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赶去赵家。
赵家老宅鹿念也算是轻车熟路,少女时代,为了躲避陆执宏的监视,她经常去这里躲着,不过出了那件尴尬的事情之后,依旧很久很久,没有再来过这间宅邸了。
院门闭得紧紧的,鹿念按了门口的对讲机,不久,里面有人接了电话,声音有些苍老,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您好?请问是哪位?”
鹿念回答,“您好,我叫鹿念,我们是赵雅原的朋友,听说他病了,想过来探望。”
应该是赵家的管家。
管家沉默了片刻,“二少爷身体不适,最近不宜见人。”
秋沥忍不住在旁说话,“我刚和小雅联系过不久,和她约好了时间的,怎么一下几天,现在又不让见了?”
“您是?”
“我叫秋沥,是小雅小时候在南荞的朋友,和他约好了这个时间过来探望的。”秋沥问,“他不是已经恢复好出院了么?”
管家被交代过,就是死活不松口。
这边正僵持不下时。
一道轻柔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秋先生?”
管家见是苏清悠,忙点头,捂住电话,声音压小了些,“说是叫秋沥,和雅原少爷是以前的朋友。”
“是没错,让他们进来吧。”苏清悠温和说。
大门终于缓缓打开,鹿念和秋沥现在被弄得一头雾水,秋沥神情紧绷,鹿念心里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剧情提前,赵雅原是不是囚禁在山中别墅,再也不在家了,所以他们才都会这么左推右阻。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苏清悠和赵听原。
她生产后的身材已经基本恢复了,看着多了一些为人妻为人母后的温婉,她说,“谢谢你们关心雅原。”
“他怎么了?”鹿念忍不住问。
和苏清悠和赵听原见面,她现在只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她一直提防他们,以前还拒绝过赵听原的求婚,没有明面上撕破过面子,气氛还是很奇怪。
“哦,还会关心自己的前未婚夫?” 赵听原神情有些阴沉。
鹿念,“……”那件事情,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赵雅原,所以,每次提起时,她都不好反驳什么。
秋沥彬彬有礼,“对不起,念念是作为朋友,和我一起来探望小雅的,我们也已经和他约好了时间,他现在在哪?”
“雅原不想见你。”赵听原说,转而对秋沥说,“你要见的话,可以。”
从进了宅邸后,鹿念没加过一个眼熟的佣人。
以前她少时来赵家玩,左左右右管家佣人都认识她,她也眼熟其中很多,现在看来,似乎都变成了生面孔。
秋沥很纠结。
他们现在联系不上赵雅原,赵家人不松口的话,他们也没法强硬闯进去见他,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让鹿念进去见他。
他看向鹿念。
鹿念犹豫了片刻,还是当机立断,“你去吧。”
无论怎么样,秦祀知道她来了赵家,她对他很放心,如果她和秋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回去,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在外人面前,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他们现在一定要见到赵雅原才行。
于是,赵家帮佣带着秋沥,往宅邸深处走,苏清悠也离开了。
只剩下赵听原,陪着她坐在客厅。
气氛格外沉闷,茶几上放着红茶,茶香袅娜,却没有一个人动。
赵听原忽然问,“你打算嫁给秦祀?”
鹿念咬着唇,也没否认,
赵听原嘲讽一笑,“去嫁给对一个蓄意吞并你家公司的人?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鹿念不卑不亢,“我家公司是自己出了问题,始作俑者已经被定案了,他只是帮忙而已,而且,现在公司也没有被吞并。”
此后,无论赵听原再说什么,她都不再回答。
秋沥随着佣人走在长廊里。
他很少来赵家,对这里不熟悉,只觉得宅子也大得过分,而且人丁很少,安静得过分。
他走在走廊,对面忽然迎面撞上一人。
是个小女佣,应该是刚来赵家做事没多久,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玻璃杯,可能走快了没注意脚下,她摔了一跤,俩人撞在了一起,秋沥身子骨也不是很好,被一下撞到在地。
随后,就是玻璃杯破碎的声音。
他感觉手心刺痛。
“对不起,对不起。”小女佣看起来也就刚满十八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血迹,差点吓哭了。
她慌忙的想去收拾地下的玻璃碎片,秋沥苦笑,“没事的,别收拾了。”
她从兜里掏出餐巾,手忙脚乱的,想给他止血,但是没办法,他手指被刺破得挺严重,创口细长而深,血汩汩的往外冒,这么根本止不住。
那边苏清悠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严厉的把小女佣说了一顿。
她抱歉的对秋沥说,“她刚来家里不久,惯这么毛手毛脚的,这,去包扎一下吧,家里有医生。”
想着鹿念还在外头等着,如果这次见不到赵雅原,以后也没法见到了,他对赵家有警惕,没办法,“不用医生了,我自己包一下就好。”
苏清悠于是叫人去拿家里备着的医疗箱子。
秋沥给创口消了毒,给自己拿纱布包上,不久,血算是止住了。
苏清悠叫人带他去看赵雅原。
*
赵听原也和鹿念坐不下去了,他心情很烦躁,出了客厅,往自己卧室走,正好见到苏清悠。
“血液样本到手了。”苏清悠说。
赵听原眉心松了松,“那早点去做鉴定吧。”
“有了这个鉴定。”他忽然说,“那姓秦的想完全吞了公司,是不是没那么容易了?如果陆琢回来了的话,他也能继承陆执宏的财产?”
“因为是偷做的,这个亲子鉴定没有法律效果。”苏清悠说,“所以,这样不行,只能给陆执宏看,当证据,再让他自己去处理。”
“怎么就没有效果了?”赵听原不服气。
苏清悠只能平心静气的解释,“因为正规有司法效力的亲子鉴定,需要双方携带身份证明,去鉴定中心自愿申请,秋沥是不会配合的。”
赵听原烦躁的走来走去,“怎么这么麻烦。”
苏清悠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一切顺利。”
“陆执宏知道了,估计会很精彩。”她微微一笑。
秋沥终于见到了赵雅原。
他格外虚弱,在床上躺着,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呼吸似乎都是淡淡的,甚至连他开门进来,都没有留神到。
秋沥心里难受,忽然想起了很早之前,在南荞第一次见到赵雅原的模样,那么病歪歪的,细瘦单薄的模样。
“小雅。”他轻轻叫了声。
躺在床上的人微睁开了眼,看到秋沥,嗓子很哑,叫了声,“秋沥?”
“是我。”秋沥很难受,“你不是告诉我,只是个阑尾炎小手术,而且早就出院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真的知道这么厉害的话,他早就会来探望他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他琥珀色的眸子很平静,“没什么大事,可能前段时间太累了,事情都压着,一时都爆发了。”
“查不出来什么。”他平静道,“可能和我小时候一样,时间到了,就该走了吧,姑且偷了二十年时间苟活。”
秋沥听不得这话,心里极难受,他问,“你父母呢?”
“都在国外。”
“他们这个时候出国?”
“我们在东南亚的,最大的原材料供货商忽然临时要毁约,他们必须过去谈这件事情。”赵雅原声音沙哑,“不然都要完了。”
赵家主要做实体产业,原材料供应实在太过重要。
秋沥一时也沉默了,聊了几句,他说,“念念也一起来了。”
“要叫她进来么?”
“不用她过来了。”赵雅原苦笑,扯了扯唇角,“我现在这模样,怕吓到了她。”
“果然,我还是想回南荞。”他闭着眼,“在外头过得日子,一点也不舒心。”
“你现在在家,都做些什么。”秋沥强装笑脸,“游戏还够么,要我给你买新的么?”
赵雅原也笑,“不用了,修宜挺可爱的。”他说,“我舒服一点的时候,就经常去逗那小子玩,过段时间,他也该会说话了。”
秋沥想起赵修宜的父母,怎么也无法心生好感。
他手机振动,秋沥打开一看,是鹿念发过来的。
“赵听原已走,见到雅原了?”
他看了赵雅原一面,回复,“他情况很不好了,问怎么了,也不说。”
情况处处透着诡异。
鹿念回得很迅速,“有多不好?”
秋沥看着赵雅原,注意没让他看见,“可能只能勉强走路,和他小时候,我们刚见面时候,差不多了。”
“赵家父母都在国外。”
秋沥都说出了这种话,她难以抑制的,想到了赵雅原最后的结局。
鹿念手心有些出汗,她终于下定决心,飞快打字,“这样不行,我们得把雅原带走。”
“他愿意回南荞?或者去别的地方?”
看赵家目前这模样,赵雅原再待下去,可能真的无法再避免以前的结局。
鹿念说,“等他养好了身体,再回来。”
秋沥之前其实隐隐有了这种想法,但是鹿念这样赤裸裸的说了出来,他脑子里的图景一下变得明晰起来。
秋沥把她的意思完完整整传递了过去,“雅原,你愿意走么?我们回南荞,或者去别的地方,去看病。”
赵雅原唇轻轻扯了一下,“能走得掉么?”
“你别管,有我们。”秋沥轻声说,“你想走么?”
赵雅原唇轻轻扯了一下,“走?走了又能怎么办?”
他身体这模样,走到哪里,不都一样。
“这些你就别想了。”秋沥轻声说,“小雅,你想走么?”
“近两天不行。”赵雅原说,声音有些沙哑,“如果要走,只能……”
秋沥听他说。
他反复交待,“小雅,你这两天千万要注意,和你哥哥他们不要再有接触。”
赵雅原觉得他操心过头,勾了勾唇,“我只是生病,他们还不至于对我明面上做什么,爷爷还看着呢。”
秋沥还是不放心,把一个手机递给赵雅原,低声吩咐,“里面有定位软件,这几天你要一直拿着。”
鹿念老早换了手机,却让他把这个旧手机带了进来,秋沥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倒是有了解释。
一切敲定下来。
外头有人敲门,提醒时间到了。
秋沥和鹿念一起离开了赵宅。
夕阳下,有些老久的宅邸,影子拖得很长。
……
会议室里。
“陆执宏的老部下?”男人清俊的脸笼在阴影里,似笑非笑的问,“这几天,你们叙旧的时间,似乎有点多。”
肖红鹤的脸色铁青。
他原本打定决心了,什么也不说,可是,他是第一次见到宁盛背后的老板,没想到他是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如此年轻,五官俊美,气场却迫人的可怕。
秦祀没有和他多说什么,邱帆和鸣鸿沉默的站在他背后,一左一右,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一句话也不说。
“陆执宏给你多少好处?”他声音质感很冷,语气也是淡淡的。
肖红鹤原本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此刻也愣了。
“我们给你五倍。”
“我说的话,应该还是算数的。”男人薄唇牵着一丝淡淡的笑,转了个话头,“而且,你和苏小琴的事情,你老婆,知不知道?”
他声音清淡,一双狭长而漂亮的凤眼,从上而下看着他,似乎带着淡淡的嘲弄。
肖红鹤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不知道,苏小琴的事情他们是怎么查到的,多年的事业,家庭,声誉,要一朝尽毁。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唇颤抖着。
秦祀却站起了身,对左侧男人道,“你留下。”
鸣鸿很有眼力见,上前,“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会对你说,你回答就好了。”
……
走出公司时,天色已近昏暗,近乎黄昏了。
他看了眼时间,是鹿念说好要回家的时候。
对于肖红鹤这种角色,平时他根本不会自己出面解决,不过是因为和陆执宏有关。
他想把这事情都安排好,然后,把陆氏交给秋沥,最后再叫陆执宏彻底滚出他们的生活。
思路很清晰,也在一步步的,稳定按计划进行。
回到家时,屋子里冷冷清清。
他安静的坐在客厅等,不时看一眼时间。
七点一刻的时候,门开了。
鹿念进门,一眼看到他,她有些气喘,终于放了心,“没迟到!”
说好的七点半之前回来,现在没超时。
“等很久了?”她换了鞋。
他站起身,来门口接她,“没多久,刚到。”
吃完饭,鹿念去洗了个澡,收拾完,只觉得自己一天的闷气都洗得干净了。
他还在客厅,沙发上,似乎真的也洗得干干净净了,在等她。
只是装作在看文件,见她出来,视线就立马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