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鱼笑了下,摇头:“不会直接踩,我们学过轻身术。”
越知涯补充:“除了轻身术之外,还有一条法咒也很适合——‘朝行露散,夜行体轻’。”
这是专门用来赶路的咒语。
秋梦刀若有所思:“说到轻,还有一句法咒是‘重处即时轻’对吧?”
越知涯点头:“原本是附加在行李上的法咒,现在也可以施在人身上,在青囊空间不够的情况下,非常好用。”
阳天殿弟子有些讶异:“你们的课外知识还挺丰富?”
秋梦刀耸肩:“不是有句老话嘛,人生在世,永远不知道意外跟明天哪个先来,万一某天无为派文贤书院决定围攻崇吾派、中北东南四洲彻底翻脸、魔主率军攻打仙门,那我们躲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多学点东西,就多一点生存的可能。”
阳天殿弟子:“……”
他也是从仰天坪过来的,怎么就没这位道友那么强烈的忧患意识呢?
新的阳天殿弟子们捏着法诀,有条不紊的在云海上点水掠过,浮冰使此地的空气变得更加清寒,伴随着“凯风自南,援其以习习”的颂念声,流风也徐徐地涌动起来,帮助年轻的弟子们从海面上渡过,偶尔有人踏足不稳,便会有一率和风、一根藤蔓,或者一道赤色的鞭影卷来,将人及时拦腰拉了回去。
负责接引工作的阳天殿弟子落在最后,没急着过去,而是从青囊里取出纸,以站立地姿态开始落笔挥毫。
虽然在大部分条件下都能保持正常书写状态,对崇吾派的弟子来说属于基本技能,但对方的行为,还是引起了新升殿人士的注意。
秦旭:“道友是在记录我们刚才的表现?”略一思忖,“这应该也是一项考核吧?”
阳天殿弟子握着笔,微笑:“毕竟才过来,为了增进互相之间的了解,顺带做一点统计方面的工作而已,也好决定你们未来的课程安排。”顿了下,补充,“就按大家平时的表现来就行,不用刻意追求超常发挥,或者低调收敛。”
越知涯:“因为超常发挥的结果是既然成绩出色,那肯定能接受更高的要求,而低调收敛的结果,同样是既然成绩有缺陷,就更要提高标准,加大投入。”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最终都无法避免努力修炼,努力学习的下场。
阳天殿弟子欣慰:“道友所言甚是。”
记录完毕的阳天殿弟子收好纸笔,慢悠悠地踱水而来,走到一半忽然停下,冲着对岸正一脸乖巧安静等待的新
的浮空状态。”
就在阳天殿弟子讲解的前一刻,他立足的冰块就消失无踪,重新变成了云海中的水流。
新生们:“…………”
要不是他们特别清楚,对方脚下的冰是自己这边偷偷召火烤化的,此前绝对没跟对方串通过,差点都要以为两边是故意配合来讲解新法术的实用性。
阳天殿弟子鞋底突然生出白色的云团,托着他一路飘了过来,一直到抵达对岸方才消失。
成功避开了所有陷阱的道友看着面前的新人,笑呵呵道:“放轻松,反击过来接引的道友,在崇吾派,跟帮下一届师弟师妹提意见一样,都属于保留项目。”说完,整理了下衣襟,悠然负手,“在阳天殿,没点自我保护意识,是不允许过来带新人的。”
秦旭:“是担心我们的反击会让你们受伤?”
阳天殿弟子摇头,严肃:“不,是担心你们得手的太轻松,容易放下对生活的戒备。”顿了下,补充,“这句话也是越祖师留下的金玉良言,诸位一定要谨记在心。”
越知涯:“……”
其实她当年就提了下考验新人的大致实施方向,能表现的如此欠揍,完全是现在小朋友们不懈努力,以及君洞明教导有方的结果,跟一百二十年前就已然陨落的自己没有关系。
沈鸿鱼注视着周围的景致,从落脚处一直眺望到更远一些的浮岛上,询问:“这些浮岛似乎在流动?”
阳天殿弟子点头:“整个阳天都立于云海之上,这里越小的浮岛漂起来越灵活,面积比较大的,则相对稳定。”向着远处遥遥一指,“主殿的位置是彻底固定的,你们将灵力集中于双目之中,可以看见那边的灵光。”
主殿的方向,一道清盛的灵光犹如支撑此方世界的玉柱,贯穿着天上天下,那边的光线分明并不刺眼,但多瞧一会,就会有种眼睛正在被灼烧似的痛感。
沈鸿鱼:“请问道友,主殿有何作用?”
阳天殿弟子摆了摆手:“没什么用,就是殿主的办与生活公场所。不过边上的侧殿还是很重要的,那是左右司长的所在。”
井双灯:“……”
从仰天坪来到自家主场,他总算也体会了一把被晚辈当面叨逼叨的感受。
第100章
阳天殿弟子介绍:“往南走,会接近教学区,我们一般称教学区域为劝进院,这一路上的学习氛围会越来越浓厚,你们,咳,注意生命安全。”
新人们:“……”
虽然想表达一下惊讶,但此刻浮现出来的真实情感却是“果然如此”,魏弼发现,他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崇吾派的氛围,这大概就是教育的强大力量吧。
还没走上两步路,一声凄厉的惨叫就从远处传了过来,而且在不断变得更加响亮尖锐,新人们下意识地把目光望声源处转过去,就看见一道特别潇洒水花在高速移动,而水花之下,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满面惊恐的修士。
阳天殿弟子安抚:“别慌,仔细看,他脚下是不是有一根闪着寒光的长条状金属器具?这是在水面上飙剑呢,很正常,不少道友在着急的时候,都会那么赶路。”
秦旭颤巍巍地举手:“请问一下,在赶路的同时……”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才把后面的话给顺溜说出口,“类似的音效属于必选项吗?”
阳天殿弟子回答地很迅速,不知是头脑灵活,还是对面前的场景司空见惯:“是否必选,取决于你操控飞剑的水平,还有自己的身体素质。”
飙剑的那位道友伴随着凄厉的嚎叫驰向远方,然后又在水面上绕了个八字滑行回来,全程余音杳杳,不绝如缕,要不是节奏过于单调,陆琼等人都想跟着哼上两句。
秋梦刀:“他似乎不是在赶路。”
阳天殿弟子颔首:“有可能是法器意外失控,也有可能是考试成绩突然公布。”
“救命……停不下来……”
看来是前者。
陆琼关切:“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
阳天殿弟子干脆:“不必,等飞剑撞到禁止通行的结界上,或者耗尽灵力掉入云海,就会自动停止的。”看着新人们依旧难掩怀疑的脸色,补充,“崇吾派的飞剑修理走内部渠道,会有折扣,而且要是你们以后的飞剑就是在门派里买的,一季度内前三十回遇见交通事故,可以免费维修——当然涉及珍稀材料的话需要自己准备。”
“……”
他们担心的并不是载具的损坏问题。
尖叫声终于远去,但那种直指人心的凄厉声响仿佛还回荡着年轻人们的耳畔,随着路程的前进,周围的草木屋宇开始变得密集了一些,但每块区域的风格都并不相同,似乎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也没有被仔细规划过。
沈鸿鱼:“浮岛的面积变大了。”她已经听不到水声,周围看起来和外面的大地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秋梦刀俯身:“土壤挺正常的。”
阳天殿弟子介绍:“不要怕,你们现在看见的东西都是以前的同窗们闲着没事折腾出来的,因为浮岛增加起来比较容易,而有资格进入阳天殿的弟子生命力也相对顽强,所以并不禁止对环境做出改造。”
其他人:“……”
等对方说完了,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会把“不要怕”三个字给加在前面,但这并不能抵消新人内心愈发强烈的忐忑,因为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原本令人眼花缭乱的绿植迅速消失,替代出现的,是——
陆琼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地方,乱葬岗?”
枯藤老树,断壁颓垣,半空中还有乌鸦和脏兮兮的白纸条,荒凉到看不见一丝绿色的地面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鼓包,空气里夹杂着若有若无分腐味,哪怕换了某位大能过来,也很难做出更合适的解读。
越知涯也很好奇,悄悄询问:“井殿主,这是什么地方?”
井双灯摸着后脑勺,干咳:“那个
,我最近一直在仰天坪那,很久没回来看过了……”
林尤锦小声:“此地位于教学区的范围内,而且环境荒芜……莫非阳天殿的授业先生会把没写完作业的,还有考试没能合格的弟子给就地掩埋处理?”
阳天殿弟子语气亲切:“诸位想多了,既然作业都没写完,那怎么会有一死了之的好事呢?”
林尤锦:“……我能问一下,阳天殿哪边可以申请直接毕业吗?”
阳天殿弟子呵呵笑道:“开个玩笑。”等其他人都被这一句玩笑给开得面露凶光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因为崇吾派的教学风气十分开明,在阳天殿,只要是非致命性的改动,那都是允许的,你们眼前所见,应该跟设计者的审美偏好有关。”
……他们绝对是在羞辱审美两个字。
阳天殿弟子继续:“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两天是新人升殿的好日子嘛,多少得把环境布置的有特点一些,以便给你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宁自书默然片刻,开口:“我能问一下这是哪位道友的杰作不?”
阳天殿弟子微微迟疑。
越知涯好奇:“难道要保密?”
杨玥莹摇头地毫不犹豫:“不可能,保密的做法会减少弟子们互相切磋的可能性,这样一点都不青帝!”
越知涯:“……”
青帝什么时候变成形容词了?而且还是一言难尽的那种?!
阳天殿弟子坦白:“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看了看远方,目光悠然,“但你们要知道,现在刚到教学区的外部,距离咱们今日的目的地,还有非常漫长的路程。”
真一个一个来挨个丰富仇人名单,薄点的笔记本都不够用的。
宁自书等人:“……”
沉默,就是升殿者的主旋律。
阳天殿弟子依旧挂着满脸喜迎新生的亲切笑容,介绍道:“而且周围的布景,除了迎接你们,还有点别的作用。”长袖拂开一蓬杂草,露出下面的刻字石碑,“比如此处,就是为了蕴养‘烧尸场上土’而特地建造的场所。”
对于烧尸场上土的名词释义,周围获得升殿资格的学生们还是心里有数的——顾名思义,是将人或兽类死后的躯体焚烧成灰,埋入地下,等到日子慢慢过去,骨灰与土壤充分融合,就可以被称为烧尸场上土,常见于祝祷咒诅类的术法当中。
宁自书跟前辈确认:“所以周围的土包里,果然都是死人?”
阳天殿弟子摇头,笑得特别和善:“你们能随便瞧见的,应该还是以兽类的尸身为主。”
宁自书觉得面前道友话里的信息量十分丰富,值得一个细思恐极的颤抖。
用来蕴养“烧尸场上土”的疑似乱葬岗区域之后,黄黑色的土地被绿植所替代,周围逐渐出现了一些矮小的灌木与花丛,一些指甲大小的白色小花散落在草丛当中,看起来生气勃勃。
林尤锦瞧见花丛下同样立着块石碑,好奇地拂开遮盖物,将上面的文字一个个念了出来——
“水莽草培植地点。
环境要求:湿润、温暖、灵力充沛,有足够光照。
注意要点:水莽草的叶、花、香皆有毒性,不可食用,在没有足够防御措施的情况下,请不要靠
被杂草彻底盖住的石碑,这是想给人提示,还是想骗人上当呢?
其他人倒是了然地点头——危险总是潜伏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难怪崇吾派非得让新生在仰天坪磨合个一年才允许升殿。
魏弼把林尤锦拖了回来,平放在人群中间,大家先为集体立正,为不幸的同窗默哀三秒,然后一人来了一发清净术。
恢复知觉的林尤锦翻身坐起,第一时间伸手摸了把头发,果不其然,摸出了一手碎毛。
秦旭安慰:“也没掉光,只是少了五分之一,林道友就当是换了个发型罢。”
林尤锦:“……大家都是修士,下次遇见类似的意外,要不你们还是袖手旁观,相信我的自愈能力呗?”
友人们还没来得及回复,负责接引工作的阳天殿弟子就戳破了林尤锦的美好愿景:“别想了,在阳天殿,要么保护好自己,要么就及时接受治疗……诸位很快就会习惯的。”
话音落下,迎接这位前辈的时后来者的一片死寂。
越知涯看向阳天殿名义上的掌管者。
井双灯注视着对崇吾风气产生深远影响的门派祖师。
双方对视两秒,同时遗憾地转移了视线——虽然主要活动时期隔着一个世代,但想甩锅和不想接锅的心情,还是让他们达成了精神上的理解。
水莽草的花香虽然毒性剧烈,但很快就会稀释在空气中,只要不离得太近,靠着修士的身体素质,硬撑过去没问题,各位新人谨记林尤锦的前车之鉴,尽量跟不认识的花草树木保持距离,但这个原则很快遭到了不可抗力的打破——众人目之所及,全是各种各样的植物,茂密又茁壮。
陆琼忽然停下脚步,左右张望:“左边的棵树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已经连续两回从这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