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瘸子明明已经分家单过,亲娘对他也不好,但是,为了孝顺这个名声,两口子硬是往前凑,好东西平白分给几个兄弟,他们还居然很得意。
亲娘夸他们孝顺,亲戚赞他们不忘本,亲戚邻里都说他们好话,实际上哪个不暗中笑他们傻。
这两口子也是绝配。
家里东西败完了,顾大姐又来找弟弟哭诉。
这一回,顾恒根本没露面,任由顾寡妇将人骂回去。
顾大姐来几次骂几次,无论她在外面怎么哭诉,再也没有人愿意搭理她,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还劝她,说是做人要知足,家宝这个兄弟已经很好,难道还要你娘家兄弟养着李家人不成。
顾大姐想不明白,要不是为了弟弟,她不会嫁给李瘸子,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为什么别人都不向着她。
大道理她不懂,她只知道娘家兄弟靠不住了。
于是,李大丫入了她的眼。
这丫头绣活做得好,能卖不少钱,李家现在的日子基本靠着她在养。
江婉蓉曾经劝过好几次,让她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李大丫嘴上答应的好听,转过身她就忘了,依然为家里做牛做马,甚至她还乐在其中,她喜欢被娘重视的感觉,也喜欢被人夸赞,她现在的名声非常好,十里八村都夸她是个能干姑娘,李大丫心里很得意。
所以顾恒才说这丫头有点小聪明,遇事却从来抓不住重点。
江婉蓉心里有些后悔,她不知道教导这丫头绣活是不是错了,她担心李大丫犯蠢,在家被娘奴役,嫁人又被夫家奴役。
关于这一点,顾恒也没辙。
两个丫头都是一样的教,李二丫就懂事许多,心里也变得有成算,李大丫......
顾恒现在根本不想管她。
这丫头被娘荼毒的太深,怎么管教都没用,好名声,喜欢显摆,喜欢展现自己的能耐,还喜欢哭,那德性简直跟顾大姐如出一辙,吃了亏,她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
反正这丫头的没救了,除非遭遇什么重大变故,或许才能让她长进一点。
当然,顾恒嘴上说着不管,但他既然知道了陈家的事也不能装聋作哑。
该怎样选择是李家的事,可是,他这个做舅舅的明知前面是火坑,居然也不提醒外甥女一声,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隔日,顾恒披上蓑衣,冒雨去了月河村一趟。
这些年,除了年节必要的走动,他和顾大姐家没什么往来,他儿子满月周岁,顾大姐送来二十个鸡蛋作为贺礼,这事儿也亏她做得出。
顾恒策马疾行,来到李家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淋湿。
“小弟?”顾大姐十分意外。
“家宝啊!”李瘸子神色冷淡,脸上摆明了不欢迎。
自从大丫和陈彦说亲,顾大姐这两口子有些飘了。
“舅舅。”李二丫连忙说道:“外面下着雨呢,舅舅您怎么来了,我去给您端热水。”
顾恒道:“不必,我来说点事情就走。”
“舅舅!”李大丫从绣房里出来,温柔娴静的屈膝行礼,江婉蓉将她教导的很好,衣着打扮,规矩礼仪,李大丫学得非常不错,然而,性格方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只能说顾大姐确实厉害,洗脑功力深厚。
顾恒问道:“陈家的情况你们都清楚?”
顾大姐得意道:“我们自然清楚,陈家那可是顶顶好的人家,我们大丫将来有福了,进门就是少奶奶,往后呀,说不准还能当官夫人。”
李大丫羞红了脸。
顾大姐道:“我们大丫呀,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顾恒笑了,顾大姐想的可真美呢,比做白日梦还美,笑着道:“陈彦乃庶子,烟翠阁还有老相好,这事你们知不知道?”
顾大姐不以为意:“那又咋了,陈彦亲娘得宠,他爹说了,将来的家业肯定要留给陈彦一大半,至于烟翠阁,哪个大家公子不风流,我们大丫可是正妻。”
李大丫含羞带怯,似乎很认同亲娘的说法。
顾恒突然有些鸡同鸭讲话的既视感,淡淡道:“陈彦还有庶长子,你们知道吗?”
“什么?”李大丫脸色一白。
顾大姐心头一怒:“还有庶长子,这可不行,陈家想娶我女儿,一定要增加聘金。”
“娘!”李大丫有些惊慌。
顾恒皱眉:“我建议大丫的亲事再等等,陈家不值得托付,等到四娃五娃考中秀才,再给大丫说亲也不迟。”
“你安的是什么心,见不得我们大丫好,亏你还是亲弟弟......”
“就是,陈公子也要考科举,他要是中了秀才,哪还看的中大丫。”
“四娃五娃能顶什么用?”
“爹,娘......”李大丫惊慌失措毫无主见。
顾大姐这两口子,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一致认为顾恒不怀好意,不想让他们大丫嫁的好,大丫要是嫁去陈家,可不就把顾家给比下去了吗。
顾恒不说话了,反正话已经带到,随便他们怎么样,若非他还有点良心,这事他一点也不想沾染。
总而言之,他对顾大姐一家仁至义尽。
“我走了。”
“舅舅,您等等!”李二丫追出门外,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急切道:“舅舅,这是我给弟弟做的,手艺没有姐姐好,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弟弟们喜欢。”
顾恒面色一缓,总算有个好的,看见二丫期盼的眼神,语气温和下来:“你有心了,舅舅代替他们收下,你两个弟弟也很惦记你,有空过来舅舅家小住。”
李二丫面色欣喜,接着又变得失落。
顾恒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李大丫攀上好亲,顾大姐不许两个丫头再去舅舅家,除非有便宜可占,或者等李家发达了,她会带着孩子回娘家显摆。
李二丫诚恳道:“舅舅,您和舅娘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
顾恒笑了起来:“你把日子过好就成,舅舅不用你惦记,别学你大姐,往后......”往后那丫头总要摔了跟头才会长记性。
李二丫抿嘴浅笑:“舅舅,我会过好日子。”
她才不会学大姐,什么都听娘的。
“死丫头跑哪去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
屋里传来骂人的声音。
顾恒翻身上马,转头看向二丫,笑着道:“回去吧,自己多留个心眼。”
李二丫点点头,连忙转身跑回院子。
她心里非常明白,姐姐嫁给谁幸不幸福,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给的聘金有多少,她将来如果嫁人,一定不会听爹娘摆布,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把日子过好,这样才不会辜负舅舅舅娘多年的教导。
第35章
顾恒回到家, 江婉蓉一脸心疼:“下雨天的,你去哪儿了,快去浴房里洗洗, 换身衣裳。”
顾恒点头, 二月的天气依然寒冷, 雨水打在身上湿哒哒的确实很不舒服。
为了他那点良心, 冒雨跑去月河村一趟,顾恒觉得很不划算, 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以后他们爱咋样咋样, 反正他是不会管了。
洗完澡, 喝了一碗姜汤,顾恒这才说起今天的事。
江婉蓉蹙眉, 不悦道:“大丫既然听娘的,往后她的事情你别插手, 何必费力不讨好,这丫头算我白教她了。”
顾恒笑道:“问心无愧而已。”反正该做的事情他做了。
江婉蓉点头,轻笑道:“二丫是个懂事的。”
做了三身衣裳送给弟弟, 包括肚子里没出生的这个, 身量大小正合适, 一看便知她把弟弟放在心上。
顾恒慢悠悠道:“歹竹出好笋!”
江婉蓉噗嗤一笑,这人太促狭了。
一个月后。
顾恒正在书房教导儿子读书,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舅老爷, 舅老爷......”
大老远的墨砚就在门外嚷嚷。
顾恒心头一喜, 家里叫他舅老爷的人不多,连忙走出门外。
“舅老爷,好消息,两位小少爷考中童生了,特意命小的回来报讯。”
“果真?”
“瑾少爷考了二十三名,瑜少爷考了第八名。”
“好!”顾恒大笑起来,两个外甥争气他的心思没白费,周瑜读书天份确实很好,名次竟比哥哥还高。
顾曦一脸倾羡:“爹,我将来也会考中的。”
顾恒温和笑道:“你现在还小不着急,需知欲速则不达,切莫为了读书累坏身体。”
顾晔见缝插针,挥起小拳头:“爹,我的身体好,我要学骑马。”
顾恒斜他一眼:“等你长高再说。”
顾晔小脸垮了下来,撅着小嘴都可以挂上油瓶了。
顾恒失笑,没有搭理小儿子,转头问道:“四娃五娃现在如何,二姐夫可有带话回来。”
墨砚台连忙说道:“回禀舅老爷,两位少爷准备继续院试,天雨路滑,二姑爷租了一间院子暂住,打算考完以后再回来。”
顾恒道:“可有把握?”
墨研摇头:“夫子说可以下场一试,两位少爷把握不大,或许会考中,只是......只是名次不会太好。”
其实,就算考不中也无所谓,权当是累积经验。
顾恒见他浑身**的,笑着道:“行了,你先去洗洗,一会儿在管家那领赏,回头再跟我细说。”
墨砚喜滋滋的退下:“谢舅老爷!”
周瑾周瑜考中童生的消息,飞快的传遍整个院子。
顾寡妇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两个外孙学问好。”
顾寡妇完全忘了,从前她有多不待见两个外孙,此时她喜气洋洋,尾巴都快要翘上天,只恨现在天气不好,要不然,她肯定要去山下很人显摆。
错了,应该说是就算现在天气不好,也不能阻挡她去跟人炫耀。
没过多久,顾恒就看见自家便宜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撑着伞,扭着腰,一脸得意的去找附近邻居唠嗑。
顾恒有些无语。
李翠娘担忧道:“山路不好走,老夫人不会摔着吧。”
顾恒无奈道:“派个人跟着。”
他不是担心顾寡妇,他是担心顾寡妇如果真摔着,倒霉的肯定是家里人,犹记得前年的时候,顾寡妇大病一场,大夫也请了,药也喝着,偏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天天坐在床上哭,那声音简直比噪音还刺耳,顾恒实在被她哭怕了。
隔日,墨研准备回去县城,两位少爷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指望周铁牛,他自己就是个大老粗。
江婉蓉准备了一车东西让他带上。
顾恒目送他下山。
“咦?”
江婉蓉好奇的看向山下:“大雨天的,除了墨研之外,谁还赶车出门啊!”
远远他们就看见山下有一辆牛车缓慢前行。
李翠娘笑道:“昨天我也看见了,他是东面山上的顾大成,近些日子常常赶车出门。”
顾恒目光一凝:“车上买了什么?”
李翠娘摇头,太远她也看不清楚,车上遮得严严实实,谁知买了些什么。
顾恒微微皱眉,这事不对劲,顾大成又不做生意,下雨天也没猎物出售,平白无故驾车出门肯定是为了买东西,并且数量还很多。
重生女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
顾恒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两个字———粮食!
“最近粮价如何?”
江婉容眨眨眼,她不清楚。
李翠娘摇头,她不管采买这一块。
顾恒面色严肃,江婉容紧张起来:“顾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恒摇头道:“我也不确定。”
目前他只是猜测而已,曾经他想派人盯住重生女,却没想到顾大成十分警觉,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近些年,重生女没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但今年......
今年天气不好,顾大成下雨赶车出门,本身就代表有问题。
顾恒道:“你别担心,我去找村长商议商议。”
如果真会爆发洪灾,住在山上的人家应当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没有粮食的话,世道肯定要乱。
顾恒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连叔,连叔,你在不在?”
“家宝啊,下雨天的你咋来了。”村长有些意外,接着又笑道:“还没恭喜你呢,两个外甥都考中童生,你说他们咋就不是本村人呢。”
明明他们是家宝供养出来的,偏偏却是下河村的人,村长心里越想越难受,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幸好子言前些年考中秀才,否则他们顾家村岂不是低了隔壁两个村子一等。
顾恒无奈道:“连叔,我跟你说正事!”
村长叹了口气,看着他:“说吧,又有啥事?”
顾恒道:“今年雨水多,我怕发生意外。”
村长皱眉:“我也正担心呢,你说这天气咋回事,晴不到两天就下雨,田里的秧苗......”
村长也有些犯愁。
顾恒道:“连叔,你有多久没去镇上了,现在粮价怎样?”
村长稍一迟疑:“粮价涨了两文钱。”
顾恒心中一紧:“连叔,咱们通知族里存粮吧。”
“这......”
其实,粮价上涨一文两文钱属于正常浮动,不过,前些年风调雨顺,可没像今年这样阴雨连绵。
顾恒唆使道:“连叔,存粮又不是坏事,今年天气不好,谁知收成怎样,粮食存在家里吃不完大不了卖掉,总归亏不了多少钱,咱们村现在又不差钱,就当以防万一也好,总这么天天下雨,我怕会爆发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