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蛇姑娘——青丝着墨
时间:2020-03-07 09:39:30

  甜蜜的糖果满满的酒味,她一口咽下去,只觉得心头一热,连带瞬间,脸也热了。==
  厉承泽看了她一眼:“这个酒的味道很醇,可以清洗肠胃。”他向她推了推碟子。
  她便又取了两颗。
  两颗吃下去,只觉得脑子有些迷愣愣,便是坐歪了些,肩膀上的痛也不觉得。
  “这酒……劲有点大。”她歪头看他,眼里有了几分酒意,伸手拈起一块苹果,险险送到嘴里,苹果掉进了水里,她伸出纤长的手去捞。
  “几百年的陈酿,自然比俄罗斯醉熊糖更醇一些。用了这个,一会,便不会觉得疼了。”他伸手摘下了口罩。
  短短的濡~湿的额发上,细碎的汗珠中,有微微的鼓起,如同犄角,而在他下巴上,那一抹裂痕更上面,是唇上的肌肤,嘴唇从微红变成了淡淡的白,从下唇最中间缓缓出现一道缝隙。
  天际的云不知何时变得昏昏沉沉,火红的云尾收回,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光。
  亭阁中只有外面一圈淡淡的晕黄的光。
  顾匆匆穿的是是轻~薄的短袖和短裤,她的头发盘在头顶,微微向下便露出纤长的脖颈:“这水,怎么觉得越来越烫了。”
  忘了,糟糕,好像泡温泉不能喝酒啊。
  她本来体温微高于常人,新陈代谢快,再这么泡下去,只怕高血压要爆血管了。
  “我先起来吧,快熟了。”她嘟囔说,然后顺着旁边的台阶向上爬。
  她的手扣住台阶,缓缓向上爬。
  四周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幻觉还是蛇的嘶嘶声。
  “不要动。”
  “我不能泡了。”她费力爬上了台阶,水珠顺着脖颈手臂滚落,湿~润的衣衫是无形的描摹,仍旧在池水中的双足如同唯美的鱼鳍,“水好烫啊。”酒意和后劲涌上脑门,她微微弯腰,去勾那方才脱下的外袍,外袍一段浸了水,格外沉重,她用力用力,那外袍突然扯了起来,顾匆匆猝不及防,向后直接摔在果盘上,果盘上的酒瓶被悉数砸翻,她伸手去勾,却按滑了边缘,直接摔了进去。
  水花四溅。
  我去,好冷。
  顾匆匆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这泡的是温泉还是冰泉啊。
  除了中间涌~出泉水的地方有点温度,其他的水如同冰霜。
  这厉承泽品味……真是特别。
  她爬起来打了个冷颤扣住汤池边缘:“那个,厉总,真是不好意思。”
  厉承泽仍旧没有动,畲族在蜕皮的时候身体在半僵状态,因为这时候会耗费大量能量,而一般来说,速度也会很快,一般就是几分钟时间。
  但是没想到这个顾匆匆酒量好到了这个地步,一般来说,寻常一颗这样的糖寻常人就会昏睡上三天,若是两三颗酒精中毒也是常有的事情,却没想到她只是半醉,还有力气爬起来。
  他说:“东西捞一下。”
  汤池上面还飘着苹果樱桃和五颜六色的小熊糖,打翻的酒瓶里面的红酒撒了一池,将池水染了几分氤氲的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顾匆匆的脸仍旧的胭脂红,她伸手去一颗颗捞上面的果子,而水波智商醒酒瓶飘到了对面。
  慢慢熟悉了水里的温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水温也没有刚刚冷了。
  顾匆匆顺着池子小心走过去想要去捉那个飘走的醒酒瓶。
  刚刚走了两步,她僵在池中。
  脚底下有东西。
  带着质感的坚硬的鳞片。
  不是装饰。她微微用力。
  脚底踩上去的时候,那东西微微动了动。
  顾匆匆热血一下上头。
  她转过头,厉承泽面无表情看着她。
  顾匆匆缓缓咽了口口水。
  “厉总——”她极力镇定,压低了声音。
  “什么?”他的神色冷然,嘴唇的皮剥落些许,露出里面明亮的唇色。
  顾匆匆小心翼翼一寸一寸收了脚。
  “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水波缓缓滚动,一层一层荡涤在身上。
  “感觉到什么?”厉承泽再问,他的眼睛带着不同寻常的蓝,带了几分妖冶,他的手靠在池壁上,抬起头看她。
  顾匆匆极慢极慢走了两步,靠得近了些,她的声音愈发低:“水……里好像有东西。”
  “哦?”他似乎笑了一下,“什么东西?”
  顾匆匆咽了口口水:“我刚刚……踩到一个东西,好像是鳞片、又好像是……——”她微微顿住,她看见了厉承泽的脸,昏暗的光线中,他的唇上如同蒙了一层薄纱,又像是敷了面膜。
  难怪皮肤那么好……
  他的手极慢极慢从汤池边缘收了回来,手指甲生得这样长,如果她没有看错,他手指滑动边缘的时候,在那上面好像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划痕。
  脊背上有鸡皮疙瘩缓缓蔓延了上来。
  他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仅仅是轻轻一拉,她身不由己摔了过去。
  他的手这样冷。
  顾匆匆剩下的酒醒了一大半,她看见了厉承泽的头发上,几片圆弧形的浮萍,那是学校浅湖特有的。
  妈妈……
  各种志怪奇闻涌~入脑海。
  “又好像是什么?”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她这才看见,他另一边台上,装着那种醉熊糖的小碟子已经空了。
  顾匆匆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她呵呵:“……又好像是——我喝多了。”
  “你说刚刚踩到了什么?”他嗯了一声。
  “没什么——”
  话音刚落,只觉冰凉的触感忽然落在了脚踝,顾匆匆僵直在原地。
  “是吗?”他问,伸出手去,缓缓撕开唇上的“面膜”,只见薄薄一层浅白色薄膜后,里面是恍如新生的肌理,顾匆匆的眼睛倏然睁大。
  她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呼啦一声摔进了冰凉的水里,漆黑的看不见手指的水里,粗大的龙尾卷住她,仿佛无声的水草将她禁锢在池底。
  呼吸渐渐困难,水涌~入喉中,灌入腹肺中。
  终于,甚至连意识都渐渐模糊起来。她伸出手去,却只抓~住了水花。
  “你早就应该死的。”她听见一个声音。
  她在朦胧中,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早就应该死的。”
  她极瘦,肚子却格外大,扶着肚子拎着一个铁饭盒,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跟着。
  “吃了那么多药也没见出问题。”
  “岚岚,你就剖了吧,都过了预产期一个星期了。”
  “不行,这个月不行,蛇年蛇月,现在生出来,万一真是个怪物怎么办?”女人面色蜡黄,一边说一边看着旁边。
  街道低矮的屋舍,两个女人在路上洗衣服。
  但仍能听到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嘶嘶声。
  “又来了,又来了。”女人厌恶敲了一下肚子,里面的胎动停止了。
  “这个孩子我是不要的。”高岚说,“我不是诈你,你也做了那个梦,你们顾家祖上作孽,一辈子不该有女儿,这就是一个蛇种,生出来也是孽障,会克父克母克死我们。”
  然后画面一转,转到了一个简陋的产房。
  女人一边生一边紧紧抓着手里的一个符箓,一个极弱小的婴儿生了出来,并不会哭,护士在她脚下拍打了几下她才哇哇哭出来,护士想要将孩子按照惯例放在母亲的胸口,高岚嫌恶一挥手,将孩子拨开了。
  而此刻看不见的地方,无数阴暗的角落,是群蛇蠢~蠢~欲~动的身影,医院里到处响起惊呼声:“蛇!蛇!怎么这么多蛇!”
  婴孩躺在小床~上,孤独看着天花板,上面一条儿臂粗的花蛇小心翼翼张开了嘴,小婴儿却不知害怕,咿咿呀呀伸出手去,她的手腕上一个成形的阴阳环露出来,那花蛇忽然定住,然后向后退了一尺,心有不甘沉默了。
  而隔壁的产房里,却是沉沉的叹息声,来自乡下的顾家夫妇因为难产住院,刚刚手术又生了一个儿子。
  “这医院也太黑心了,就动了一刀,这么多钱。已经三个儿子了啊。罚款不说,这以后娶媳妇都要命。”女人叹息。
  高岚裹得极为严实,看向自己丈夫顾建国:“去。”
  用医药费、营养费加上女婴,高岚换回了一个儿子。
  “正好都是姓顾,又没有改姓,也不算你吃亏,把这个孽障换出去。不然你真的想——早死横死、短命穷一辈子吗?顾建国,我跟着你可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女婴抱走的时候,顾建国问:“你要看一眼吗?”
  高岚却一眼也觉得恶心一般:“拿走,拿走,叫我恶心。”
  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吗?一生中最深刻的记忆。
  不,她还不能死。
  死,也不能这样死在这。
  她霍然清醒过来,僵硬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那尾越缠越紧,几乎窒息,顾匆匆什么也没想,猛然捧住用力一口咬了一下。
  吭哧一口,几乎用尽了全力。
  毫无防备的厉承泽瞬间一震,咕嘟咕嘟冒出的水泡中,顾匆匆再接再厉,爬出去一点,然后朝着不知是腰还是哪里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回,牙齿洞穿了尚还柔软的鳞片,她终于从水下挣脱出来。
  厉承泽向她伸手,顾匆匆咳嗽声中虎目一睁,回手就是一个醒酒瓶,砰的一声,酒瓶碎了,厉承泽伸手捂住头,血缓缓从他头顶流下来。
  与此同时,她用尽全身力气,翻身爬上了汤池,脚仍旧是软,跌跌撞撞向前走了两步,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
  “我现在就要吃了你。”
  “吃你妹去吧。”顾匆匆伸手抓向他的脸,被他躲开,他因为动作,面上也显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他的脖子下面,还有没有剥落的面膜一样的东西,蛇蜕皮最怕遇到这样的情况,蜕皮不完全的蛇很多时候会死掉,而厉承泽和寻常的畲族更不相同,他的鳞甲带着几分龙鳞的粗粝,本就增加了难度,近日被三清铃在下巴破了一处,不得不提前开始了进程。
  抓着她脖子的手用力,顾匆匆干脆向后一撞,咚的一声撞进他怀里,伸手就是一挠,手上扯破了什么东西,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开嘴就咬去,一口咬~住了他脖子的动脉。
  此刻的贵宾间,蛇丘姜正窝在软软的细沙里,听完吴端讲完今天一天的事。
  “所以,哥哥不修功德了,真的准备直接吃人了吗?”她啧啧两声,一边小口吃着一小块碎酥饼,一边道,“我的酒你没说漏嘴吧。这可是好酒,别浪费了。”
  “嗯,我只说这酒吃了会让人少些痛苦。要是万一大人真的——”
  蛇丘姜换了个姿势,银发熠熠生辉:“哥哥做事啊。他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我听说,酒壮怂人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或许,大人真的只是想吓吓匆匆姑娘。”
  蛇丘姜咳嗽一声,吴端奉上清露,她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谁吓谁。”
 
 
第32章 
  顾匆匆醒过来的头痛得厉害。手腕也痛。
  她撑着坐起来。
  脖子更痛。
  而最痛的还是嘴巴。
  连抽气都是痛。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
  她艰难爬了起来, 揉了揉头, 昨日种种渐渐回到脑海中, 虽然记不完全, 但也足够了, 身上一瞬起了薄薄鸡皮疙瘩,她缓缓靠上了墙。
  她还记得最后一口狠狠咬~住了那脖子, 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也不知道咬死没有。
  谁能想到——厉承泽竟然……她想到那张脸,一时心里情绪颇为复杂。
  她缓缓平复了一下呼吸,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匆匆小姐?起来了吗?”
  是吴端的声音。
  顾匆匆立刻,伸手在柜子上摸, 摸~到了一个花瓶, 又放下, 换了一个厚重的烟灰缸。
  “匆匆小姐?”
  外面停了两秒:“午餐您是在餐厅还是房间用?”
  都中午了?
  顾匆匆挪动过去,不小心撞到了柜子角,嘭的一声,房间过道的声控灯亮了。
  她咽了口口水,不打算让对方进来:“我出来吃。”
  “好的。”吴端回答, 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竟然真的走了——这是什么情况?
  假装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光天化日之下,这妖精迫于她一身浩然正气, 不敢造次?
  顾匆匆定了两秒,拎着烟灰缸进了盥洗室,打开壁灯的一瞬间,她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
  脖子紫了,嘴角肿了, 嘴皮有伤,头上有个包,肩膀也紫了。
  ……昨晚一切,果然不是做梦。
  那厮——
  她想起自己啃对方的一口,后来在他挣扎下,她松开了脖子,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还是什么?然后呢……浓厚的酒意,记不得了。
  顾匆匆打了个寒颤,立刻拿出牙刷,里里外外从头到尾刷了几次牙,牙龈也肿了,该死。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舒服柔软的鹅黄卫衣……后面的事情记不得了,但这后面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顾匆匆扯了扯衣襟,然后将拉链再往上拉了拉。
  十分钟后,带着帽子的顾匆匆打开窗户跳了出来。
  她住在一楼,外面便是一大~片草坪,过了草坪经过前面一排零落的建筑便可以到门口,天高云淡,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警惕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头迅速向外走去。
  刚刚走到这排房屋前,就听见吴端的声音:“匆匆小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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