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连正常站立都无法?”
“可以站立也可以走动,但姿势可能就……如果病人醒了,希望你让他做好准备。”
听到这句话,封则衍心里也了然了七七八八。
“顺便, 你这个伤口也很深, 最好还是照顾好自己。”医生把他按回到病床上, “你这伤口已经有感染迹象了, 刀面上可能经过处理, 专家已经赶过来了,马上会进行切除手术。”
封则衍也确实无法支撑自己, 但他还是按住医生的手,苍白着脸色吩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明白的,先生,您请好好休息, 我们这就去商议手术事宜,不要担心, 不要急火攻心。”
“嗯。”
以前再疼,封则衍也觉得能忍,这一次却是钻心的疼,无法无视。
他半用力, 想要克制住那份疼痛,可是没有办法,依旧疼得他几乎要颤抖。
不过一想到待会要被带过来看他的时烟,他就想留着些力气,好好看看她,好好逗逗她,不要让她为他们任何一个过于担心。
——
坐在车上,时烟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整个人十分清冷消瘦。
黎管家多次想开口劝劝她不必如此伤心,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医院……那边给我的答复是伤口不深,就缝了几针。林先生他伤稍微重了一点,时烟,真的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我现在只想快点去到他们身边看看他们。”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哭腔。
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夜等来的又是这种消息。
纵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时烟还是接受不了。
不过比起之前的不能接受,大哭一场,这一次她已经淡定了许多,如果无视她几乎陷入肉里的指甲。
她不想再给封则衍林湛垣一种她很弱,需要他们守护的脆弱感了。
有时候她必须强大起来,承担起自己需要承担的部分。
车很快到了医院。
时烟看着这个恐怖的地方,真心觉得如果能少来这里,该有多么美好。
纵使抗拒,她还是扎头进去了。
一路走到封则衍和林湛垣的病房里。
她轻轻推开门,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吵醒里面的两个人。
但没想到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醒着,并在一起聊天。
时烟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小半,她撑起笑脸:“你俩没事吧,之前还搞得跟仇人似的,现在受伤了躺一块了,还唠嗑起来了。”
“这不苦到一块了么,对吧,封则衍。”林湛垣微笑着。
封则衍也接了话:“谁跟你苦到一块儿啊,我有老婆,我和她甜着呢。”
“屁,你俩还没结婚,我也没收到请柬!”
“要你管。”
“就要我管,她是我妹。”
两人一言我一嘴地竟然吵了起来。
时烟感觉到无奈,默默将保温杯放到两人中间的桌子上,不轻不重地“砰”的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了些许。
两人停止争吵,默默看时烟的眼色。
“那么有力气,不妨告诉我你俩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先是看了一眼林湛垣,最后看向封则衍。
那眼神十分严肃,严肃到封则衍当下就想滑跪道歉。
“我承认,我和林湛垣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给你看,没有针锋相对,只有合作共赢,我和他的合作,在登上邮轮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时烟心里一咯噔转头看向林湛垣。
只见他点头笑着:“就……其实最后是赌输了第三把,得答应他一个要求,他后来给我发了一个扳倒封衡的计划,我看着与其我自己单打独斗,倒不如和他一起,也算是退有保障。”
这么一句话,气得时烟啊,有一种荒唐感。
“很好玩?”
“别生气。”封则衍小心翼翼的开口。
时烟直接回了一句“闭嘴。”
男人就没有话了。
时烟把两碗银耳莲子粥给端出来,一边一碗,由黎管家帮忙喂着林湛垣,自己则喂着封则衍。
她神情专注严肃,没有再发表过一句话,封则衍知道她在生气,此刻也只能卖乖。
可是渐渐的就有些装不下去。
在时烟又要再给他喂一口的时候,他偏过了头表示:“我有些累了。”
悬在半空的手顿住,时烟看了看根本没吃几口的粥,有些难过:“是不是做得不好吃?”
“没有,就是累了。”即使疼到想要暴躁骂人,但封则衍还是舍不得对她冷脸或者言重半分。
时烟叹息一口,又看向林湛垣:“你呢?”
“我还好,都吃完了,你知道你就算做得不好吃,我也都照单全收。不过烟烟你把东西放在这里吧,我盯着他吃完,医生让我们好好休息,不如你先回家,我看你脸色也不好?”
时烟一愣,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颊。
如果说以前,她肯定会撑一撑,但是现在有了孩子,也还是要放一定的注意力的。
“那我就走了……你们两个,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我一定帮你照顾好封则衍,不就是多个妹夫吗。”
时烟笑了,走过去点点他的鼻子:“你你你,让你有事跟我说你还不说!自己有计划也好,干什么也好,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行动,如果这次不是孙管家求我帮忙,你现在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跟我耍贫了!”
“行了,大小姐,你就少说两句,看在我现在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乖,先回家,实在是……我们俩个大男人平时高高大大,现在脆弱得跟只兔子似的,很丢脸唉,你就行行好早点回去当今天没来看过我们行不行?”
时烟见他这么说,估计也真是很为难了。
“行了,我这就走,我会叫人来照看你们的,你们最好好好养伤,等你们伤好以后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怎么样?”
“什么好消息?”林湛垣暗戳戳朝封则衍那看去,只见他似乎疼得脸色又白了几分,便连忙自己接话,“无论什么好消息,我们都接受。”
“嗯,那你们继续睡一会儿,我也回家去休息休息。”时烟笑了,可甜。
再去亲了一口封则衍的脸颊,她凑在他耳边道:“这个好消息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养伤。”
封则衍虽然一句话都疼到说不出来,但是这时候还是无比在乎她地点了点头。
女生和黎管家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而林湛垣担心地看向封则衍:“你没事吧?”
“没事。”男人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最后撑着自己按了一下呼叫控制器。
林湛垣想动,想去看看他,但是打了石膏的腿半分都动不了。
“唉,你叫我陪你演戏瞒过你病情很严重的事实,你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也不想自己的太过担心而让你担心。时烟不傻,所以你最好快快好起来。她说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估计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封则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闭嘴吧,我没力气搭理你。”说着,他又皱了皱眉。只是意识变得迷糊间,他还是看向了那碗粥。
他很想吃下去,可是疼到无法挪动。
但一定要早点好起来。
他要早点回到时烟身边。
——
时烟并没有回家,而是带着黎管家去了一个地方。
一家医院,关押着金言。
现在在进行精神鉴定,还有后期医治。
封衡倒是惨,本来他可以一辈子都不用进看守所,但是这一次被金言牵连倒是进了里边,被警方、检察院开始层层叠叠地盘查。
过去身上所有犯过的事情都即将复盘一遍。
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第45章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时烟和金言面面相觑。
金言伤不到时烟, 因为她正被拷在床上, 动弹不得。
只是那眼神那神情都在宣扬着对时烟的不满。
时烟坐到她面前,面容冷淡不带丝毫情绪, 声音也十分的冷淡:“听说……你提出自己有精神疾病?你倒还挺有求生的欲望?”
“我活着,就是想看你们两个没有好结果。”
“可是你现在把自己作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确实是自尝恶果。金言,你觉得你这样做, 会让我觉得膈应退缩吗?不是。以前我觉得你可恶, 现在我却觉得你可怜。”
她低下头, 有些失望:“曾经我也感慨过,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身心健康, 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该有多好。你曾在我最灰暗的时光里也算是一个指向明灯, 却最后会变成这样。我感到很可惜。”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金言握紧拳头,笑得咬牙切齿,“你的假意就是欺骗封则衍最好的一个利器,他看不透, 我却看得透。我绝对不信你比我还爱封则衍。”
“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未曾想要对他下手,可你伤了他, 你不觉得你的爱只不过是一直在自我感动吗?金言,我今天找你,不是想要跟你比谁更爱封则衍。我只是想要知道,这一刀下手的时候,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金言望着天花板,目光变得漠不在乎的模样,很是淡漠:“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上一次见我,应该觉得封衡对我这个小三很好,很宠吧?”
“可是在很早之前他就强迫我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以什么去抵抗他?他是封则衍的大伯,我与他对着干,封则衍也绝对不会帮我,我对他从早些年的恩人,现在变得早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所有的一切都得靠我自己!”
“我以为你死了以后,我能陪在他身边,十天半个月也好,至少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那时候他若给我哪怕一点点真心,事情揭发以后,至少他会难过,会为我难过,但我没想到,我太高估了自己,才一天,他就发现是我做的这件事。我以为看在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上,他不会对我赶尽杀绝,可是他把我送给了封衡,那个我最讨厌最恶心的男人。我想逃啊,可我怎么逃,我没有任何资本逃离北城,并且……在北城我还有命可以活,逃出北城,封则衍一定会对我下手。”
“我只能苟活在封衡的手里。这三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积攒我对封则衍的恨意,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你知道我躺在封衡身下有多恶心多难以忍受吗!”
末了,她又哭又笑,“你是不会懂的,你多幸运啊,能让封则衍爱上你,你多牛逼啊,回来后还有人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知道吗,林湛垣那个蠢货还以为我看不出他和封则衍的把戏呢,我在封则衍身边那么久,什么计划不知道,但再怎么我也不会和封衡一条绳上。我就看他们狗咬狗,最后,哈哈哈还是我亲手上的。”
时烟将她面部的所有细节都留存在自己的脑海里,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你说呢?”
“算了,不揭人伤疤。但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想明白,有一年的一个冬日晚上,从车库里开车出来逼我掉下河里的,究竟是不是你?”
“是我,那时候我真以为你会死,可惜啊,你真是福大命大。”
最后一个困惑也解决了,时烟也就没有别的想问了。
她站起来,把手上的录音笔收好。
“金言,希望还能有再见你的那一天,我会亲手解决掉你。”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可是身后却传来了话。
“封则衍身上刺的那刀我添加了一份东西,就算是伤口好了,以后身体也会大不如前的。时烟,你们现在尽管快活吧,迟早有一天面对谁先死的问题。”
被这句话弄得转过身,时烟默默地握紧拳头,恨不得杀了她,但是忍住了。
“你已经没有亲人了,行刑后,你的骨灰我会认领,帮你撒在海里。”
她出门了,没有再回头。
可最后留下来的一句话却足以叫里边的人癫狂。
因为时烟说出这句话,是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让她这一次再也翻不了身,只能等待死亡。
——
之后几天封则衍都不允许时烟去医院了。
去了也是被保镖拦在门外。
时烟被拒了一次两次三次的,最后都是失望而归。
但她并没有在家自怨自艾,而是帮封则衍扛起了在公司的职务。
虽然没有他那么老练,但是胜在有帮手,一点点的也算是熟悉了公司的业务。
有封则衍的威望在,也没有人倚老卖老欺负时烟。
只是一天天的,见不到封则衍,她总是很失落。
没有吃饭的胃口也没有吃东西的兴趣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黎管家每每看到这样的她,总是恨不得自己受她的这份罪:“你这样对孩子的发育也不好啊。三个月正是关键时候,你也得为孩子多作考虑呀。”
时烟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发疼的头,还是第一时间关心在医院的人:“今天说林湛垣出院了,阿衍他呢,医院还是不肯告知消息吗?”
“我去找过裴医生了,说是恢复得还可以,但是先生怕自己身上还带有病毒会传染给你,所以不肯你去。你也别太担心。还有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先生的身体可能会不如以前。”
时烟一愣,想起过去的自己。
封则衍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以后的身体要是越来越坏?
不过没关系,他好他坏,她都会陪着他。
“这两天我也找专家研究过了,这种病毒得去国外医治,明天我们就去美国。”时烟站起来扶了一下腰,“明天我就不去医院了,你帮忙去带个话,要他接下来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