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以前给赵雅原的所谓补课,和这个魔鬼式补习比起来,简直轻松得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过家家。
秦祀还给她留了作业。
难度刚好是卡在那她能力极限的微妙的一点,属于她能做出来,但是必须非常努力思考才能写出来的。
鹿念这晚上写题目就写到了二点。
看着那满满一页成果。
鹿念长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也不能让他小看了她。
结果努力过头的结果就是,她洗漱完,一沾床就睡着了,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并且直接睡过头了。
本来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鹿念醒来时,一看时间,已经九点钟了,顿时慌到不行。
苗苗为什么没有叫她起来?
……”居然都过了一个小时了。
完蛋,秦祀是不是在外头等急了,印象里他一直很守时,属于那种约好了就绝对会守诺守时的类型。
她急急忙忙,从枕头旁边摸到了手机,就打通了秦祀电话。
“对不起,我睡过了。”
女孩子明显是刚起床,声音软绵绵的。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那边传来女孩子跳下床,急急忙忙穿着棉拖在卧室里走动的声音,因为太着急了,不下心绊到了什么,低低一声惊呼,差点直接摔到。
他沉默了一瞬,“刚到没多久,你不用那么急。”
“那我马上。”那边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
苗苗在旁边候着。
看到少年放下电话。
她什么也没说,抿着唇笑。
秦祀已经到了一个小时了,苗苗原本准备进去叫醒鹿念。
“小姐昨天做题目直到两点才睡。”苗苗说。
鹿念因为身体不好,即使到了现在,底子也比一般人要虚,她很嗜睡,一般这个年龄的高三学生六七个小时睡眠就可以维持正常生活,她不行,一般都要睡到八个小时。
“不用了。”他没让苗苗去,“让她睡吧。”
苗苗忍不住帮鹿念解释了一句,“念念还是很守时的,平时她基本不会睡过的,是因为昨天太晚了。”
少年在看鹿念的试卷,垂着睫毛,关注点不在她的迟到上,“她身体不好,你下次不要再让她睡那么晚。”
他打算明天调整一下作业量。
苗苗有些意外,这个看着冷冰冰的少年会这样说话。
他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烦躁或者不满的情绪。
直到鹿念终于出现在客厅,头发还披散着,她急匆匆的,苗苗已经把早餐端来了,简单的牛奶和面包,她自然顾不上再精细的吃什么,毕竟已基本耽误了那么久,差点都噎着了。
“慢点吃。”一旁看书的秦祀,抬眸看了她一眼。
鹿念脸红了,忽然发觉,自己一个女孩子,当着他的面,这样狼吞虎咽,是不是不太好,她放慢了速度,终于好好吃完了一顿晚饭。
补习终于开始,鹿念刚把自己作业拿出来。
秦祀却说,“明天改到九点吧。”
鹿念,“欸?”
少年声线凉凉的,视线落在她的作业上,“这几天堵车,路上耗时长,八点我要起太早。”
鹿念欣喜,“好的,那你也在家多睡一会儿啊。”
原来秦祀也会赖床的么。
不过她拿出作业后,秦祀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找出她错的地方,继续开始讲解。
切。
果然,还期待他会表扬一下自己的她,就是个傻子。
看着少年清俊冷淡的侧脸。
鹿念想,长那么好看一张脸,是不是就不会说点好听的,真浪费。
今天的休息时间,鹿念懒得离开了,就原地休息。
秦祀在给她看作业。
看他写字其实也一点不无聊,他手生得好看,指节分明,骨骼修长,落笔很快,似乎都不用想,可以直接写。
女孩托着腮,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耳根发烧,思维混沌,根本再写不下去了,只能停笔。
鹿念不明就里,“怎么了?”
他错开视线,“累了。”
“那你也休息一下吧。”鹿念欢快说,“我们也聊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差不多是她单方面说。
“爸爸想让我进年纪前一百。”鹿念手指戳了戳她的小橡皮,“可惜我数学太差,拉了好多分。”
少年安静听着。
他知道。
陆执宏和他谈话时就说到了,如果鹿念考不到这个成绩的话,陆家就会预备送她出国。
鹿念又说,“不过,就算进了,你的学校我肯定也是考不上的啦。”
他们一路同校了这么久,大学终于要做不成学长学妹了。
秦祀什么也没说,“时间到了。”
几天下来。
鹿念发现自己居然神奇的适应了这种速度。
秦祀给她讲题目,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的拘泥这道于题目,他思维清晰,逻辑很强,帮她把所有知识点都串了了一遍,再加上给类型典型题目的归类,鹿念现在看到一个新题目,第一反应就是开始思索,可以用哪部分知识来解,之前是不是有遇到过类似的题型。
准确的说,他和她之前机械做题的思路完全不一样。
鹿念开始逐渐学着揣摩他的思维方法,虽然因为智商差距赶不上,但是比起她之前,真的灵活进步了不少。
也算是沾到了一点学神的灵气。
鹿念真情实感的说,“你以后去开个补习班,肯定也可以发财。”
她托着腮,长睫毛被午后的阳光晕染得格外柔软,“你是不是之前也经常给人补习呀?”不然为什么那么有经验的样子。
秦祀,“……”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讲起了下一题。
这段时间过得虽然辛苦,但是很快活。
每天都能看见秦祀,而且陆执宏似乎又出差去了,一直不在家,陆阳不知道为何,出现的次数也大幅度下降,鹿念只觉得浑身都舒畅,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过得无拘无束。
所以直到最后一天,她看到日历,才恍然察觉。
时间为什么发得那么快……今天就已经是最后一次补习了。
她少见的出神了一会儿,少年注意到了,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眼旁边挂着的日历,上面画着的红色圈圈已经到了最后一个。
补习结束了。
这几天做的试卷都已经积了一叠了,鹿念拿了一个文件夹,把试卷都放了进去。
一个笔记本被推了过来。
是一个看似很普通的笔记本,封面是纯黑的。
鹿念接过,翻开,里面已经写满,她问,“这个是?”
“我之前的笔记,反正现在也没用了。”
“当是附赠的吧。”
果然是他的字迹,比之前她见过的却要整齐一点,很好认,内容出乎意料的详细,尤其是她弱项的部分,公式推导过程和分类,经典例题和易错点,写得条理分明又详细,鹿念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好几道自己曾经做错过的题目。
“你的笔记保存得好好啊。”鹿念忍不住感慨,“记得也好。”
看着簇新又整齐。
她之前只见过秦祀写作业,没见过他的笔记,写作业时,因为要省时间出去兼职,他基本上不会写步骤,两三下直接到结果,不料他笔记倒是记得格外详细。
少年沉默着,看她柔软的手指一页页翻过那份笔记,看得认真,侧脸线条格外柔美,白皙如温玉。
他耳尖有些红,放纵了一下自己,没再抑制自己的目光。
视线一寸寸,由上及下,似乎想要完整的记住她的模样。
“那个,我再给你工资……”她翻到了底,意识到这份笔记的价值。
这个应该是附赠的内容,不包括在补习费用里,她不想亏待他,毕竟如果他把这份笔记拿出去卖的话,加上他状元和A大的名头,肯定不少人想要。
“你爸已经付了。”他没让她说完。
少年指节缓缓收紧,他看向她,面颊的热意瞬间褪下,那双凤眼漆黑,声音冷冰冰的,“放心,够买我的时间,不用你再给。”
鹿念,“……”
室内重新陷入了沉默。
少年抿了抿唇,站起身,“我走了。”
“鹿念问,“你什么时候去帝都?
“三天后的票。”
明哥那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他来处理,都挤压着。
三天啊……
这么说。
她刚才的小情绪都消失了,陷入了怅然若失里。
那么之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他寒暑假不一定会回安城,而且就算回了,他们的生活也完全再没有交集了,是不是再见不到了。
“那你后天有空么?”鹿念问。
少年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鹿念讷讷道,“我想再出去选一些参考书,但是,我也不会挑……”
良久。
他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
鹿念小声说,“没空就……”
他紧抿着唇,“有空。”
“那我会……”鹿念眼睛一亮。
他冷淡道,“不用付钱。”
鹿念,“……”
她送秦祀出门,真诚道,“这些天谢谢你。”
补习已经结束了,她自己感觉收获很大,虽然这十天都累得半死,秦祀一点没留情,不过她真的听不懂的时候,他意外的,也从没训斥过或者不耐烦过。
夏天天黑得晚,即使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天也不见黑。
陆家的院子越发显得美轮美奂,安静的沐浴在阳光里,枝叶修剪得当,植物枝繁叶茂,庭院葱茏,不时传出阵阵蝉鸣。
鹿念一路送他出去。
他视线停留在一个方向,她顺着看过去。
是许家小楼,他幼年曾住过的那个阁楼。
鹿念说,“现在那里已经没住人了。”
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独自缩在阴暗里,舔舐伤口,站得远远的,不愿承认的偷偷注视着她。
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悲哀的习惯。
可是他要走了,自己选择离开了她。
长久的沉默。
他们幼年时,在这院子里,留下过不少回忆。
不过那时,他就经常不理人,藏在枝叶里,或者草丛里,哪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叫他,他偶尔出现,也只是会离得远远的,很少过来和她说话。
少年背影清挺。
鹿念站在门口,看着他逐渐远去。
天幕似乎在远方缓缓下沉,残阳的赤红在地平线与天相接的地方缓缓浮现,一寸寸染红了天空,暮色四合,终于到了黄昏。
他的影子也再看不见了。
*
酒吧里热热闹闹。
明哥在收拾,喜气洋洋道,“晚上,小兔崽子要过来,我们给他开个欢送会。”
黄毛问,“秦哥不是后天凌晨走么,为什么今天开欢送会?”
明哥说,“我哪知道,你自己问他去,他说后天没空啊,根本没得商量,只能改到今天了。”
小屈说,“秦哥前些天很累吧……我们这里事这么多,都要他处理,他自己好像还有别的事情,不知道在写什么,每天晚上都弄到两三点。”
黄毛嘿嘿一笑,“我看了,是不认识的,数字儿还是什么。”
“都考完了。”明哥感慨,“你们看看,这就是文化人和我们的区别,大学也不是去堕落的,考完了,还要坚持学习。”
他这段时间喜气洋洋,从秦祀被A大录取后,比自己被录取了还开心。
“我就说了那小子以后会有出息。”
白熙在旁喝鸡尾酒,冷言冷语,“那以后,有出息了,就会抛弃我们这些人呗,理都不会理,看不上了。”
小屈摇头,“秦哥不是这样的人。”
白熙冷笑,“你看他是不是,之前那个陆大小姐,他不就一心想追吗?这种只想攀高枝的,等以后发达了,抛弃以前的老朋友不是正常。”
也是有能耐,把人小姑娘迷得不要不要,那天她随便扯了个慌,看小姑娘不高兴得。
不过她有经验,心里门儿清,看得出,他们两个应该是还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屈平时闷声不响,此刻脸涨红了,站起身,“他是真喜欢念念,不是想攀什么高枝。”
秦祀很珍惜她,无比珍惜。
小屈认识他这么久,他的暗恋似乎只有更久,甚至可能从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已经朦朦胧胧的开始了,爱得那么内敛又卑微,而且一直到现在,他从没对她表露出过任何,甚至连他帮她做的事情,都从没来有宣之于口。
小屈从不怀疑,对秦祀而言,只要鹿念开口要求了,什么事情,不要任何回报,他都会愿意为她去做。
他觉得说出“想攀高枝”,是在侮辱这份感情。
明哥,“别说了。”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白熙,“我和你说过,叫你不要再在秦祀面前提起念念,你不长记性?”
白熙脸白了一下,“在他面前我不说,私下,还不让说了?”
一阵沉默。
酒吧门被推开,少年带着一身清寒走了进来。
“外头又下雨了?”明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