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了很多,真的见到她时,他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鹿念想起平时秦祀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每次都恨不得站在离她一里开外的地方,现在她病了,反而靠得近一点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传染……”她忍不住提醒。
男孩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她这句话似乎才回过神,他别开脸,语气硬邦邦,“……我没你那么脆。”
鹿念,“……哦。”听完这句冷冰冰的话,鹿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倒是放了几分心,看来,他没怎么变,还是那个冷漠毒舌的秦祀。
“我早就知道你讨厌我。”鹿念小声逼逼,“病没病都嫌弃,你对我太坏了。”
秦祀,“嗯。”
鹿念,“???”
她心思向来藏不住,这小表情一点不露被他看到,男孩唇勾了一下,在她看到之前很快隐去。
看着女孩阳光下近在咫尺,几乎白到透明的脸,他想。
传染给他吧。
更好。
这样他就为接近她付出代价了。
此刻的男孩没有想太多,只是忽然本能的诞生出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念头。
而往后,这种病态,扭曲的近乎殉道一样的想法,贯穿了他的大半个少年时代,尤其在他绝望的发现自己的感情后。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开始拉拉,四四很快要上中学,小少年即将初长成。
第10章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又听秦祀说,“东西我收到了。”
“想让我怎么还你。”男孩垂眸看着她,逆光站着。
没有生气!!!这是鹿念的第一反应,她眼睛亮了,想问下他喜欢吗,不过想着还是不太敢,于是又想说什么都不用还。
可她转念又想,那样的话,秦祀肯定不会接受,估计还又会生气。
于是她说,“我现在还没想好,可以存着以后说吗?”
秦祀沉默了很久,幅度很轻的点了点头。
那时,鹿念想的很简单,也并未将这件事真正放在心里。
受了那场大病的影响,鹿念四年级下学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没去学校,她在家休养,因为需要呼吸新鲜空气,暑假开始,便去了陆家在外地的山中别墅。
鹿念这年生活也总算走上了正轨,家里有营养师给她设计了调养身体的食谱,她每天都会来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固定一个小时的运动时间。
而在学校里的生活,除了日常学习之外,她还开始学起了画画,陆执宏见她有兴趣,于是又给她专门找了美术老师,每周末上门教学。
鹿念倒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有钱的快乐,想学什么,都会有最好的老师,不需要考虑任何成本,也不需要考虑学了有没有用。
她学习成绩也缓慢进步,到了班级中上游的地步。
因为毕竟才小学,如果她愿意,是可以考到更前面的,但是鹿念不打算太招摇,毕竟,她已经大概看出了自己这辈子在学习上的天资,想考什么top学校估计不太可能,还是脚踏实地的来好。
尤其是身边有个活生生的对比的情况下。
秦祀在孤儿院长大的,识字还是那时的院长拿读写课本教的,因为孤儿院太穷,他小学前几年上学都是断断续续,直到被陆家收养后,他才转学到了安城附小。
可是他成绩就是很好。
他脑子灵,几乎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对付目前的课程,不怎么需要听也能考到很高的分数。
这种可怕的学习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鹿念想,果然没点智商,还当不成反派。
让她去当的话,怕是第二章 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不过,现在秦祀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鹿念去阁楼找他,十次里七八次大概都不在。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第二个春天即将过去时,鹿念忽然想起,秦祀的六年级已经快到末尾了,他马上将迎来升学考试,先她一年去初中。
鹿念问过林果果,“我们毕业后是不是都会继续升附中呀?”她记得陆阳,许辉他们都在附中,而且都是由附小直升的。
林果果说,“大家谁不想啊,不过要看成绩的呀,我们一个班才十个名额,而且附中学费也好贵……不过念念你不用操心。”她羡慕的说。
鹿念沉思,那么说,只要成绩+学费的话,秦祀肯定没问题。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想去打听一下。
秦祀的班级她会走。
她探头往里面看着,睁大眼找秦祀。
小姑娘纤小玲珑,眉目画出来的一样精致可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在门口探头探脑非常引人瞩目,不久,就有个男孩子问她,“来找人?”
鹿念欣喜的点头,“可以帮我叫下秦祀吗?谢谢。”
男孩跑进教室,大声叫,“秦祀,有人找。”这一声叫得三分之二的人都回头看后排了。
秦祀出来时,就看到她藏在门后的脸,睫毛扑扇扑扇,还在四处找他。
他皱了皱眉,把她拖出教室,顺手关上门,把那些视线都阻隔在门内。
“别随便来班上找我。”看了她半晌,男孩别开脸,沉默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鹿念,“我找你是有事的!”
秦祀简短的问,“什么事。”
鹿念郁闷的发现,他在学校时,外人面前,对她态度甚至好像还更要冷淡。
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他们那么久不见生疏了。
她说,“我们今天一起回去?”这个一两句话也说不清,一起走回家可以在路上说。
秦祀说,“我有事。”
鹿念飞快追问,“什么事?”
死—亡—循—环。
秦祀,“……”他退远了一些,刻意不去看女孩那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
鹿念又走近,“什么事嘛!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不要那么神神秘秘,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她踮起脚,凑得很近,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来。
他溃不成军,只能投降,留下一句,“……放学我去找你。”
鹿念有了这句话,心满意足,不再追问下去了。
放学,他果然如约,提前到了门口等她。
很久没和秦祀一起回去了,春寒已经褪,夏暑还没到来,现在天气非常舒适,鹿念走在路上,抑制不住的心情愉悦。
秦祀不说话,也没有逼问她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只是安静陪她走着。
还是鹿念看风景看愉快了,主动提起正题,“你看,你们不是马上要毕业考试了,你想好要去读哪儿中学了么?”
如果继续在本校升学,应该会是直接升到安城附中,按秦祀的成绩,自然是没问题。
秦祀的学费和生活费是由陆家负责的,准确的说,是经由许如海发出的,以往的不知道,但是,在鹿念和他偶然“闲聊”过几次后,学费到账应该是也没问题的。
之前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旁敲侧击给秦祀透露过,暗示学费不会有问题,以秦祀的智商,她觉得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所以,鹿念觉得他接下来选择安城附中是百分之百的,毕竟,秦祀对学习一直上心,她这次只是过来确认一下。
此刻天光明媚,和风,路上行人熙熙攘攘,风光很好,一切都充满了生气与活力。
他难得迷茫。
去哪里?
他想离开陆家,这是一定的,这几年里,他欠的陆家的钱都已经算清楚了,以后都会还回来,他现在在外也已经可以找到住处,再差,也不会比曾经的那间阁楼更差。
可是明哥前几天问他要不要搬去他那住时,他犹豫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答。
他想,他在陆家当狗难道还没有当够么?他难道天生就那么下贱?
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干净剔透,认真的等他回答。
他迷茫了,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烦躁,死死纠缠着他。
那种情绪来得突然,来得幽深而微妙,纵然他是那么敏感的人,可也太高傲,在这大家都还在摸爬打滚,摸索着飞快成长的十三岁里,依旧怎么也无法勘明。
最终,他说,“没想好。”
这一年来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被这句话所触动,鹿念才猛然想起,按照原书剧情,秦祀初中时并没有选择安城附中,而是读了十三中,一所出了名的混混中学。
秦祀从十三岁到十五岁,从小男孩蜕变成少年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三年里,他甚至几乎再没有回过陆家。
这三年,可以说是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不为过。
第11章
鹿念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绝对不能让他去十三中。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没有能成功阻止秦祀的话,那么他的命运轨迹依旧会和原书一模一样。一生孤独,无所亲无所爱,为了复仇而活,越来越偏执阴沉,最终死在二十九岁之前。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剧情,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想尽自己的努力将他从歪路上拉回正轨。
于是,她强行装作不懂,“为什么不去附中呢,大家不都是直升吗?附中真的很好……”她苦口婆心,balabal说了一大堆附中的好,然后强调老师的重要性,“之后中学老师真的很重要的!自己再聪明,自学肯定也没有老师带着好。”
男孩很安静,“嗯。”
鹿念说得口渴,“……”嗯是什么意思????
秦祀随口说,“学费太贵。”
鹿念声音提高了,“你又不用在意这些!”
“如果你觉得是欠我家钱的话,可以记下来,以后还不就好了。”她撞上男孩视线,可怜巴巴抽了一下鼻子,声音小了下去,“如果你不想借我家钱的话,你可以找我借,当然,要给利息的那种,我以后会找你催债的。”
秦祀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习对他而言一直很轻松,但是,说是完全不花功夫也不对,对他而言,学习很重要,所以,他去哪里都不会放弃学习。
可是,他不想再在陆家,他这些天想了很多,从很早开始,在他在陆家经受那种折磨与屈辱时,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叫他早日离开陆家,有朝一日,他会把那些人对他做过的事情加倍奉还。
可是在有这样的机会时,他竟然敢犹豫了。
明明可以就此远走高飞了,从此断了和陆家,和她的联系。
他极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又无法控制,两种情绪终日撕扯着,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恶中。
秦祀一直沉默。
鹿念知道,那是他不打算改变主意的表现,秦祀看似孤僻难以接近,但是在她面前其实意外的诚实,几乎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她有点急了,直接问,“不报附中的话,那你想报哪儿?”
秦祀依旧不回答。
她有几分赌气的说,“行,到时候你报哪里,我也跟着报,反正我比你迟一年。”她不信这样他还会再去报那些混混中学。
男孩站定了脚步,“你开玩笑?”
鹿念,“我和你说过假话么?你要是不报附中,我就跟着你。”
她是认真的,在逼迫他,把他逼得无处可退,只剩下她给的那条路走。
男孩睫毛颤了颤,正视着她,语气发冷,“你是在威胁我?你是大小姐,当然可以随便任性,想去哪去哪,只是你以为这样可以威胁我做什么?我会在乎?”
鹿念被他这句话伤到了,她脸色发白。
这么久下来,她以为自己和秦祀至少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不料,在他眼里,自己和初见的时是不是没有任何区别?那时候,对这种凉薄嘲讽的话语她可以忍受,现在,却觉得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刺扎了一下。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秦祀就后悔了。
可是这段时候里,那种无端而来的烦躁与迷茫死死掣肘着他,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服软或者后悔的话。
他从小无父无母,无亲人无朋友,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敛起自己身上的尖刺。
这一刻,说不清楚到底是鹿念还是秦祀的脸色更白一些,他唇动了动,无声的发出了几个音节,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在她沉默着扭头跑开之前。
他们之间第一次不欢而散。
毕业考试在六月份,五月份报志愿表,对于小升初,不少都是家长一手决定的,小孩子没有发言权,可是,对于秦祀而言,陆家根本不会过问,想报哪里都由他自己决定。
他填完了那张单子,沉默的交了上去,奇妙的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最后见的那一面,她说话时的模样,最后跑开时的模样,那双泛着泪意的眼睛始终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他后悔了。
有生以来,秦祀第一次后悔,伤言如刃,说出的话也不能收回,他不想看到她那种模样,他无父无母长大,孩童时代遭遇过毒打和辱骂,挨饿,挨冻……把一颗心磨得又冷又硬,那些折磨却都没有那双眼睛一样,能让他如此难受。
秦祀填那张单子时,他原本以为,是她在逼他。
可是,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悲哀的发现,他下笔如此顺畅,心违背了他的意志,拉着他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低年级先放假,鹿念再去学校领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时,路过了这一期的毕业红榜,她放慢了脚步,终于还是在红榜前站定,她一眼就在录取榜上看到了秦祀的名字,非常靠前的位置,录取是安城附中。
她睫毛动了动,没说什么,像来时那样离开了。
可是,接下来,那年夏天,还发生了两件事情。
因为校区扩建的原因,从那一年开始,安城附中小学部和中学部开始正式分开,小学部留在远处不动,而初中部转到了原校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的新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