外来者,赵承时低头望着折子的眉眼微不可见地一皱。
小内侍轻轻一撩帘子,将跟在他身后的谢倾请进来。
谢倾换了一身朝服,精神气瞧上去十分的好。进门也没多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一跨,扑通跪在地上,朗声道:“臣,谢倾,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赵承时轻飘飘看他一眼,“你便是镇远侯的长孙?在西北不好好呆着,进京是要做什么,朕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接到?”话中听不出喜怒。
“回圣上的话,”赵承时没唤他起来,他便老老实实跪着,“圣上没接到信儿是当然的,因为臣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
这话倒是让赵承时没想到。
“偷跑出来?”他微眯起眼,“镇远侯难不成待你不好,你竟要离家出走?”
“圣上有所不知。”谢倾巴巴道,“老爷子要逼臣娶媳妇儿,臣不乐意,这才一气之下离了家。可臣也没别的地儿可去了,只得上京来投靠圣上了。”
说得好像他与自己多相熟似的。
赵承时内心冷笑了下,面上却不显:“你是谢家的独子,镇远侯惦记着你的亲事也情有可原。可是他给你挑的人你瞧不上?若是如此,京城的闺秀你可随便挑,朕帮你做主。”
哪儿知谢倾却道:“圣上误会臣了。臣哪儿是因为瞧不上人家呀,是臣这逍遥日子过得正舒坦,若娶了媳妇儿可不就得成家立业了,那臣日后还怎么寻欢作乐?北地悍妇还不得一拳把臣给揍趴下。”
说罢一瘪嘴,委屈极了:“老爷子只想着抱太孙,哪儿想过臣?圣上,臣这个长孙当得可太难了!”
许是没料到谢家嫡长孙会是个这般不着调的,赵承时也微愣了下。
“那你上京来是想做什么?”他问。
谢倾抬起头却是一笑。
“老爷子出不了西北,臣也不怕他追来。”他说,“臣是听说这京城里头,有两个最出名的红楼头牌,臣就日想夜想,总想来……”
他话还没说完,立在墙角的内侍一咳嗽,拿眼提醒他慎言。
谢倾便咽了口唾沫,改口道:“臣是想来瞧瞧圣上可还安好!老爷子担忧圣上贵体,只是如今也力不从心。臣这个孙儿便替他老人家上京来瞧瞧圣上。说来,臣幼时还在京城待过一段日子,臣还同圣上一起玩过呢。圣上可记得?”
他嘴角一扬,“臣同圣上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呢!”
旁边那内侍听完这番没脸没皮的套近乎,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这镇远侯的嫡长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赵承时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盯着谢倾满面的笑容,带着点探究。
“是么,朕倒是不大记得了。”他说,“你既千里迢迢从西北来了,也不必着急回去。朕一会儿亲自派人传信去与镇远侯说明此事。眼下住处可安排妥当了?”
谢倾眨巴眨巴眼,“哎,臣现在住在客栈里头呢。那客栈吃食也不干净,住的地儿还漏风,床硬得跟石头似的,磕得臣腰痛手痛腿也不舒坦。太遭罪了。”
还卖上可怜了。
谢倾一路进城,接待他的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客栈,现在却有脸在皇上面前抱怨住得不舒坦,那内侍都看傻眼了。看来京城偶尔传的风言风语不是空穴来风。谢家小侯爷还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废材!
赵承时听这话也有些乐了,他好笑地看一下谢倾,朝旁边挥挥手:“去,给他安排个城东的宅子。”又回眸对下头跪得东倒西歪的谢倾说:“虽不大,但估摸着能比你住的客栈好些。”
谢倾一听皇上要赏他宅子,高兴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哎!谢过圣上!圣上对臣可真是比亲儿子还亲!”
赵承时对这浑话不置可否,像是对谢倾失了兴趣,略微一抬手,淡淡道:“行了,没事就退下吧。”
谢倾便高高兴兴又叩谢了一回,这才跟着小内侍出去了。
屋内烛火昏暗,赵承时盯着手里的折子,良久,才问:“你瞧着如何?”
内侍答道:“小的以为,还需再看看。”
倒也是,那谢倾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来京城,赵承时心里还有几分猜疑。
“镇远侯那般厉害的人物真会把唯一的嫡长孙养成这等废物?”他像是在自问自答:“朕看,不尽然。”
“圣上英明。”内侍道。
这头,谢倾跟着小内侍一路带风大步往外走,他身形高,走得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变成小内侍拼了命的追他。
他一直微垂的头抬起来,轻轻扫了承明殿内一圈,眸中有寒光乍现。
等到他被送出城门,一直候在外头的小地瓜才迎上来,“爷,爷,如何了?”
谢倾朝他扬扬手,却不答话,他利落翻身上马,一扬缰绳,疾驰而去。
“徐徐图之。”他的话飘在了风里。
谢倾和小地瓜一路打马回了客栈,没过一会儿便有内侍监来让谢倾接旨。无非就是皇上赏赐给了他城东的一处宅邸并几匹良驹。
谢倾乖乖接了旨,待那内侍监提脚要走,才在后头添了一句:“圣上可有说要赏我官职?”
那内侍监怪异地回头看他一眼,嘴里还算恭敬地说:“倒是不曾。”
谁想谢倾居然一下子欢喜起来:“当真?那我日后岂不是不用当差了?”
等到内侍监从客栈出来,在马车内坐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想,这谢小侯爷……怕不是个二愣子吧?
内侍监回去便将此事说给了赵承时听。
赵承时闻言,只轻轻挑了一下嘴角,“那便让他去兵部。告诉他,不可挑三拣四,尚书给他什么职就什么职。”
内侍监应声,一顿,又像是有顾虑:“太后那边……”
太后二字一出,赵承时淡漠的眉眼间终于闪现过一丝冷意,“朕安排个人去兵部,太后也要管上一管不成?”
赵承时待人接物虽不冷不热,但绝不是难伺候的君主。他这会儿说话明显夹杂着狠厉。内侍监背脊一颤,扑通一声伏在地上:“圣上息怒!”
“你往兵部跑一趟,就说是朕的意思。”赵承时眼都没往他身上瞧一下,“用不着过问太后。”
“是。”
——
谢倾那头送走了内侍监,也不去宅子看一看,反倒扭头就要往城西走。
小地瓜出声叫住他:“爷,您去哪儿?”
可等他再看时,前头哪里还有谢倾的影子。
谢倾突然加快步子是有原因的。
只见他飞身几步窜到正疾驰在道上的马车前,那驾马的小厮一睁眼,一闭眼,前头就多了个人,吓得他连忙一拉缰绳,好险才没撞上去。
他刚停稳,心脏砰砰直响,险些跳出嗓子眼,抬头就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
哪儿知那挡了他道的少年郎比他更快,只见他一扬眉,高声冲他喝道:“你他娘的是没有脑子还是没长眼睛?直往爷身上撞?啊?小爷是你撞得起的人吗?要再往前蹭几步小爷我今儿就让你祖宗十八代来陪葬!趁小爷还没动手赶紧他娘的滚!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赶紧滚!”
那小厮驾车这么些年,见过不少碰瓷的,可还没见过这种贼喊捉贼,指着人鼻子骂,生怕你看不出他是来碰瓷一样的人。
那小厮脸都气绿了。
这,这王八蛋谁啊!
整理: 谢小公鸡:媳妇儿去我家,我来媳妇儿家
第48章 宦官
驾马的小厮被谢倾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险才忍住想下去揍这人一拳的冲动。
他看着眼前少年郎一身袍服, 头戴金冠玉珠, 虽口吐狂言,面相却雍容华贵。才后知后觉,这王八蛋恐怕来头不小。
他心头发怵,扭头低声问车中人:“国公爷, 前头有个人拦了咱们马车,瞧着不似一般人,您看……”
成国公方才就将车外发生的一切听了个仔细,却只微微抬眼,冷道:“不用理会,走。”
“嗳。”那小厮应声,要扬起马鞭绕过人走。哪儿知他才刚回头, 谢倾竟不知何时已从远处移到了马车旁。
好像方才出言骂人的不是他似的,他问:“车内坐着的可是成国公?”
那小厮还没来得及呵斥他, 谢倾又急道:“哎哎哎,国公爷可还记得我?我是谢十三, 幼时还去您府上做过几回客呢!”
成国公闻言,终于撩开了帘子,冷淡的眉眼一瞥车外正探头探脑的谢倾。
“谢小侯爷?”
那小厮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这眼珠子长脑袋上的人居然来头这么大!
谢倾见成国公认出自己, 便略略一抬手,“十三那时淘气,给您添了麻烦。这回我独自上京, 就头一个来见您了。”说完,一笑,露出洁白的一排牙。
小厮在旁边呆呆地望着他,心道,这还是方才那个指着他鼻子骂的无赖吗!
成国公眸光沉沉,须臾,微微露出个笑来:“小侯爷哪里的话。这么些年了,还劳你惦记着我。咱们也算有缘碰见,不如到府里头叙一叙。”
谢倾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闻言立刻作揖道:“那十三便恭敬不如从命。”
马车一路回府,停在了垂花门前。
那头吴氏早早接到信,这会儿便来迎谢倾。她年不过三十,瞧着仍像花信年华,一见谢倾就朝他笑:“谢小侯爷来了。何时到的京城?一路上可还好?”
谢倾跳下车,看见吴氏时眨眨眼,微怔了一下,不过没人察觉到他这一顿。谢倾不认得吴氏理所当然,当年他来国公府做客时,魏氏还没死,后来吴氏进门,他早就回了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