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闪,夏秀梅好像回到了当年刚刚生下二女儿的那一天。
她满心希冀会是个大胖儿子,但是不是,医生说,是女儿。没关系,女儿她也喜欢,她跟医生笑了笑:“是吗?我可以看看不?”
她在心里想,正好浣浣衣服那么多,太浪费了,可以留给老二穿,然后给姐妹俩扎一样的小辫子。老二一定跟姐姐一样可爱好看。
她要好好赚钱,让俩孩子一起去上那种死贵死贵的兴趣班。
不过,医生跟她说:“很可惜,夏女士,你生下的是……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
他从专业的角度跟她分析这个孩子可能是因为什么而死的,说了很多很多,可是她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一句都听不进去。
什么叫做,没有了呼吸?
死胎。她生下的,是一个死胎。
恍若晴天霹雳,夏秀梅不相信,可是护士把那个浑身铁青的孩子抱过来给她看,不由得她不信。
她摸了一下孩子的脸,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摸这个孩子了。
她心如死灰,屋外阳光璀璨,却半点照不进她的心里。
夏秀梅好想死。
产后的痛苦和孩子的死亡让她整个人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也是这时候岳子颀出现的,塞给她一个刚出生的女婴,没哭,还在笑,夏秀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人说:“这孩子没人要,送你了。”
她都没来得及反应,人就不见了,只剩下了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
夏秀梅不是个大义的人,她很自私,当即什么也没问,只因为想要个孩子,就留下了。
就算是,她的二女儿吧。
乖乖巧巧的,也好养活。
差不多是她出月子的时候,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找上门的,反正就是找上门了。有时候她可真佩服这些人的本事,就跟能通天的一样。
岳子颀跟她说:“这孩子是有钱人家的,名字叫七,数字七,反正你什么也别问,送你养了,这卡里有二十万,给你养孩子吧,密码是一二三四五六。”
那个年代二十万还是很多的。
夏秀梅机灵,死缠着要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给知漆起名的时候,她新鲜劲也过了看这孩子不仅没什么感觉还有点嫌弃起来了。
眼前是油漆,又想起岳子颀说过的她名字是数字七,就给起了个“知漆”。
再后来,电视上有个音乐节目,评委叫夏秀梅给认出来了,就是岳子颀。知浣想走音乐路,夏秀梅腆着脸带着知浣去找当时岳子颀留下的联系方式。
夏秀梅知道知漆来路不对,就用这个为把柄拿捏着岳子颀。
岳子颀对她们也还好,不是太无理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这么多年过去,说实话,她在岳子颀身上是真的捞了不少好处。知漆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一样,根本没花费她什么功夫,还给她带来这么多好处。
可是今天岳子颀说知漆被找到了?
夏秀梅心里五味杂陈。
先是害怕吧,如果岳子颀被告拐卖儿童,她应该我好不到哪去。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话真是没错。她占的岳子颀的便宜还真不是白占的。
而且知漆亲爹妈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会不会被悄无声息地搞死?
至于舍不得,还是有点的,毕竟也是养了二十年的孩子,她当然会舍不得,怕知漆一看到有钱爹妈,就彻底不理他们这对穷爹妈了。
偏偏她还不敢在知勇全面前泄露半分,因为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知漆不是亲生的。
夏秀梅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越是不知道就越着急。
*
知漆吃完饭后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个城市是她第一次来,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她蹲在那儿撑着下巴看一群小孩儿在广场上倒计时的时候,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去的一年里,收获很大,工作,学习,生活都给了她不一样的惊喜。
她彻底实现了财务自由,并且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财富迅速累积到了一个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数额。财务自由是真的爽,再也不会受钱的桎梏,再也不用因为钱向任何人低头。
她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可以说走就走,毫无顾忌。
学习的话,又是年段第一。
生活,就更不用说了,她和霍晗川在一起了。
从前她求之不得的爱情都属于她了,美好的好似她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零点钟声敲响,支付宝的声音也响起。
是霍晗川给她转了131452.00,附字“新年红包”。
应该是支付宝限额了,不然她觉得他恨不得转个几十万,借口新年祝福,实则支援她财政吧。
知漆嘴角噙笑,也没眨眼就给他转了199999.99回去。
霍晗川愣了一瞬,差点被这姑娘气死。他参考了沈句的意见,又是浪漫,又能趁机补贴补贴。
可这丫头直接加了六七万打回来?
浪漫先搁一边,他就不信她不知道他想干嘛。
知漆把手机拿着没收,因为她猜他很快就会打过来。果然。
她没接视频,切了通话,怕被他看出自己在哪。
“霍晗川,新年快乐。”知漆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抢先说。
霍晗川低笑了一声,“新年快乐。”
然后知漆就被算账了:“为什么红包不收?这是过年红包,我给你的。”
“我收了呀,然后我也给你发了一个呀,这是我给你的。”知漆狡辩,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霍晗川咬牙,不过,他还留了一手,待会再展示给她看。
“霍晗川,新年快乐。”知漆欢快道,看着身前的小孩子们挥舞着荧光棒,仿佛被感染了。
“漆漆,新年快乐。”他舒展开眉眼,多了三分柔意,“明年能一起跨年吗?”
“不知道诶。”
“知、漆?”他沉了沉声,带着威胁。
“应该可以。”她立马识趣地改口。
反正加了个前缀“应该”。
“霍晗川,祝你的电影一举成功。”
霍晗川低声笑了笑,突然想不出她需要什么,他沉吟了下,说:“那就祝我们新的一年都不分开。”
知漆:“……你好幼稚。”
*
知漆回酒店后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要睡觉的时候,发现霍晗川居然又给她打了钱。
这个人很固执,一共五笔,一笔是131452.00,一笔是52000.00,还有三笔5200.00,知漆都傻了。
她默算了下,这家伙是真的可以,卡在了199052,限额之前,而且也不一次性打,就是要这些寓意很好的数字。
不对,他今天打过十三万了呀。
知漆狐疑地翻着记录,随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好,这个家伙之前卡在零点前打的,应该是58秒59秒的样子,所以过了零点,他还能再打二十万。
知漆想把他拎过来揍一顿解解气,实在不行就掐一掐他腰间的软肉好了。
她给他发消息:为什么还打?我明天还要转给你!
可是显示着【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知漆僵化了下,眯了眯眼,霍晗川可真是太出息了,居然学她拉黑!过分!!
她转战微信,噼里啪啦打着字。
【霍晗川!!我真的不要你的钱!】
【为什么拉黑我!快放我出来!】
【你太坏了,你学我拉黑你!】
霍晗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微信提醒,她应该是发现了吧。
点开一看,果然。
他给她顺着毛:乖,出门在外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等你花完了我再把你拉出来给你转钱花。跟我不要客气那么多,不然我就收拾你。
他还威胁她?
知漆:来,你说说,怎么收拾?
霍晗川:亲一下就好。两下也行,看你。
知漆咧着笑,这个家伙真的是……
知漆强行解释:【我手里真的有钱,你不要变着法给我钱,这样我反而会不开心的。】
【可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不然一点赚钱的动力都没了,然后接下来的电影就会不想拍,紧接着就是事业一塌糊涂了】
知漆想了想,这个人的确是很欠揍。但话都说到这了,她也退不回去了,只能先替他收着了。
他是真的觉得她穷,舍不得她受苦受罪,怕她硬撑着,她都知道的。又不是心肠硬邦邦的人,不会为他动容。
霍晗川目标达成,心情愉悦地给她顺了顺毛,两人聊到了知漆不小心睡着了才结束。
霍晗川止住声音,听着话筒传来她浅浅的呼吸声,他舍不得挂断,索性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她的呼吸声入睡。
*
知漆在外面飞来飞去忙到开学前两天才回Q市,她准备回鎏金御品,一点回家的打算都没有。
提前两天托了常叫的家政公司打扫,回去后就可以入住。把行李箱一放,她准备出去采购粮食和零食。
她这个寒假每天都很累,身心俱疲,提前两天回来也是想给自己放松放松。不过屋里什么都没有,尤其是吃的,她可能得买好多了。
与此同时,林起峪和岳子颀都得到了她回来的消息。
他们都派人在盯着,知漆一回来,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林起峪脱下威凛的银灰色西装,换上浅灰色毛衣和黑色休闲长裤,想了想,还搭了件黑色长款羽绒外套。那身气势被收敛了不少,温和多了。
他琢磨着现在的女孩子好像都喜欢这种风格的,他这样穿说不定柒柒会喜欢,也显得年轻。
他是柒柒的爸爸呀,应该会是柒柒最喜欢的人才对呀。这二十年,说到底都是一个错误,从现在开始也该走上正确的轨道了。
林起峪没告诉其他人,准备自己一个人去跟这孩子谈谈心,人太多的话太吵,动不动还会闹起来,反而让柒柒反感。
出门前,他想起什么,折回书房拿了个红包,往里塞了张卡,包好红包,出门。
他每年都会往这张卡里打一笔钱,是给柒柒的压岁钱。从二十年前的几百几千块钱到现在的几十万几百万,一分都没动过,密码是柒柒的生日。
他等这一年等很久了,就等着给柒柒这个红包。
连红包袋子都是他让人去定制的,全球独一无二,可见得他是有多么期待,做了多少准备。
林起峪驱车前往下属报告的地方,奇怪是奇怪的,那孩子怎么会在鎏金御品呢?在哪里也不该在那呀?但他也来不及多想了,先见到人再说。
至于岳子颀,已经全副武装了,就打算今晚行事。
别看他年纪大了,健身得勤快,动作还是很利落的。
别的不说,搞死一个女娃子是够了。
知漆在跟霍晗川打电话呢,她买了不少东西,付钱找人送回去一批了,现在还在继续选购。
“舍得回来了?”
“想你了嘛。”
真是差点就信了。霍晗川扶额,叮嘱她:“晚上好好睡一觉,这么晚了,待会注意安全。”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不然我来接你吧?五分钟,等我一下。”
“不行,两三分钟的路而已,你不许过来,赶紧睡吧你。”他一过来自己直接暴露掉住在鎏金御品。
霍晗川眉心突突跳,他按了按,不确定地问:“回去路上都是大路吧?”
“对对对,你就放心睡吧。我结账啦,晚安哦。”
从这个超市回家都是大路,但是快到的时候要经过一个小胡同。很短,知漆也没在意。
第40章 掉马进行曲
知漆站在胡同口的时候,心里莫名有点慌,站在那一会,她自己就好笑地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事,这可是法治社会。
而且这胡同看上去可怖,但其实不过十来米长罢了。
哪里知道,知漆走到一半,瞳孔骤然一缩——一个越有她手臂粗的铁棒迎头而下!铁棒划过风的声音历历在耳!
知漆躲之不及,手中提着的袋子猝然掉落,滚落一地。
她只有来得及闭上眼睛,把头偏开。
那铁棒离自己只有不到二十厘米。
这架势,分明是要取她的命的。
铁棒重重砸在骨头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尤其刺耳,知漆长睫颤得没有规律,可疼痛感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传来了皮肉搏斗声。
乍一睁眸,眼前是两个身着黑衣的人,一个是林起峪,林氏集团董事长,她的亲生父亲,另一个……蒙着口罩,她实在认不出来,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认识他。
刚才那一棍,是……林起峪的胳膊帮她挡住的,现在整条胳膊应该是断了,下垂在那里,他顾不及,猛踹了那个黑衣人,将他踹翻在地。
黑衣人狰狞着面孔,别看他只是戴着口罩,就算他化作了灰,林起峪也认得出来这是谁。可这个时候林起峪头脑一片混沌,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任何事情,只顾得上保护女儿。
趁他不备,林起峪又狠踹一脚,拉着知漆快速离开。
到了人口密集处,林起峪仍未放松警惕,一边跑一边让知漆报警。
带着她到了超市,门口有保卫,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一连串的事情袭来,知漆都懵了,她按着110,泪水却不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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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笔录林起峪想带她回去休息一下,知漆凝着他的手臂,没有力气和知觉似的低垂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黑色外套也透着血迹。
“我们去医院吧,我叫车。”
她不由分说地掏出手机,打开软件叫车。
林起峪随了她,没说什么。
看上去手臂上的痛对他来说太云淡风轻了,可是知漆知道一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那根铁棒挥舞的时候声音之大足以见得是个利器,又是奔着取她性命而来,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知漆心里清楚,是这只手臂替她挡了一命。
很奇怪的是,刚才做笔录的时候林起峪分明知道那个人是谁,将他供了出来,甚至住址电话都一清二楚。可这个人是不是因为林起峪才来的,是不是林起峪的仇家,她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