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说要给自己买铺面,可就托大了:“眞州庄园里的佃农还没有交租,牛羊也没有出圈。府里的公中现在空空如也,就等王爷您的俸银入库呢?拿什么买铺子?现在王府的花销可是花我的!”
崔行舟挑了挑眉:“这么说,又是你在养我?”
眠棠色眯眯地捏着他的俊脸高鼻:“模样这么好,床上也侍奉妥帖,你这样的,多养几个都行!”
崔行舟倒不怕自己是吃软饭的,毕竟眠棠的那些铺子田地有大半是他赏给她的,而且他这种富贵堆里养出来,又是凭自己本事吃饭的男人,就算一时时运不济被人养时,也着实生不出贫贱男子的那种敏感自卑感来。
可是这要多养几个的美男子志愿可要不得。她要是真有那个狗胆子,他也得给狗胆子捏爆了。
于是少不得又要被窝里提审这胆大包天的。
一时间寝房帷帐里嬉笑声阵阵。
待得第二天,因为眠棠一早便叮嘱了芳歇记得早晨唤醒了自己,所以虽然睡眼惺忪,但还是及时起床了。
崔行舟却拉着她的手道:“庆国公府离得也不甚远,何必那么早起?”
眠棠干脆伸手也拉他起来,好言好语道:“姐姐怀着身孕,最近似乎反应很大,偏赶上新宅乔迁,她里外都要操持,有些累心,昨日上午,她来我们王府时,还挺不好意思地要我帮她核对账目来着……我早去些,也可帮她看顾下,看看哪里须得帮衬。”
在眠棠看来崔芙是个要强的人,若不是实在顶不住了,可不会跟她示弱求援。
眠棠听崔芙言语里,那位庆国公的嫡子可不是个会疼老婆的。但是这夫妻间的门道多去了,就是不能让外人来瞎搅和。
昨日看着崔芙的脸色不好,眠棠有些担心,可又不好跟崔行舟明说,免得挑拨了王爷跟庆国公府的关系。
所以今日,她只说怕姐姐忙不开,早些过去帮忙,也是真怕崔芙忙得喘不过气儿,不小心动了胎气。
她虽然没有挑破了说,可崔行舟一听,却点了点头,再也不赖床,也跟着起身。
不过在洗漱穿衣时,崔行舟道:“你也是双身子,又是外人,到了庆国公府可别抢着揽活。带着李妈妈同去,姐姐小时也是李妈妈照顾着长大的,她又是张罗内宅诸事的老手,老仆帮衬旧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眠棠笑了:“我们倒是想到了一处去了,我昨日就叫李妈妈跟着姐姐回去了庆国公府,当时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现在听王爷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她微笑时,大眼睛微翘迷人,跟个小狐狸一般妩媚狡猾。
崔行舟将金冠束在发髻上,也微笑地看着他的小狐狸。
说起来,这庆国公可是根子很正的世家大族,祖上乃是开国的元勋,前着几代出了两位相爷。
到了这一代时,崔芙的公公只不过承袭了祖上的荫封,并无建树。好在崔芙的夫君郭奕甚是争气,自己读书刻苦,不光考得了功名而且一路扶摇直上,入了京城做了京官。
庆国公府的门楣再次振兴,这新宅的屋门前也颇为热闹。
当眠棠被崔行舟搀扶着下马车时,许多京城的贵妇都认出了这位淮桑县主。
也不知眞州的水土是不是将养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越发冒着不俗的仙气。
“淮阳王妃,许久不见,可安好?”
就在眠棠在庆国公厅堂落座时,便听到一旁传来温雅的问候声。眠棠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绥王妃在冲她微笑。
眠棠微微一愣,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遇到绥王妃。
那次两王较量,淮阳王棋高一筹下了绥王的脸面,让绥王妃闹市下马车,着实损伤了名声。
绥王也是王八狠人一个,不但没有厌弃王妃,还频频带她出游,恩爱更胜从前。
这等子枭雄不计较美人得失的胸怀,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不过这样一来,绥王妃失德有亏的传闻倒是有些不攻自破了。
如今等入了京城,惠州的那些个传闻也就消散得几不可闻。最起码当着人前,谁也不好去挑破绥王妃的隐秘丑闻。
虽然绥王跟崔行舟已经互掐的不行,但是后宅交际之道,还是要走一走场面的。
所以绥王妃以礼相待,眠棠自然也是笑脸相迎,只假装看不到绥王妃眼角骤添的细纹,和眼底遮掩不住的愁苦,只夸着绥王妃光彩更盛从前。
绥王妃不好意思一笑:“淮阳王妃谬赞了,若是比起颜色,自然是你们这些年轻的光彩照人……你我都是初涉京城的外眷,我不惯交际,心内正是惶惶,见了你这个相熟的,才有些底气。”
眠棠微微一笑,并不想跟绥王妃太过热络,只随口道:“听闻绥王乃皇叔公,在京城住的日子可比我家的久多了,若是绥王妃都没有底气,我这等外来户更是不敢张嘴跟人说话了。”
“淮阳王妃若是不熟悉京城,只管开口,我夫妻二人都是闲人,日后举行茶宴,给王妃你热热场子就是了。”就在这时,有豪迈男声传来。
眠棠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位还俗的头陀――绥王驾到了。
柳眠棠一直都看不惯这位假和尚。若说跟绥王妃还带着几分虚伪的客套。跟这厮便连假装都懒得装了。
她只慢慢敛着笑容,不无讽刺道:“绥王最近受了子侄案子的牵连,没有领上差使,着实可惜,跟我夫君比,的确是有些发闲。不过也正好可以用来读读经史,看看何为忠义廉耻,也算没有辜负光阴。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敢偏占了王爷修习的时间。”
绥王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王妃就在身侧,只偏转了身子,遮挡住别人的视线,冲着柳眠棠露出虎狼一般的微笑道:“淮桑县主的伶牙俐齿可真是招人喜欢,若是能亲自教教我什么叫廉耻,便更好了!”
他的身形高大,又是虎背熊腰,当刻意弯下腰迫向眠棠时,已经远远逾越礼貌的距离,威胁的意味十足。
眠棠微笑着突然一伸手,扯过一旁的绥王妃,抖了抖她的手腕子。
结果,绥王妃措手不及,杯子里的那一杯酒全泼在了绥王的脸上。
眠棠这才不紧不慢地“哎呀”地叫了出来,道:“绥王妃,不好意思,不小心撞了您,害得您将酒都泼在王爷的脸上了!”
第111章
绥王的鼻下留着时兴的美鬓,被酒水一泼,顿时成绺,滑稽得很!
绥王岂是能任人泼酒的?眼看着眠棠故意为之,表情气人,说话的腔调更是气人,绥王借着自己身躯遮掩的光景,突然伸手想要推倒怀孕中的眠棠――她不是泼得自己满脸水吗?正好借口她自己撞倒了酒杯,踩到地上的水滑倒便是!
可是他刚抬手的功夫,腕子间就传来一阵刺痛,有人死死捏住了他的手腕。
绥王猛地回头也会看,只见淮阳王正面无表情立在他的身后。那手掌像钳子般有力。
“绥王不去与庆国公饮酒,怎么钻到妇人堆里聊个没完?”淮阳王的嘴上淡淡嘲讽道。
绥王散去脸上的恶意,只微笑着说:“不过是与你的王妃来打声招呼,王爷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淮阳王微微一笑,可是依旧没有松开的手却猛地用力,绥王闷哼一声,脸儿憋的紫青。
看绥王疼得快跪下了,淮阳王才道:“不介意,要不我也陪着你们多聊一会?”
绥王疼得青筋都要蹦起来了,小声道:“龟孙子,只这点气力?有种,再用力些!”
绥王是故意在激将淮阳王。只要这厮敢捏碎他的手骨,那他就此在庆国公府里将此事闹大,将这乡巴佬撵出京城去!”
眠棠倒是看出了绥王挑衅的心思。这男人间相斗起来,有时候真是不如三岁孩童!
她连忙笑着对绥淮阳王道:“今日是庆国公府乔迁的大喜日子,二位王爷莫要喧宾夺主了,若是愿意切磋,哪天定个日子去武场切磋,到时候将猪脑袋被打成了狗脑袋,也是自愿的不是?”
淮阳王自然能听懂眠棠的提醒之意,是让他别中了绥王的激将法。
于是他缓缓松手,微笑着问绥王:“哪日,我们去武场走一圈?”
若单论武功,绥王哪里是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淮阳王的对手?他也不搭言,狠狠瞪了一眼微笑得如谪仙般俊美的淮阳王,待回头瞪向柳眠棠时,发现她正将手掌翻开,露出一根尖头发钗,然后将它慢条斯理地重新插回脑后的发髻上。
原来方才趁人不备时,眠棠竟然将发钗翻转,藏在了指缝里,若是方才崔行舟没有及时赶到,也管叫发钗刺了绥王的猪蹄手爪子。
眠棠都想好了,到时候她往后一倒,只哭喊着绥王莫伤了她的孩儿,来个先发制人,看谁能碰瓷过谁!
绥王也知道自己方才若真推过去,也讨不得好果子吃,只冷笑一声,说道:“怪不得淮阳王你愿意娶个女匪头子,这等宴席上都敢往人脸上泼酒的刁蛮,当真是可以在京城里横晃了!”
在绥王看来,崔行舟应该是知道了柳眠棠的身份的,毕竟他隐藏身份在北街小院睡了陆文这么久,自然将她摸得底儿掉。
柳眠棠虽然是陆文,可她当年辅佐的是当今的陛下,此时说出来,也无甚威胁的意义,他一时没有多想,便就此气愤说了出来。
可是柳眠棠那边却听得心都缩起来了,这儿子居然知道她的身份!
再一想,一定是他的那个义女孙芸娘告诉他的!
绥王说完后,便一边用锦帕擦脸,一边愤愤离去。
淮阳王听了绥王的的话,慢慢地转头看向了眠棠。眠棠心里慌得能撞墙,只红着眼儿说:“他……骂人!”
崔行舟拉着她的手道:“他骂你是女匪,你不也泼了他,不算吃亏,莫哭,不然妆花了可不好看了。”
眠棠觉得一时糊弄过去了,心里才缓缓一松。
可是到底是心虚,不由得试探一问:“可若他说的是真的,我真是女匪头子……你该怎么办?”
崔行舟觉得有些好笑:“你现在哪里不像女匪头子?我不是也娶了你?只要不是陆文那等十恶不赦之徒,我以后包一座山头给你威风……”
崔行舟说的自然是玩笑之言,可惜听得柳眠棠脑瓜有些嗡嗡作响,宴会剩下的时间里,略略有些发蔫,连看见了爱吃的金丝甜饼都打不起精神,只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联想到以后偷偷从王府抱走孩子浪迹天涯的桥段,眠棠的眼圈子又有些发红了。
崔行舟在绥王走了之后,便一直在眠棠的身边寸步不离,见她这样,不由得伸手摸她额头,觉得不烫便问:“怎么了?”
眠棠微微吸了吸鼻子,蔫蔫道:“没事,就是吃得有些发撑,有些困倦了。”
崔芙这时正坐在弟妹柳眠棠的身边,听到她这么一说,连忙道:“困了还在这硬撑,我命人给你安排个寝房,你带着丫鬟婆子先去躺着歇息,等精神了再坐车回府。”
于是崔芙便命管事婆子引路,让淮阳王妃去后宅的一处僻静院落里小憩。
因为已经是宴席开始,许多布置安排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李妈妈便也与崔芙告退,赶过来服侍自家王妃了。
眠棠并不是真困,等躺了一会来,又喝了些甜茶后,之前晦暗的心情倒是消散了一些。
她原本就不是个一味钻牛角尖之人,既然眼前无解,干脆不想,只在王府里混吃混喝,再混睡个帅王爷,能睡一天便是一天吧……反正崔行舟先前也狠狠骗过她,君子之道,有来有往。
不过李妈妈却心情不大疏朗起来。她来了庆国公府两日,也算是彻底知道自家的小姐在婆家的日子如何了,不由得提崔芙提心叹气。
眠棠缓过了神,自然察觉李妈妈的不适意,便问她怎么了。
李妈妈低声道:“大小姐在庆国公府里过得也是太累了……”
柳眠棠想了想方才看见庆国公夫人的情形。那位夫人乃是京城世家端国公府的嫡女盖氏,当年也算是嫁得门当户对。
只是当初跟儿子郭奕定亲时,乃是庆国公与老淮阳王酒后兴起,私下定了的。庆国公盖夫人并不知情。
待得知道了之后,盖夫人发自内心不喜这门亲事,她们端国公府和庆国公府走的都是勋爵文官的路子,而淮阳王府这样的异姓藩王不过朝廷权衡之计,委以一时重任,可是根基可不能跟他们这样的世家相比。
淮阳王府称王才多久的功夫,这个崔芙从小也不是按照王女教养的。盖夫人向来清高惯了,看着这个远嫁而来的儿媳妇,难免挑剔了些。
可惜崔芙又不像眠棠是个能屈能伸,瞪着眼儿说鬼话的狡黠女子,脾气也是硬了些,跟盖夫人愈发不合。
就在崔芙回娘家参加弟弟的成礼时,由着盖夫人做主,给儿子郭奕抬了个贵妾,是她们端国公府的一个庶女,算起来也是郭奕的表妹了。
崔芙回家之后,发现盖夫人给自己的夫君抬了这么个连着亲的贵妾后,着实闷哭了一场,可偏偏还要张罗这乔迁之喜,这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眠棠听得一皱眉,问李妈妈:“就是乡野地主家里,当婆婆的这么做也要惹人骂的。怎么盖夫人行事这般专横荒诞?庆国公也不说她?”
李妈妈叹气道:“也不知怎么的,大小姐嫁过去后,跟我们老太妃一样,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了,就生了锦哥儿一个。所以她婆婆也有借口往郭姑爷的房里塞人,加上这次大小姐实在走的够久。盖夫人借口着姑爷身边没有体贴的伺候,再抬了房贵妾入门,也说得过去。只是做婆婆的,应当跟儿媳妇打声招呼才是。这般瞒着儿媳妇抬贵妾入门,若是遇到娘家泼皮豪横的,着实要闹一场。而且庆国公向来沉迷山水字画,哪里会管宅院里的事情?”
眠棠觉得有过荒唐,挑着眉又问:“那郭奕就任着母亲安排,让纳了谁就纳了谁?”
李妈妈有些失笑:“母亲发话,可不是纳了就纳了,您当天下的儿子都跟我们府里的那位爷那样,自己拿惯了主意?更何况,那个新妾玉娆年方十七,颜色正好,这些日子,姑爷都是在她的房里歇着呢……”
眠棠听得心里发堵,再想想方才姐姐崔芙虽然抹着厚重的脸妆,可依旧遮掩不住眼角的憔悴和红肿,心里登时全明白了。
她与姐姐现在同是孕妇,将心比心,若是此时崔行舟趁着自己怀孕,纳了个娇滴滴的小表妹在怀,她不抽了八尺长刀剁了他们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