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魏濯已经罚过了丁侧妃,但禹王妃还是存着火气,“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倚仗着王爷的宠护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来威胁本妃身边的人,光是罚跪怎么能行!”
闻嬷嬷递上一杯热茶:“殿下不喜后院的勾心斗角,照他的性子可能就让丁侧妃搬去外宅了。罚跪是阮小姐吩咐的,阮小姐还是太柔善,不懂后院的复杂。”
阮阮抱着小毯子,任由边晴帮她揉按额角,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反驳了一下:“今日见识到了,丁侧妃在别人面前和在王爷面前,简直不是一个人,她比戏台上的花脸演的还要好。”
此话惹得王妃笑了两声:“你呀你,下次可不能任由别人把你劫走了,小小的柔弱的一团,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现在濯儿帮你出了头,以后有什么危险也可以向他求助。”
阮阮轻轻咳了两声,嗓子带着哑意:“王妃,丁侧妃在府中做妖作福,您一点都不生气吗?”
禹王妃闻言,脸上不禁露出讥讽之意,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生气的,但后来,随着王府的嫔妾越来越多,丁侧妃依旧是里面最为拔高的。
丁侧妃善妒,常常与那群女子争风吃醋,竭尽全力打压她们,偏偏能在禹王爷面前给圆回来,无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宠爱半点不减。
后院里女人又多,因为一点芝麻小事都能勾心斗角争执起来,难管地很,何不把丁侧妃当枚棋子,只要把控住了她,掌家就简便多了。
禹王妃年已四十,见惯了各种龌龊事儿,方知借刀杀人和捧杀都是极为高明的手段,两者同时加于丁侧妃身上,如果她再为非作歹下去,保不齐日后会狼狈收场。
她捏了捏阮阮的脸颊,“你还年轻,不懂后宅的事儿,以后要多学学才是。”
但这双眼眸清澈如水,天真而柔弱,该被人仔细放在心上才是,怎能陷入像她一样的境地。
禹王妃没有女儿,她是把阮阮和唐芙当成自己女儿来宠爱的,为人母的心思不免沉重起来:“阮阮将来想嫁给什么样儿的男子?不用羞于唇齿,在我这儿直接说出来便是。”
阮阮垂下眼弯了弯唇角,想的很认真:“不能凶我,不能骂我,我找他的时候不能不理我,说话的语气要温柔,……也不能让我难过。”
“看你没出息的,就这么点要求?”禹王妃笑了笑,补充道:“身世不能太差,样貌要跟你匹配,日后府中的妾也不能多,只要你一个妻子的最好不过。不管怎样,得在我这儿先过了关的才好。”
阮阮笑着点头,自从她母后去世之后,除了徐姑姑,很少有长辈关切她的少女心思,现在有些感动,王妃对她的好,她心里是清楚的。
门边传来丫鬟的讶异:“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禹王妃和阮阮齐齐看向门外,见魏濯站于门前,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阮阮不自觉往王妃身边依了依,原本要行礼,被王妃一把扶住:“病着呢,别在意这些虚礼。”
“濯儿怎么大晚上的跑到母妃这里了?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事?”
魏濯没有说话,他身后的江阳茂立刻献出了两个纸袋:“听说阮小姐病了,良药苦口,但终究是苦,殿下送来两包梅花酥,应该能帮到阮小姐。”
阮阮跟魏濯对视了一眼,垂下头道:“多谢殿下好意,但晚上吃这些,会长胖的,还请殿下收回。”
魏濯倪了眼阮阮,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语气莫名地放平了些:“本王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禹王妃见状,只觉得濯儿欺负了阮阮,要么怎会无事来登三宝殿,但阮阮没说,她也就没提出来,只是命边晴收了过去,“濯儿,明日的赏梅宴是一定要去的,你可不能迟到,多少做些面子,母妃知道你权势大,但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可不防……”
她也是有私心的,她希望濯儿能在宴会上寻一寻心仪的人,到时候满足她能有个儿媳的愿景。
魏濯听得烦,烦躁之余偏眼看向小姑娘,见她坐在那儿,乖巧地捧着一杯茶小饮,时不时咳嗽一两声,等喝完一杯之后,就去扯旁边人的衣袖,安静地等着新茶喝。
这样看着她,母妃接连不休的唠叨貌似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阮阮喝够了热水,挪到王妃身边,亲昵地观察着她衣服上的花纹,看了一会儿,脑袋开始往下一点一点的,看来是困极了。
魏濯失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
等人走后,禹王妃似乎是没说过瘾似的,拉着阮阮的手又道:“明日你就换身衣服,等闻嬷嬷把你带过去,在那静静等着,然后芙儿会过去把你挑出去的,不要紧张。”
阮阮已经困的不成样子,迷迷瞪瞪地点头:“阮阮听到了。”
“好了,听到就好,赶快睡觉吧。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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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边晴就推开了门,掀开那层珠帘,隔着轻纱看见床上的人乖巧侧卧的睡影,不禁摇着头笑了笑,她轻声地问:“小姐,该起床了,您醒了吗?”
阮阮隐约听到有人叫她,想应一声,但喉咙中疼痛难耐,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便不再白费力气,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
换做平常,边晴早就过去伺候阮阮起床了,但今日可不同,小姐昨日染了风寒,身子应该怪难受的,这么早起加重病情了可怎么办,她后退两步,转身关住了房门,得先问问王妃去才好。
边晴走到南厅的时候,唐芙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瞧见她后眼睛一亮,磕磕绊绊道:“边晴,阮妹妹......来了吗?”
“阮小姐昨日病了,今早还未起床,奴婢来这里请示一下王妃的意思。”边晴欠了欠身:“就怕一路颠簸让小姐的病情加重。”
唐芙失望之色愈发明显,不过她更担心阮阮的身体,“姨母……在和……和殿下说话,你……直接……进去就是。”
边晴走进暖阁的时候,魏濯正坐在桌前低头看一副画,画中的人是一位中年女子,这不是阮小姐画的她姑姑么?
边晴不敢多言,行了个礼便转身跟禹王妃说明实情。
禹王妃听后犹豫不定,“看阮阮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她还挺想去的,让她在家中养病岂不残忍?”
边晴接着道:“是啊,小姐醒来后一定会十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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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屋内暖炉啪啪作响,荷叶香薰中又夹杂着清粥的香甜,阮阮吸了吸鼻子,抱着软枕打了个转儿,眼睛迷迷瞪瞪地开了一条缝儿,隔着纱帘看到了外面有个人影。
她抓起床头的一杯热茶,浅浅抿了一口,干燥的喉咙清爽了不少:“边晴?”
边晴没有出声,但背影似乎是在微微发抖,阮阮只觉得奇怪,直接光着脚就下了床,幸而地面不凉,她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边晴?你怎么了,也生病了吗?”阮阮坐下,拄着头关切地问。
边晴并不敢去看小主子的眼睛,低着头小声回话:“那倒没有,小姐,奴婢伺候您穿衣。”
“今天我要穿的素净一些,还要扮作丫鬟呢?”阮阮眨了眨清亮的眼眸,“闻嬷嬷呢,她来了吗?王妃说让闻嬷嬷带我去一个地方的,要在那里等芙姐姐过去找我。”
门口处传来沙哑苍老的声音,“阮小姐,老奴在外面候着呢。”
仔细听这声音还带着心虚的语气,但阮阮太过开心,便没放在心上,她在匣子里挑挑拣拣,抽出那只在金玉良苑买的梅骨银簪,轻轻插入发髻。
镜子中那张脸很干净,没有一点妆容,因为还生着病,所以脸色有些苍白,边晴道:“小姐,您现在就跟出尘的仙子似的,放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夺目地很,实在是太惹人眼球了,不像是个丫鬟。”
阮阮抿着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又动手画了个艳俗的妆,向边晴笑:“这样总像个丫鬟了吧?”
边晴被这笑容晃到了眼,她摇摇头,自家小姐弱骨无依,天生美人相,无论如何都跟丫鬟搭不了边,不是点一些俗媚的脂粉就能掩盖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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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被闻嬷嬷带到关苏阁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个素衣丫鬟候着了,她们虽然穿的素,但一个个脸上的妆容细致又妥帖,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画的,外加身上精巧的小配饰,都把人衬得十分有精神气儿。
相比阮阮,只着了身水红色的衣裙,外面还穿着厚厚一层毛绒披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添几分神秘感。
世家大族经常会参加一些宴会,有些是宫宴,有些是家宴,这些彰显家族地位的大场面含糊不得,为了攀比,每个家族除了贴身随从之外,都还备着一些装点门面的下人。
而面前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嬷嬷们选出来的姿色不错的下人。如若主子们缺了丫鬟,便可随意从中挑选,剩下的就跟在后面留着备用。
阮阮朝她们笑了笑,知晓自己是个走后门的人,而非正经选出来的,自己常在内院走动,她们又是外院的,互相没见过。
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不与她们交谈什么,免得被问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但落在某些人眼里,就变成了假清高,有人见她的绒帽虽挡了一半的脸,也依然能瞧出姿色来,便怪腔怪调地道:“有些人啊,心高气傲的很,想效仿当年的燕姬和柳姬,一跃枝头变凤凰呢。”
燕姬和柳姬这一对儿姐妹花是何人,京中一大半人都听说过,阮阮小时候也听徐姑姑讲过,她们二人原本是禹王府里两个下等丫鬟,因为卖身葬父,才被管事的收到了王府。
后来一次宫宴上跟在禹王妃身后露了露脸,被父皇夸赞一个弱柳扶风一个身轻如燕,招来了众人的目光。
彼时,齐阳侯已是弱冠之年,正是娶亲的年纪,他便拱手求娶了其中的燕姬,那小小的下等丫鬟转眼便成了侯爷夫人,让人眼色大跌,震惊不已。
今日这赏梅宴,就是当年的燕姬,如今的齐阳侯夫人主持的。
而妹妹柳姬同样有如此好运,且运气更甚,娶她的人是南疆的南广王,阮阮的舅舅,一开始是当侧妃迎娶的,诞下长子之后便被立为了正妃,想来,阮阮还需叫柳姬一声舅母。
这两人的遭遇,令许多人眼红羡慕,都说她们是仙童转世,才得此大运。
周围还有人在怯怯私语:“她哪比得上仙童转世,我听我奶奶说,燕姬和柳姬都是婀娜多姿步履轻盈的人,她都快裹成球儿了,说不定会被人踢成扫把星!”
阮阮:“……?!”
现在的下人真是能说会道,说得一口好比喻。
“你可别提那燕姬和柳姬了,她们定是长了一副妖媚样子,这才诱惑了齐阳侯和南广王,说不定她们不是仙童转世,而是狐狸精幻化成人呢。”
阮阮听后有些不大高兴,调侃她可以,私下说她舅母坏话可就过分了,她舅母是个温柔如水的江南女子,站在虎虎生风的舅舅跟前,哪能是妖媚的狐狸精,分明是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妇女。
她清了清嗓子,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疼:“她们二人一个是南广王妃,一个是齐阳侯夫人,你们为何还是柳姬燕姬地称呼,不该用敬语吗?而且私下说人家坏话是不对的。”
那人沉默一会儿,又卷土重来:“燕姬是齐阳侯夫人千真万确,我们是该尊敬她。可那柳姬,是南广王妃,南广王这个叛徒,最近在攻打我们大魏,由此看来,柳姬也不是个好东西,不骂她就已经不错了!”
阮阮想要辩解,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舅舅背叛大魏是真,挑起战火也是真,她没办法昧着良心扯谎,只是心中颇为难受。
那人见她不说话,洋洋得意道:“你这么替这两人说话,可不就是要效仿她们,赏梅宴上世家公子颇多,我看你涂的口脂浓郁,是存了这份心思吧?只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的好!”
一边讥讽,一边还暗戳戳地扫了眼那身披肩,美则美矣,穿得却像个球,品味这般低下,也不会阿谀奉承,就算脸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刚巧自己少了个强劲的对手。
阮阮回瞪过去,暗戳戳地紧了紧自己肩上的小披风,她轻轻哼了一声:“要你管,天气这般冷,等你冻着了就明白我有多明智。”
说罢便不再看那边,只希望芙姐姐快些到来,她向着另一边微微扬了扬头,这一望不要紧,差点崴到刚刚消下肿的脚踝。
魏濯总是来得悄无声息,他站在一棵树下面,挺拔倨傲,视线淡淡地看过来,眉宇间冷静又显得漫不经心,嘴角处还藏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阮阮生怕自己眼花,又仔细揉了揉眼睛,好像是她眼花了,魏濯没有在笑,还是漠着一张脸,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他肩背上的衣袍随风扬起,虽然仍旧是黑色的,但肉眼可见的奢华了很多,平时空荡荡的腰间佩戴着一把镶金的匕首,黑靴上是金线绣制的纹络,气度不凡,仪表堂堂。
穿的这般好,说不定是去赏梅宴上挑媳妇儿的。
阮阮不知道京城中哪个倒霉催的扫把星会成为瑾王妃,那可是半个身子进入冰窟窿的人。她在心底唏嘘了一番,再次庆幸自己小时候通情达理且冰雪聪明,得以逃过此劫。
现在看管这几位随行丫鬟的是文管家,文管家见魏濯来了,立刻迎上去:“殿下,您请这边来,这些丫鬟……”
看着两人在交谈,丫鬟们跟沸腾了一样,“天呐,殿下竟然会来咱们中间挑,快掐掐我,告诉我不是在做梦!”
“哎呦,我宁愿去给殿下当丫鬟也不愿让别的世家公子把我挑了去,世间男子咱们殿下最好不过,敢问还有谁能与他并肩。”
“得了去,你以为会有公子把你挑走做媳妇儿?想的美!赶快祈祷能坐殿下的丫鬟吧,快快快,一定要选中我。”
阮阮定定地看着她们狂欢样儿,小声嘟囔道:“你们可真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