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狂上加狂
时间:2020-03-06 10:24:43

  吃饭的功夫,眠棠就跟阿联辿闲聊,打听下蛮族那边的局势。
  听阿联辿的意思,阿骨扇乃是暴虐成性之人,原本就不得蛮族各部落的拥戴。他打胜仗时还好,大家一起跟着分肉吃,逐利而行。
  可是现在阿骨扇被淮阳王打得是节节败退,跟随他的个个部落也开始不满,更是打得有些心虚疲累,期盼着两边早点议和。
  但那个淮阳王却毫无议和的意思,似乎要将阿骨扇屠戮殆尽的意思。
  眠棠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问:“那你们古丽部落也追随阿骨扇打过仗吗?”
  阿联辿唾弃地往地上吐了一口道:“谁会跟吃腐肉的财狼为伍?我们古丽部落的人就是死光了,也绝不会臣服于阿骨扇……”
  说完这一句后,阿联辿似乎自觉失言,便沉默不再说话,只闷头继续吃着羊肉。
  眠棠举着碗,慢慢喝着羊汤,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奇怪的联想。
  她曾经听崔行舟讲枕边故事时,讲过蛮族王位更迭的故事。
  一时间,突然想到了那位惨死在阿骨扇的蛮族老单于。据闻老单于的独女在父王死后便下落不明。
  倒是跟那个林娘子委身给胡家二公子的时间吻合。而且林娘子会说汉语,谈吐不俗,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请过汉人当夫子才对。一般部落的小王女,可没有这般排场……
  而如今,她身边的这些个勇士看上去,也跟那些扁鼻子的蛮族大不相同,更不是寻常的蛮族牧民。
  听着他们说的是自己能听懂的纯正的王旗口音,眠棠忍不住猜想到,那个林思月会不会就是老单于下落不明的那个女儿呢?
  不过对方既然不愿被人探知底细,眠棠便也识趣不问,却急着催促他们赶紧回转。
  若是她的猜想没错的话,那林思月和干儿子小核桃的处境也很危险。
  阿骨扇若是知道老单于的骨血还留存着,必定想要斩草除根。所以林思月的身边,可不能短缺了人手。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眠棠便请了阿联辿过来,再次谢过,说已经快要赶到金驼镇。不需要他们护送了,请他们回转吧。
  阿联辿却不肯,只说他的女主人吩咐,一定要将柳姑娘送到安全的地带才能安心回去。
  可是眠棠却一脸严肃道:“听闻淮阳王在金驼镇安插了许多探子,你们的相貌这般显眼,若是靠近了,被那些官兵抓去审问,只怕一时半会不能脱身,到时候林娘子无人照拂,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阿联辿有些犹豫了。王女和小王子乃是他们部落最后的希望,若真是出了什么差池,是什么都不能弥补的。
  眠棠很善于说服人,一番话终于将终于将阿联辿说动,同意回去了。
  看到阿联辿和部下离去,眠棠缓缓舒了一口气。阿联辿的这支奇兵已经重伤了盗匪,余者便不足为虑,纵然这些盗匪想要报复,一时间也是有心无力,不能阻碍自己了。
  这次的货物主要是羊群,都是带毛喘气的活物,接下来的路程当争取快些赶路,尽快的离开西北。也希望林娘子和她的儿子可以否极泰来,过得舒心自在。
  果然后面的行程非常平安,他们一路顺畅地来到了金驼镇。
  这么一大群羊赶进金驼镇,颇有些轰动。毕竟此时能带着一群羊赶来,着实不易。镇上的羊贩子纷纷过来,找眠棠谈采购事宜,报出的价格也是一个比一个高。
  最后眠棠将羊群一分为三,分别卖给了三家出价最高的羊贩。
  刘琨笑的嘴都合不上了,这次路途虽然风险颇大,但是利润也实在是丰厚,足足抵得上平时四五次。眠棠带着刘琨和几个镖师,将现银都换成了银票,用厚实的油布裹好,缝到羊袄子的夹层里,就连晚上睡觉也不脱。
  不过第二早起时,眠棠他们走早出发了,眠棠寻了个小树林,换穿上了女装。还让刘琨几个镖师剃掉了胡子。
  行走江湖的男人,胡子就是人生的履历,如何能剃?刘琨他们死活不答应。
 
 
第57章 
  可是眠棠却说:“我们赶着那么多的羊来,实在太扎眼。恐怕官兵今日要来找寻我们了。若是不变装,我们岂不是要麻烦了?”
  昨天她跟羊贩子闲聊时知道,这里私贩子多极了。
  在官兵的眼里,这些私贩子却招人喜欢得如肥美的羔羊。
  自从吴太后垂帘听政以来,巧立名目收取苛捐杂税。尤其是西北地界,腐败盛行,正经的生意人根本赚取不到钱。
  羊贩子们都是本地人,时时按年节打点官兵,一般他们在买卖的时候都无人来搅闹。
  不过待得赚了钱银后,外地的客商无一例外要被刮油。连罚金和补交的税钱,加上恐吓坐牢敲得竹竿很可观,相当于白白走了一趟。
  眠棠可不想白白替他人作嫁衣,所以赶着天不亮出发,而且要变一变装束才好。
  在银子和胡子之间,似乎就变得好选多了。
  刘琨和两个镖师不再犹豫,各自剃掉了胡子,一时间脸儿上光秃秃的,互相看着,觉得自己的爹妈都不能一眼认出了。
  眠棠笑嘻嘻地道:“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果然待天见亮时,就有官兵在道路上设卡盘查客商,离得老远就看见,阻拦人的那几位,都在江边的牲畜市里见过,只不过那时他们是便服,挨着羊贩子们,将钱银都看得仔细。
  现在则是换上官皮抓人,此乃入关必经之路,果然十拿九稳。
  待看到眠棠梳着长辫子,穿着棉布襦裙坐在一头小毛驴拉的马车上时,官兵们拦住询问。
  听闻大姑娘是准备入关投奔婆家时,那几个差役们都仔细打量了下眠棠。
  他们并没有认出眠棠就是昨日牲畜市的小子。毕竟那么好看的大姑娘,跟那个黑着脸,穿着羊皮袄子的私贩子也挨不上啊!
  他娘的,那个小子也够油滑的,因为那小子磨磨蹭蹭,一直迟迟不交易,他们就等不及就吃酒去了。原想着喝完酒,睡一觉,再去按住他们。
  可是他们半夜突袭,去搜查车马店,那个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走了。若是按住了那个小子和几个大胡子,可是油水丰厚,所以他们一路快马赶到此处,一门心思在寻找着脏脸小子呢!
  这里是入关必经之路,又是日上三竿才通闸,不怕他们提前逃走。
  眠棠虽然有长围巾遮住了口鼻,可看着露出的眉眼,就能猜出这个是绝色的美人。
  官兵们平时的无聊爱好,就是给过往俊俏的姑娘媳妇搜身,仔细验看身上可曾带了不相宜的东西。
  如今一看到这么标志的大姑娘坐在车里,那些个好色的兵卒们就有些蠢蠢欲动,瞪着眼叫眠棠下来搜身。
  眠棠微微皱眉,正想偷偷捅破自带昨日寻来的牛膀胱,弄些腥臊味道熏人时,身后等待检查的车队后面突然起了骚乱,据闻是有人动手打人还抢东西。
  一时间官兵们纷纷往后跑去,也顾不得检查眠棠,只挥挥手,让她先走了。
  再说那车队后打人的人,看见涌过来的官兵,黑着脸就是一拳击倒,看着那马车走远了,才掏出令牌道:“西北军特差办案,哪里敢来阻挡?”
  这令牌唬得那些差役们诺诺称是,再不敢阻拦他们。
  范虎收起了令牌,看了看身后一个个脸上挂着丧气的手下,什么都没有说。
  柳姑娘太折腾人了,若不是他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这一路就要跟丢了。只求上苍看他八十老母的情分上,保佑他平安完了这差事,从此以后便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就这样,眠棠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入关,赶了一段时间路后,终于到了西州地界。
  结果还没等回转陆家,刘琨就看见镖局子里的人一个个骑马在官道上狂奔,其中一个,还是二爷陆慕。
  刘琨急忙出声喊二爷。
  那二爷起初没认出刘琨来,待得听见声音,狐疑勒住了马回头看。不过他也是看了半天,才发现这脸儿光的跟鸡蛋似的老货……居然是刘琨!
  当下二爷气得破口大骂道:“刘琨你是疯了不成!将柳丫头带到哪里去了?我大哥发现她没了,急得都快磕死在我爹面前了!”
  陆慕不同于耿直的大爷,为人鬼道得很,那嘴也能说,如今在气头上自然将刘琨骂得狗血喷头。
  柳眠棠从马车里伸出脑袋喊道:“二舅舅,今天风大,你再多说几句,就要灌满嘴的沙了!”
  陆慕转头一看,看见笑嘻嘻的眠棠时,简直是长出了一口气,飞身下马跑到马车前,一把将眠棠拉拽下来,上下郑重看了一遍,确定是他的外甥女无疑后,这才带着哭腔道:“你这丫头,当真是个不体贴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往家里送信?”
  眠棠看着一向跟她亲近的二舅舅,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却只道:“说来话长,待我回家了,再仔细与您说。”
  于是两边的人马汇聚在一处,便朝着西州进发了,如此走了一天,终于走到了西州的城门时,眠棠的心里也是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陆羡因为受伤的缘故,车队一路走得不快。他也是快到了西州地界,才发现一直躲在马车里的竟然不是眠棠。
  这给大舅舅急得没法子。可是既然到了家门口,总要报信去。于是他只能先见了父亲。
  老人家最忌讳大喜大悲。陆羡不敢告知父亲他找到了眠棠那个孩子,又将她弄丢了。
  所以偷偷跟二弟陆慕说了一下。
  陆慕可知道柳眠棠主意大,他觉得既然有刘琨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可是过了几日后,还不见消息,陆慕心里也没底了。
  陆羡觉得不是办法,决定亲自回去沿着来路找眠棠。可是却被他的夫人全氏拦住了,只说他家二姑娘陆青瑛马上就要说亲了,对方的家世好,马上那位公子的母亲要亲自过门看看。若是他此时离开,不能亲自接待,岂不是怠慢了人家?
  陆慕这么一听也有些犹豫。陆羡看着来气,便直说自己去就行,让二弟好好在家款待未来的贵婿。
  陆慕觉得大哥的语气不对,有嘲讽人的意思,于是便起了些口角,只说人又不是自己弄丢的,就算爹知道了,也赖不到他的头上。
  结果两兄弟越说越上头,都动了真气。这吵得专注,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走过来的陆武听个正着。
  这下子,眠棠的事情算是漏了馅儿。两个兄弟一并跪在了陆老太爷的面前,老实交代了实情后,一个不落都挨得拐杖。
  不过陆老太爷也知道,老大受了重伤,身子骨不禁折腾。所以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后,便让老二陆慕带领着人去找眠棠。
  老太爷当二儿媳妇的面儿,将话说得很清楚,只冲着老二道:“别在那将脏的臭的,都往老大头上扣。当初要不是你先认识的仰山那帮子人,老大和眠棠能陷进贼窝子里去?你如今倒是好,趁着你岳父全老三的东风,混得人模狗样,就不管你当初惹出的祸来了?告诉你,找不回眠棠。你们房里的二丫头就可以告诉她未来的亲家,她爹死在外头了!若真是成亲时,孙女婿也省了多敬一杯茶!”
  陆老太爷就算在病中,也是陆家的主心骨。陆慕两口子被骂得灰头土脸,再不好拿女儿相亲的事情推脱。
  于是陆慕就这么出城去寻找眠棠了。
  没想到,天助他也!
  没走出一天的功夫,就这么在半路上碰见眠棠了。
  当他们回到陆府的时候,正好晚上吃饭的时候。
  两房人凑成一大桌,正陪着老太爷吃饭,只是老爷子有些吃不下,他们也不好没心没肺地大口吃,一时间厅堂有些沉闷。
  这时,就听门口的小厮喊道:“老爷!二爷和柳姑娘回来啦!”
  一家老小听闻了,一个个都有些面面相觑,疑心自己听错了。
  陆老太爷居然不拄拐杖,踉跄疾步走了出去。
  等到看到了二儿子身后的眠棠时,老爷子的胸膛剧烈起伏,慢慢地定在原地不动了。
  而眠棠看见,久久未见的外祖父,眼泪一下子也是夺眶而出。扑过去一下子扑倒了外祖父的脚边,哽咽地喊了一声:“外祖父……”便不能再言语了。
  可是陆武老太爷却并没有伸手去扶着她,而是猛地举起手掌,似乎是要打她一巴掌。
  老大陆羡在老爷子的身后看得心惊,只想快走几步护住眠棠,让那巴掌落在他的身上。
  陆老太爷是练过铁砂掌的,如今虽然上了年岁又病重,可是气愤之下,手上也带着气力,眠棠那娇柔的身子骨,禁不住这个。
  但是蒲扇大的巴掌快落下来的时候,老太爷的手腕却一反转,那一掌啪的一声,落在他自己的脸上。
  老爷子使得气力甚大,那声音刺得眠棠觉得耳膜都发烫。
  她立刻起身扶住了被自己打得摇摇欲坠的外祖父,哽咽道:“外孙女不懂事,您老人家尽是出气好了,打自己作甚?”
  可是陆武却猛地一甩她的手,不再言语,只气哼哼地挥手叫来老仆,接过拐杖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去了。
  眠棠知道祖父在恼着自己,自然不敢多耽搁,也不得跟舅妈和两房的表兄弟姐妹们寒暄,只一路跟在陆武的身后,也来到书房门前。
  等进了屋子,眠棠也不多言语,只跪在了祖父的书桌前。
  这书房还是老爷子年轻时却为了完善自我,达到文武全才的境界,特意请人布置的。
  书桌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皆是上品,乃是外租父在各地闯荡时,自己一件件收集上来的。书桌后的书架上摆满了书,都是大部头的,老爷子几十年来也未翻动过,连折页都没有,虽然偶尔蒙尘,但在老仆还算勤快地掸拂下,依然崭新如初。
  老爷子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部厚厚的书,板着脸,坐在书桌上垂下眼看,虽然翻书页有些太勤,似乎一目十行,但似乎又看得十分投入,瞟都没有瞟书桌前跪着的眠棠。
  眠棠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外祖父翻看的书的封面是“匡谬正俗”四个大字,乃是颜师古撰训诂书,非常深奥的一本书,以老人家的的造诣怕是连序言都看不明白。
  眠棠守在一旁,也不敢提醒,外祖父选的书不知是信手而取,还是另有深意,总之还是先让老爷子消气才好。
  于是,眠棠说道:“外祖父,外孙女不懂事,这些年来未有只言片语,让您老人家担心了。”说到这,想到外祖父对自己的疼爱,和自己一人在外的苦楚,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陆武便忍不住心疼起来。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疼爱异常,可惜遇人不淑,早早离世。眠棠长得酷似母亲,每当看到眠棠,陆武便会想起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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