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内侍像是有所顾虑,何太后扫他一眼,“有什么话便说。”
“是。”内侍一颤,“皇上那头,像是有什么动静……”
何太后冷笑了声,“他是该有动静了。要没动静,才真是废物。”
“谢倾那头不必急,本宫自有法子收拾他。当年留他姑姑一命,本想谢家能就此安生些。看来是本宫想错了。”
“待严致回来,叫他来见本宫。”
“是。”
——
谢倾从宫里出来便去兵部露了个脸,赵承时也没给他安排什么有实权的差。顶多就是个虚衔。谢倾等着许文君的消息,这一等就是好几日。
结果没把许文君的消息等来,倒等来了另一个人。
城门外。
一行三人两匹马正在道上疾驰。
“我去,今儿运气真不好!”
“媚娘姐姐若不背那大砍刀,咱们少说也能再快一日到。”
“不成!我丢了这砍刀,被人偷袭了怎么办!”
许文茵在月媚娘身前笑了笑,“好在咱们虽耽搁了一上午,总算是能在城门关上前进城了。”
连七悠然自得,“希望谢小侯爷还没翘辫子。”
“我呸!”月媚娘淬他一口,“我们爷是那么容易就嗝屁的人吗?说话放尊重点你!”
三人一路过关进了城。
再回到这个出生地,望着眼前一片繁华景象时,许文茵心里却隐隐觉得陌生。西边落下去的日光晃了她的眼,她又拉了拉盖住自己半边脸的披风。
“咱们虽然这么冒头就来追爷了。”月媚娘一皱眉,“可也不知道爷在哪儿啊?”
“还能在哪儿,小侯爷又不是京城人,定然是住的客栈呀。”连七估摸着谢倾那种人,肯定是大摇大摆进了城,完事还要住最好的客栈,指不定把花楼都摸清楚了。
“那咱们先去客栈里找找。”月媚娘跃下马,随便扯了个人问路。她天性爱玩,又从没来过京城,要不是眼前还有桩急事,不然还真想四处逛逛。
连七见一旁的许文茵从方才起就不言不语,心下纳闷:“二娘子,可是哪儿不舒坦?”
许文茵却摇摇头,手紧了紧。京城看上去依然风平浪静,起码可以知晓谢倾还不曾出事。得知他还安好后,她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会儿却又有些怕见到谢倾了。也不知道他看见自己追来,会是什么表情。
那头月媚娘问路回来,朝东边遥遥一指:“我问了京城最好的客栈在哪儿。”
连七点点头,月媚娘看来也十分了解她主子。
三人又打马来到客栈前,那小二最初还有些想不起来,直到连七说了句“就是走路甩着个胳膊,狂得跟只鸡一样的人”,那小二才一下子福至心灵。
“城东的宅子?”月媚娘边走边扫了四下一圈,“爷这是被皇帝赏了座宅子?”又叹道:“爷不愧是爷!”
许文茵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身周人来人往,唱曲的,吆喝的,熙熙攘攘挤在街边。她本就奔波了一天,如今被日头一晒,心下又不安,只觉得视野有些恍惚。
她皱起眉,脚下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本想稳住身形。
可却突然撞进一个怀抱之中。
还隐隐闻见了一缕澡豆的清香。
她倏地愣了下,明明视野发花,却依旧想强撑着抬起头看看他。
头顶那人却先她一步埋下脸,吐息扑在她颈上,在她耳边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不该来的。”
他嗓音低低切切。
“你真不乖。”
整理: 终于见到媳妇了汪汪汪
下章撒撒糖
第50章 危机
熟悉的嗓音响彻在她耳畔, 这些日来的奔波与劳累突然间就被这道声音冲了个烟消云散。
许文茵抿起唇, 觉得鼻根有些发酸。
她靠在谢倾臂弯间, 能感受到隔着衣料传来的温热。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怀抱。
“我本来以为……已经来不及了。”她艰难地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有些哽咽,“但你还平安无事……”
谢倾知道,许文茵只是面上看起来温温婉婉, 内芯其实要强又高傲。
从前受过那样多的苦难,她何时流过一滴眼泪。所以此刻,她一哭,谢倾只觉得自己的心登时像被揪起来一样痛。
“别哭,阿茵,别哭……”他低低哄道:“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张, 不要哭了。”
可他这话就犹如打开了一个阀门,许文茵低垂着头, 抽泣声不止,眼角泪珠断线般划过脸颊。
谢倾这回是真的慌了。
他转到许文茵身前, 屈下膝,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轻轻替她拭去了泪。像对待一件易碎品,动作轻柔无比。他曾无数次想伸出的手, 终于在这一刻,真正的触碰到了她。
“我从没想过来京城送死,只是我考虑的计策, 最终能顺利进行到哪一步却是未知。”谢倾抚着她的脸,低低道:“我不想将你卷进来,又怕自己如果再将你多看上一眼,就会对前路心生退却。”
许文茵却哑着声音摇头:“谢倾,你不懂……”
“是,我不懂。”他道,“我原本不明白。”
“我离开西北时,以为自己再没有别的挂念了。可你成了一个变数。”
“我就想,既然没法将你护一辈子,那起码,在我活着的时候,要让你不受半点损伤。可……如果你因为这个哭了,我会恨死自己的。”
“……所以别哭了好么?”
他的指尖微凉,许文茵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滚落下去的泪滴在谢倾的衣摆上,留下了几団微深的印记。
她垂眸看着他,他亦微微仰头望着她,眉眼间带着些仓皇。良久,她才红着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还不待谢倾说话,前头问路回来的月媚娘终于察觉到后边许文茵没有跟上。她扭头一瞧,看见谢倾,惊呼道:“爷!”
谢倾放下手,倏然立起,用身子挡住了后边的许文茵,“嚷什么嚷,看见小爷很稀奇?”
月媚娘半点没发现两人身周不寻常的空气,几步跨过去:“咱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爷的住处。还以为今儿又没着落了呢。连七你说……”她往方才连七站的位置一瞧,哪里还有连七的身影,她愣道:“连七人呢?”
谢倾嘴角一扯:“人家可是有要务在身的。”
——
承明殿内,四下悄然无声。
赵承时坐在太师椅上,有一人正跪于殿下。
“你回来得倒快。”赵承时眼也未抬。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把绣春刀,平时总是满带笑意的桃花眼中,此刻却满是冷厉。
“你将她引来京城,是忘了朕下的令了?”赵承时一直平淡无奇的语调中终于显露出一丝忿然。
连七依旧垂着眸,“圣上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她不是那般轻易受控于人之人。如今明知自己身在局中,便更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他的话就像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没有半点情绪。
赵承时想起脑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她一直都那样从容坚定,连与自己对视时也没有丝毫惧色。
她的确不像是会坐以待毙之人。
“罢了。”赵承时轻道,“眼下,该如何还是如何。你只需记得自己的职责。”他一顿,“她现在人在何处?”
“回圣上的话,宿在谢倾的宅邸中。”
想来也是,她知道了如今的状况,定然不会回国公府的。
“应天军那头可备好了?”
“是,依计划行事。”
赵承时眸光微动,“是时候了。”
他忍了太多年了。
——
谢倾等人一路回到宅邸中,许文茵此时已收拾好了仪容,她一想起自己方才在谢倾面前哭得实在不成样子,就觉得脸颊发烫。
身旁谢倾似是察觉到她的拘谨,嘴角一挑,靠过来低低冲她道:“哭出来可好些了?阿茵不要再恼我了,我真的知错了。”
他这话里哪里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分明是想逗她。
许文茵一抿唇,抬起眼微瞪他一眼,粉嫩的唇嘟起来,“阿茵是你叫的么,登徒子。”说罢,不再看他,往前快走几步追上了月媚娘。
谢倾一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句似娇似嗔的“登徒子”。谢小侯爷嘴角一勾,登徒子啊,登徒子也挺好。
立在旁边的小地瓜懵懂看着这二人的一来一回,待许文茵走远,才靠过来,“爷,许二娘子怎么瞧着生气了?”
他有些担忧自家爷是不是惹了许文茵不高兴。可他问出这话后过了半晌,谢倾也没有回应。
他纳闷看过去,就见谢倾正望着远处,眼微眯着,嘴里嘀咕道:“那小爷可得让她多‘生气’几回才行。”
说罢也不等小地瓜,负着手悠悠往前去了。
小地瓜就在后头愣得直眨眼,自己怎么没看明白呢?
赵承时赏给谢倾的这处宅子是前些年新翻修过一回的,虽不大,却五脏俱全。
月媚娘寻了一处最宽敞别致的院子打算在这里做窝,她最会挑好地方,谢倾懒得同她争,小地瓜又争不过。所以做起这些事来十分理所当然。
可哪知这回,谢倾却管上这事了。
“你,给爷滚去那头住。”谢倾一指隔壁的小院子,月媚娘立马不甘心地喊:“为啥啊!”
谢倾冲着她一挑眉。
月媚娘被这股威压震得心肝一颤,“我看隔壁这院子就挺好……”
许文茵顺理成章住进了最好的这处院子。
她没有回国公府,她也不能回去,否则再想做些什么时只会处处受限。
她看着谢倾走进院子里,正瞅着空无一物的池塘,月媚娘和小地瓜都在另一处,便唤他:“谢倾。”
“我找到空谷映月了。”
话音刚落,谢倾倏然抬起头看向她,眉头微皱,许文茵便接着道:“我们都想错了。”
她一边回身往屋内走,一边从袖中取出锦盒,揭开盖子,“从我遇袭,到魏家,有人一直在背后操控着一切。我原本以为是皇帝,但并不是。”
“甚至连前太子的死,也并非是皇帝的手柄。”她轻轻扬起手中的笺纸,“前太子的死,你父亲的死,皆是太后的授意。”
那精致的滚金笺纸上,赫然写成一行小字:“太子崩,三千禁军已至西门。万事俱备。”
“我猜,连先帝临终前的旨意也是太后以禁军相逼的结果。”许文茵道,“否则也应当是召回最长的楚王继位,先帝断不会选身份低贱年岁又小的九皇子。”
“九皇子当了皇帝,于太后是只有利而无弊。他没有靠山,最易操控。”
“可我还是没想明白。”许文茵思索道,“太后为何盯上了许家,又处处设计加害我。”
谢倾似乎早就知道,此时听许文茵说明一切,也没什么讶色,“你可知道国公府内有一处不许人靠近的偏僻院子?”
许文茵颦起眉,她自然知道这么一处地方。可从前并没有关人,是在魏氏死后她才被警告不许接近那里的。
“那里关着一个知晓内情之人。”谢倾淡道,“当年宫里经历过那场风暴的人大约都没被留下活口。在你家中那人,是被人保下来的。”
“能从太后手下将人带出府藏匿在许家,此人定然权势滔天。而太后知晓了此事,到如今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有所动作。”所以,他才猜到了严致身上。
“至于为何处处想除掉你。”谢倾眼睑微沉,“我猜,是同你的生母有关。”
从前在魏氏身边伺候过的两个丫头皆被成国公送了出去,事后在庄子上被太后暗中除掉。若太后不来这一手,谢倾是想不到这一茬的。
那疯女子想必是以魏氏的婢女身份被送进许家的,所以连同与她接触过的丫鬟也没有逃过一劫。
除此之外,魏氏还有两个女儿。太后先是召许文君入宫为后,方便将她软禁在宫中。剩下一个许文茵,不过就是一手简单利落的借刀杀人。
何太后大权在握的同时,也在忌惮还有活人知晓当年的事。是宁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至于成国公为什么愿意保下那女人。恐怕是被严致抓住了什么把柄,又或是被许了什么滔天的好处吧。”谢倾轻声嗤笑,“而赵承时如今羽翼丰满,怎么还愿意受控于人。这京城是逃不过一场血雨腥风了。”
许文茵这下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过来。( ?° ?? ?°)?棠( ?° ?? ?°)?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原来从她离开京城,从谢倾离开西北起,这盘棋局就已经在冥冥之中开始了。
她上前一步,将手中锦盒递给谢倾,“空谷映月你拿着,总会有用处的。”
谢倾默默接过来,他知道许文茵指的用处是什么。自己曾经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轻易地躺在自己手中。而且与他的猜测一点没差。
二人说话间,那头小地瓜却忽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面上满是焦急,“爷,大事不好!”
小地瓜很少会有如此慌张的时候,谢倾神色一肃:“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