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这个阮阮就皱起了眉,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是没听到,虽然魏濯权势稳如泰山,但风评若下来了,对朝堂的影响也不少。
偏偏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阮阮看地心里着急:“你再不关心关心形势,以后就是让人心悸的暴君了。”
魏濯口头上答应地好好的,但并没有作出实际举措,放任那些言语在京内京外大肆传播。
每当阮阮忧心时,魏濯总会轻描淡写道:“放心,让他们乱点好。”
久而久之,大臣们也惶恐起来,生怕魏濯真的像谣言里面那样做,改国号复旧朝,他们日日上朝都要启奏这件事。
魏濯又不好把筹谋的东西拿到明面上说,连着装病了几天。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动不动就生病,连上次中毒的事情都是半真半假地过了,要不是装的像,阮阮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还是有人找到了她这里,几个蓄胡子官模官样的人显然有些局促。
背地里告皇上状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操作起来很容易,但就是觉得脸面挂不住。
“皇上不听我们的话,行事比较自我,连着几天不处理折子,也不理会我们的提议,我们这些朝臣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求到您这里来。”
阮阮讶异地看着他们:“他真的这样?”
那魏濯每天起那么早,去的是哪里?
“千真万确,皇上很不喜听我们的忠言,每次都沉着脸,说解决前朝的人还需时日,您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要像谣言中那样做?”
她还在苦思冥想魏濯早上去的是哪儿,外面那么冷,定不会出去瞎转悠。
直到有人宣御膳房上早食,浓郁的粥香直直地扑面而来,她突然想起将军府上魏濯做的粥。
喜蕊更喜欢待在阮阮身侧,此时已经被调了回来,她小声道:“奴婢听御膳房的公公说,皇上最近总去。”
“这样啊,”她轻轻地吹着热气,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大臣道:“你们放心,我会多劝劝他。”
得到明确的回答后,他们还是犹犹豫豫地站着不动,生怕魏濯知道后找麻烦。
阮阮似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他不会的。”
自从开了个口子,所有官臣抓住魏濯小辫子之后,总要来阮阮这里报备一下。
魏濯倒是新奇,轻嗤道:“把他们能耐的。”
果然都是人精,一山更比一山高,知道找谁能制得住他。
阮阮闻言放下手中的甜枣,依偎了过来,她手肘放到魏濯的膝盖,小幅度摇了摇:“你最近都不去上早朝,还起那么早,败国败地心安理得,说,是不是外面藏了人?”
“倒也没有。”他肩背抵着床头,把玩着阮阮的一片衣角。
“夫君越来越不坦诚相待了。”
这一声夫君叫的,魏濯指尖一顿,“刚才称呼我什么?”
“夫君啊?”她仰着头,浅浅的笑意凝在眼底。
“嗯。”魏濯低低应了一声,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阮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往前凑,带着笑问:“你怎么不看我?前几日还说贪图我的美色,这才多少天就这样,是不是厌了我的脸?”
魏濯身子一偏,把人困在了怀里,“是,厌烦了。”
“现在改成贪图你的身子。”
阮阮这才慌乱地捂了捂衣领,把话锋错开,镇定自若道:“这几日的粥,吃起来味美可口,等什么时候你不要我了,我就嫁给做粥的人。”
魏濯眉梢微挑,轻轻笑:“御膳房的小濯子做的,你嫁的时候,我不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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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舆论越闹越大,尤其是得知有各路人马风尘仆仆地往京都的方向赶,就算有些人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
骂皇上的同时,更加剧了他们对皇后的错惋和怜惜,明明是全天下都觉得相配的一对皇室鸳鸯,到头来还是败给了权力和野心。
太上皇这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啊,不仅把皇位赔了,还把自己女儿推进了火坑,这下好了,人国两空。
何况阮阮日渐沉迷于其他事务,经常不在大众面前现身,旁人自然以为曾经魏濯捧在手心的皇后被冷落了。
她在宫中闲来无事,经常跟着唐芙出去玩,有时去六姐姐的府邸,看一看夫妻二人关系缓和了没有,有时逛一逛商铺,思考开什么店面比较合适。
各种各样的想法飘过后,才决定开绣坊。
当铺子开张的时候,阮阮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冷落魏濯,让他一连几夜都是独守空阁,一开始占有欲极强的皇帝陛下颇为苦恼,但这种正在兴头上的事,他也不好打搅,暗示几次无果后,直接表达了诉求,话锋里还藏着几分卖惨的意图。
经常面瘫脸冷漠眼的魏濯,孤苦伶仃的模样实在太戳人。
阮阮百忙之中只得抽出一两句话拿来来敷衍,她倒是不怎么把魏濯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感叹了一下当初的情景,现在两人似乎把所有东西都反过来了,魏濯成了那个日日遥看的望妻石。
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还是魏濯。
即便自己对他的热情消退了很多很多,可这个人的确是唯一一个让她动过心的人,还占据了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
现在的日子悠然而富有情调,闲来时还能逗弄逗弄那个常常肃着脸的人,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嗯?逗弄?
这么形容的话,魏濯好像一个玩物啊!
阮阮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对他不上心,看着面前的人一脸情真意切和无奈,一时之间有些心虚,只好妥协地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不出宫就是了。”
魏濯这才松下一口气,“那些人快到京城了,我怕他们会找你麻烦,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你少吓唬我。”阮阮毫不犹豫地戳破他,“你不知道派了多少暗卫在我周围,要不然能随意放我出宫?我不跟着你也不会遇到危险的,这段时间在待在宫里是给你面子啊!”
魏濯无法再得寸进尺,敲了敲她额头,“不准出宫是圣旨,待在我身边才是给我面子。”
阮阮斜靠在摇椅里,慵懒自如,突然想到以前的事,眼中泛起灵动的光,“我那时候找你陪我的时候,也没见你答应啊。”
每每提到从前,魏濯总是理亏和内疚,叹了口气,才道:“我错了,以前欠的债,该加倍补偿回来才是。”
他巴不得日日把小姑娘拴在身边,“我一直陪着你,把欠下的时间都赔给现在的你,你别不肯要就好。”
阮阮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亏。
虽然没有以皇后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开铺子,但这些小动作还是以不同的方式传了出去。
这件事成了人们忧心之余的饭后闲聊,看,堂堂皇后都沦落到在街上开店铺赚钱了,一定是皇上太抠门不舍得给皇后花钱。
或者是他要把大魏改回前朝的名号。
魏濯的身世已经传得七七八八的了,极端的人群甚至开始有揭竿而起的念头,好不容易才挣脱前朝那段苦不堪言的暗淡日子,哪里还服气这位身为大魏的皇上,实际上却是俞王朝的骨血?
一时之间魏濯骗皇位,骗皇后,骗皇室的名声已经遍布大江南北。
舆论的加持,使得远方而来的“效命者”们逐渐松动了心理防线,都觉得魏濯虽然领兵作战十分厉害,但因为常年淡漠的性子,导致了他成为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独断专权的皇帝,这种皇帝最适合哄骗了。
但他们并不蠢,藏了一半的人在老巢,身上带着另外一半,直逼京都,一路上大肆宣传制造恐慌,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前朝的人。
这场声势浩大的队伍,打着投奔俞朝后人的名义,嚣张至极。
到京郊之后便停了下来,等着魏濯派人过去迎接。
这场突如其来的围剿拉开序幕,持续了两个月。
谁也没想到,魏濯连见都不见一面,就直接下令轻者关牢房重者杀无赦。
众人暗暗给他安了个大魏皇室上门女婿的称呼,瞧瞧,谁说的皇后不受宠来着?
结束的时候刚好天气暖和起来,处处春光漫烂,洗刷了冬末弥漫着的血腥。
春雷轰隆隆地响着,魏濯站在窗前看雨,一到这种天气,就想起那天他翻遍了京都的每个角落都没能找见心爱之人的灰暗心情,也想起了刚刚得知她身份时的愧疚和悔意。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阮阮窝在他亲手搭建的秋千上睡觉,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毯子下面,只露出一张睡得香甜的芙蓉脸,双眉舒展,憨甜自然。
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已然把睡觉安稳的阮阮惊醒了。
她懒得睁眼,耳朵却听得仔细。
得知是父皇派人来请魏濯过去一趟时,她紧跟着坐了起来,想去凑这个热闹。
北宫内,烟雾缭绕,梅香在满屋飘着,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修剪枝岔,半天不说一句话,等他理完所有要做的事之后,才慢悠悠坐下饮了一口茶。
“听说那些贼子都清地差不多了?”
魏濯点头称是。
“不错,”太上皇搁下茶杯,把手伸到雨帘下面感受着水流,“这时候坟头草又该长出来了,去后南山看看你母亲的墓碑吧。”
魏濯愣怔一番,“您说什么?”
“后南山,你母亲葬在那里,我不久前去的那个地方。”太上皇言简意赅,口吻十分冷静。
魏濯反应过来后,更为淡然,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不是藏在了琼州么?被我父亲射中的那箭,留下了病根,衰竭而亡。”
“嗯,那个是真的长公主,你母亲,替身而已。”太上皇甩给他一叠木板,仔细一看,是那个遗留在老太监家的破盒子。
阮阮接过来,翻了几圈。
“木板夹层里。”
她依言破了个小口子,竟然从中抽出两张泛黄的纸张,内容让人不可思议。
俞慧帝昏庸无道,贪恋美色,后宫嫔妃无数,其中有一位史官之女萧淑妃,诞下一女后和俞慧帝闹了别扭,被送去庄子静思。
十几年后,俞朝战乱严重,或讨好周边邦国,开启了公主和亲的浪潮,俞慧帝这才想起了以前的萧淑妃,急忙下令,让她带女儿回宫延续和亲带来的太平。
真假公主的情节上演,魏濯的母亲,因为受萧淑妃的恩德,孤身一人来到了皇宫,替真公主完成皇室女儿的使命。
在宫里,她识别了年幼的皇子,跟他关系亲近,俞慧帝驾崩以后,那位皇子继位,封她为长公主。
之后真正的公主为权力联合旁人把假公主挤了下来。
魏濯看着信上的字,心中五味杂陈。
“濯儿,你的名字,是我和将军早就取好的,男孩叫濯儿,女孩叫酌儿,今日你能平安降生,令我非常欣喜。
母亲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公主,这个秘密不能为外人所道,连将军都无法告诉,瞒的很辛苦,如今只有告诉你了,别怪我把你丢给将军,只是当时的情况,跟着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知你何时才能看到这封信,到那时会长成什么模样,是不是娶了妻,日子过得有没有丰盈知趣……
孩子,这封信写地急促,我藏匿在一个地方,我们母子有缘的话,或许能让你看见,记住,母亲的名字叫原安,沦落到这种地步,倒真的成了原安的意思。
经此一乱,我生还的希望尤其渺茫,我知道太多的东西,公主不会放过我,你的命,是苦苦哀求后才留下来的,这一次,将军或许能把你平安带走,但未来可能会有很更多的危险,你一定要勤于练武,不能轻易就被打倒。
等看完这封信后,把它葬在后南山吧,那里是我第一次遇见将军的地方,当时他是宫里的暗卫,我常年吃斋念佛,两人之间哪里能有交集,只敢在心中偷偷想念罢了。
以至于后来扮做公主时,丝毫没犹豫就进了宫……
孩子,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别忘记母亲很爱你,很爱将军,如果没有意外,希望下辈子,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择一个地方栖息。”
宫殿里长久地沉默,只剩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魏濯收拢拳心,无力感爬至全身上下,他把纸叠了起来,装回信封。
后南山的空气清凉,嫩绿点缀着视线里的一切,魏濯紧紧地牵着阮阮的手,对着墓碑鞠了一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从未知晓的,一清二楚的,模糊含浑的,所有的事实,都不一定是真的,而亲自看见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这个世界荒诞而朦胧,跟它较真显得有些可笑。
魏濯把头埋在阮阮的颈窝,一切情绪都乱糟糟地涌了上来,他不知道都其中都包含着什么,或许是浓郁强烈的喜欢,或许是后怕和庆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低沉,在小姑娘的耳侧缓慢地“威胁”着:“今后端正好自己的身份,一定要一直在我身边,哪怕真的不喜欢了,装腔作势总该会的,演技拙劣也好,精湛也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阮阮轻啧了一声:“你不信也得信。”
“我信,只信你,说什么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