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道长的声音竭力严肃:“小姑娘,别怕,诸多事宜我师父都已交代于我,我入道门四十年,早已修断红尘心,红颜枯骨于我不过是寻常之物,不用多虑。”
顾百一的声音有了哭腔:“妈。那个小道士还在看呢。”
小道士慌慌张张转头,头嘭的一声撞上了墙。
“一一,你乖。你看不是转过去了吗?你不知道你对妈妈多重要,你可是半点差错也不能出的。你看道长这样也是帮你查运的。”高岚哄着女儿,“咱们家都靠你这个小福包帮衬呐。”
顾百一似乎躺下了。
青松道长的手按在她后颈,柔~滑的触觉:“这个富贵包似乎大了一点呢。”
“果然是她出了问题?”高岚面色一变,转头看女儿,抬高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说,你是不是不听妈的话和外面的人鬼混了?你是不是……已经和别人?”她又怒又急。
顾百一显然吓到了:“没有,妈,我没有。”
青松道长按住脊椎,骨头排列有序,他的动作慢而细致。
顾百一真的哭了。
“妈。”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了,这两天简直忙成狗~明天准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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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顾匆匆面色微白, 不用去看, 里面的情形也猜到了七八。
摸骨她知道。
以前老家有个老阿婆, 说是从东北来的出马仙, 出了治病, 最擅长的也是摸骨。
这位老阿婆是个瞎子,她的手指格外长, 据说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学过,什么样的骨头放在她手里, 哪怕是隔着布巾,也能马上知道是什么骨头。她除了那些奇奇怪怪治病的偏方, 就是摸骨出名, 一个人是猪骨头还是虎骨头, 一碰到人身上,方寸之地就能知道这个人如何。
收费极贵。
顾匆匆以前还曾经想过,若是有天她攒了钱,也许可以找这位老阿婆算一算。
但摸骨并不是这样摸的。而且是当着母亲的面祭献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感到了恶寒。
里面的声音继续传来。
“不是她的问题,那是什么?”高岚追问。
青松道长技艺不精, 支支吾吾道:“这个问题,可能是多方面的。”
“什么方面?”
青松道长含糊问道:“最近居士家里可有什么东西动过?”
高岚想了一下:“没有, 一切照旧,都是按照道长上次的提点做的。”
青松道长沉吟没说话。
房间是顾百一极低的抽泣声。
高岚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不确定的怀疑:“道长?”
青松道长忙道:“那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最近居士或者顾小姐身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高岚低声重复:“不该出现的人?不该出现的人?”她的声音尖利了两分。
她喃喃道:“不可能啊?按照计算,早没了啊,不可能会出现的啊。还是说一一身上的骨已经长正了, 养成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青松道长只是个半吊子,只能应付:“按照师父说的,不应该的,而且这个富贵包也不该是这个地方才对?”
高岚没有耐心:“那算了。我迟点亲自带一一去见道长吧。”
“我师父最近闭关,暂不见客。”他故作高深,“什么事,你找我也是一样。”
她送走了两个道长,顾百一还在房间哭。
高岚蹙眉:“行了,怎么还哭呢。”
顾百一抽抽噎噎收声:“妈。”
“还知道叫我妈,我会害你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想当年,为了你好,我可是——”她出了口气,提醒女儿,“你知道的,你的这些富贵是怎么来的?你根骨差,气运不佳,称骨算命不到二两五,是个最下等的乞丐命,要不我替你想办法,替你转运过来,你能活得这么好?便是让他摸两下又怎么样?又不要你献身,你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妈,我错了。”顾百一道,“那这几天我觉得不像之前那么顺了,要不要再找几个人给我借运?”
“你以为大街上买白菜啊,想找谁找谁?这一来要亲缘二来看八字,你知道一个上好的八字多难找?”
顾百一倒是聪明:“那可以请青松道长帮忙啊,反正平日去他那里算命的人那么多,找到好的给我留着不就好了?”
“现在知道找别人了?”高岚白了女儿一眼,“要借运,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百一道:“反正现在我不是就借到了吗?”她有些好奇,“不过,那替我吞运的五鬼到底什么样啊?是不是最近他们偷懒没动了?”
高岚拍了瞎说的女儿一把。
“说什么呢?你这个运本来就是我们自家的,算不得麻烦。这几日运势下降估计是被借人的运势到头了吧。无妨,道长说了,你的运积累够了,你身上的富贵包也差不多瓜熟蒂落,到时候谁也抢不走。”
顾百一有些好奇:“那被我借的人会怎么样啊?”
高岚似乎没怎么考虑这个问题,有些嫌恶道:“一命二运,运都没了估计也就自己穷死了。反正早晚的事情。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顾百一呼了口气:“那她倒是挺倒霉的。”
“她不倒霉你怎么走运?你可是我的小福宝,你不走运我怎么顺心?别想这些没用的了。差不多该出去了,今天来了几个不错的年轻人,你好好看看,注意,只能看。”
“知道知道,要守身如玉嘛。我不会玩过火破线的。”
“知道就好。”
那边的门开了,里面的人出去了。
顾匆匆站在阳台上,身上心里一阵阵恶寒恶心。
所以,她当年不只是抛下刚出生的自己,还——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将自己的运势转到了顾百一身上。
脊背全是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真的有那五鬼在身上抓着她的一切,大口大口吞噬。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做出的事情?
为什么?
风冷不及心冷,心中的情绪翻涌,她握紧的手心终于感觉到了钝痛。
比起这样钝痛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厉总,您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他回答,“在我身旁做事的人,吴端都会事先做好功课,所以知道了一些情况,希望对你有用。”
“谢谢。”她扶助栏杆,光脚踩在地砖上,冰凉刺骨,微微踮起脚尖,低声道。
她的脚很小,很白,是和有薄茧的手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等了一会,她并没有哭和需要安慰的意思,他便将她像方才送过来一样带了回去,等到回到房间,再去看楼下草坪遗落的鞋子时,下面已经没有了。
好在还有一双备用。
顾匆匆穿好了鞋子,看着袋子里面另一条摇曳生姿的礼服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厉总,麻烦稍等,我想换一条裙子。”
这是一条和蓝色礼服完全不同的金色长裙,和今日高岚身上那条裙子颜色上有几分相似。
但勾腰,服帖,更加华丽。
顾匆匆换上了长裙,前面微微透明,后背是华丽的系带,带子的缝隙中全是婀娜的风光和身姿。
她穿着高跟鞋款款走出。
厉承泽默了一瞬。
她伸手挽起散落的长发,直接用带子里一款发夹将头发固定在头顶。
并没有化妆品和口红,她伸出受伤的舌,在唇上微微一舔,花瓣的唇便有了光泽和颜色。
做完了这一切。
她转头看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移开了目光:“我好了。”
厉承泽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顾百一的注意,不止是顾百一,还有场上所有适龄少女的目光,但看到他身旁站立的顾匆匆,不少人直接打起了退堂鼓。
午宴早已备好了位置。高岚言笑晏晏,发表了热情洋溢的开宴讲话。
午餐是制作精细、风格雅丽的淮扬菜。
顾百一率先坐到了厉承泽旁边,那原本计划是高岚的位置,但因为临时来了几位更加身份特殊的客人,她现在单独在别间见客去了。
顾匆匆没有丝毫犹豫,坐在了厉承泽另一旁,顾百一面色一变,生生忍着没说话。
然后顾思书面无表情在顾匆匆旁边坐了下来,紧邻着他的是他两个狐朋狗友,那个叫曾少的坐下来眼睛就没离开过顾匆匆。
卢菲灵原本是和吴端在另外的地方,看见了顾匆匆,也赶过来坐到了她下面。
最后还剩下三个位置,青松道长带着徒弟不顾其他人眼色和顾百一的脸色坐了下来,他的旁边,正好坐着那厚着脸皮没走的特瑞特。
午餐开始。
众人沉默就餐,各怀心思。
桌上只有公筷夹菜的声音,比起旁边已开始相互敬酒的桌宴,冷清不少。
小道士一边吃一边悄悄看对面的顾百一和顾匆匆,还有坐在她们中间的厉承泽。
这一桌子的人,怎么这么好看啊,看起来吃相也都好斯文啊。
厉承泽吃得极少,他刚刚放下筷子,顾百一立刻巧笑倩兮给厉承泽夹了一筷大煮干丝,顾匆匆看了她一眼,忽的夹了一筷子软兜长鱼送过去:“厉总,试试这个。”
厉承泽似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伸筷子刚刚夹菜。
顾百一见状眯了眯眼睛。
又夹了一筷子鳜鱼将他的菜压了下去:“厉哥哥,吃这个。”
顾匆匆不说话,立马夹了一片水晶肴肉放到更上面。
顾百一面色难看,立马抢过另一双公筷。
场上夹菜的人停了下来,只看见两个人你来我往,不停往厉承泽碗里夹菜。
一来二去,厉承泽的碗里立刻堆满了。
顾百一最后干脆直接端起盘子,将里面的松仁玉米到了大半到厉承泽碗里,菜太多,甚至散在桌边。
“厉哥哥,吃这个。味道很好。寻常地方都吃不到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
她一边倒,一边恶狠狠看顾匆匆。
小道士张大了嘴巴,心痛看着那散落的玉米,他犹豫了一下,伸筷子去夹席上幸存最大的那块清炖蟹粉狮子头,顾匆匆已经一筷子扎了上去,将狮子头直接扎进了厉承泽碗里。
“厉总,这个更好吃。”
厉承泽看着眼前已堆成小山的菜。
“顾匆匆!”顾百一道,“你是故意和我作对?”
“照顾厉总是我的工作。”
顾百一的脾气向来大,张嘴就骂:“工作?这里不是工作的场合,也不是你卖弄殷勤的地方,你也真好意思,脸皮够厚的。厉哥哥,你知道吗?这个女人,今天是跟着我哥哥来的,结果来了就和那个洋鬼子混一起,现在看到你来了,又开始见风使舵,这样的女人,真叫人恶心。”
她骂的直接,顾思书颇为尴尬。
顾匆匆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哦,你恶心,有用吗?”
厉承泽闻言看了她一眼。
顾百一闻言果真气得几乎立刻炸毛。
“厉哥哥,你看她!”
顾匆匆根本不理炸毛的顾百一,她将厉承泽碗里的狮子头夹碎,然后夹了一小块,微微一笑:“这个味道很好,厉总您试试。”
顾百一气得七窍生烟,转头叫自己哥哥:“哥!”
顾思书知道厉承泽的身份,不能也不敢说什么,他只打开桌上的酒:“来来来,喝饮料,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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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顾思书殷切热情开酒, 醒酒, 然后酒杯斟上, 又有饮料若干, 他像个称职的主人一样开始招呼大家。
他身旁的曾少则殷勤负责递酒杯。
酒递给吴端身旁的卢菲灵时, 她温声推辞:“我不怎么会喝酒。”
顾百一目光扫过卢菲灵,冷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真是什么样的人就和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这会儿装清纯了,听说你可是七里街小公主啊。”
卢菲灵面色一变, 压着性子道:“顾小姐。”
顾百一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的, 明明是个捞女, 还要装着清纯, 会喝酒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非要装不会,有什么意思?既然出来混就有个混的样子。”她目光直直看向顾匆匆,此中挑衅不言而喻。
顾匆匆抬头看她。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怎么样,找你喝酒?敢不敢?”
顾匆匆忽的一笑:“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不如打个赌。”
“好啊!赌什么?”顾百一昂头,她年纪虽小, 性子却骄纵,从来千依百顺,除了高岚,还不曾怕过谁,她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顾匆匆一眼。
顾思书的狗友曾少在一旁喜滋滋出馊主意:“嘿嘿, 输了的脱衣服。”得了其他人一个白眼。
顾匆匆目光扫过顾百一,落在她脖颈上的项链上。
“你输了,我要你这个项链。”
按照方才房间里厉承泽曾给她说的那样,真正要借运的人,除了需要借运的阵法,必然还会有借运的信物,譬如一卷胎发,譬如血肉骨骼,这样的信物都会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