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婳美艳的脸颊上两滴清泪缓缓滚下,有的只是无声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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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德进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贵妃低头啜泣,自家皇后娘娘冷漠的站在一边,原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进来,但实在是情况紧急,皇后娘娘定是要去的。
贞德福身道:“皇后娘娘,关主儿中毒了,目前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怕是……”
叶嫤萱听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忙道:“太医了?去请了吗?皇上派人去请了吗?”
贞德颔首道:“娘娘别急,贞婉已经去太医院请庄太医了,贞淑也去勤政殿请皇上来了。”
叶嫤萱也顾不上贵妃了,只是火急火燎的往暖阁那里赶。
沈栀婳也被这个消息弄蒙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哭了,用帕子擦了眼泪,便唤了锦绣陪着她往东暖阁去瞧瞧。
沈栀婳感到东暖阁看到关嫔果然如贞德所说的就快要不行了,嘴唇污紫,脸上血色尽失,别说不能与平时的娇嫩明朗相比了,惨状似鬼,哪还有一点人的样子呐?
旁边的纪嫔已经是花容失色,哭的不能自已,口中念着:“关嫔妹妹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你没有喝了我的那杯菊花酒,你怎么会沦落至斯啊!”
皇后的脸色也已经很难看了,脸色阴沉的有几分唬人。
沈栀婳刚刚才跟皇后瘫了底,现下也是什么都不敢说,偏偏这个时候关嫔中了毒,她担心的是皇后不会怀疑她吧?沈栀婳知道越开口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索性就站在皇后后面,缄默不言。
庄太医自是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叶嫤萱见到他,制止住了庄太医要行礼的动作,沉声道:“庄太医不必多礼,快去看看关嫔。”
庄太医撩起帘子走进床榻,见关嫔如此惨状也是有几分渗人,好在他在宫里沉沉浮浮几十年,胆战心惊的为那么多主子诊过脉,也算是什么都见过了,稳了心神,便替关嫔诊起脉来。
诊完脉,庄太医回话道:“皇后娘娘,关主儿中的是红信石的毒,这毒药已经蔓延五脏六腑,怕是命不久矣了,皇后娘娘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啊。”
庄太医说完,便跪下请罪,叶嫤萱知这红信石极毒无味,能让人迅速毙命,死于一个时辰之内。叶嫤萱冷声道:“庄太医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庄太医都无能为力,本宫自不会为难庄太医,你先起来。”
庄太医自然是千恩万谢,纵然他资历老练,但是他只是这宫里的奴才,一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纪嫔却是扑倒跪在庄太医面前道:“庄太医你医术最为了得,你一定有办法救关嫔是不是,庄太医我求求你救救关嫔吧!”
庄太医惊惶,复又跪下道:“纪主儿你先起,你真的是折煞微臣了,关主儿中了红信石,纵使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啊!”
纪嫔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膝行到皇后面前道:“皇后娘娘,救救关嫔妹妹吧,关嫔妹妹都是因为臣妾才会遭人毒害,臣妾求求娘娘了!”
叶嫤萱自然知道纪嫔和关嫔二人姐妹情深,但这确实是非人力所能及的事情,纵然她身为皇后,可还不是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么?
叶嫤萱叹了一口气,扶起了纪嫔,安慰道:“纪嫔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千万不能过度伤心,你要知道关嫔她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而遭人毒害的,你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不是让躲在暗地里的幕后黑手快意吗?纪嫔,你振作一点,就算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你都要振作起来。”
纪殊词知道皇后的话说的有道理,可是,她真的很悲痛,纪殊词就着皇后的手缓缓的站起来,但悲痛的泪水却一直没有断过。
玫语从关嫔的床榻前撩起帘子出来,跪下道:“皇后娘娘,我们家主儿没了。”
纪殊词听后脚下真的不稳,承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叶嫤萱忙吩咐道:“蓉儿快扶你们家主子去本宫的寝宫躺着,庄太医去给纪嫔看看,务必要保证纪嫔腹中的胎儿无虞。”
“微臣遵旨。”庄太医应下,便与蓉儿一起去了皇后的寝宫。
纪嫔才刚刚被送走,玫语便俯身磕头道:“皇后娘娘,既然我们家主儿都去了,那那是奴婢从小就伺候的姑娘啊,如今她走了,皇后娘娘就赏了奴婢恩典,让奴婢随着姑娘去了吧,皇后娘娘!”
叶嫤萱被玫语的忠心所感动,但是玫语赴死确实能全了她的忠诚之心,但是,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倘若关嫔泉下有知,定不会希望玫语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
叶嫤萱悲戚道:“玫语,本宫知道你对关嫔忠心一片,但本宫也明确告诉你,关嫔中毒乃是有人刻意毒害,你可以现在自戕,本宫不会拦你,但玫语,你难道不想有一天亲自看着谋害关嫔的罪人伏法吗?本宫言尽于此,若你想随着关嫔去了,便用本宫赏的这根金簪了解了自个儿吧。”
叶嫤萱说完,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金簪,丢在了瑰语面前。
玫语捡起地上的金簪,但迟迟下不去手,玫语认为,皇后说的有道理,她一定要等到为姑娘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当时候,她再去地下陪伴姑娘。
见玫语没了要殉主的心思,叶嫤萱觉得松了一口气,道:“玫语,你先起来,待会儿皇上来了你把刚才的经过如实向皇上禀明。”
玫语悲痛的点头道:“奴婢一定会把奴婢知道的事无巨细的向皇上禀明,奴婢绝不会让主儿走的这么不明不白。”
沈栀婳心里总归是不太宁静的,总觉得事情仿佛是冲她来了,在皇后眼里,一定以为是自己看不惯纪嫔的龙胎,坤宁宫没有做成手脚便在赏菊宴上动了手脚,但她心底清楚她根本没有在菊花酒里做过手脚,沈栀婳真的有几分气馁,有种无头绪的困惑,不觉沈栀婳向前边儿的皇后看去,而皇后却带着一副审视的目光盯着她,沈栀婳忧虑的目光跟皇后尖锐的正好撞到了一起,沈栀婳心惊,皇后这是真的怀疑她了吗?
第20章 水上桃花红欲然
叶嫤萱虽然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贵妃,但她打从心里觉得此事非贵妃所为。
毕竟这些天来的监视,叶嫤萱确实没有发现沈栀婳有什么可疑的行为,况且做这件事的人心思狠厉而且刻毒,最重要的是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手伸到赏菊宴上,放眼整个后宫,她也想不出哪个嫔妃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东暖阁一时静的有些可怕,原本暖和的寝殿里竟然让人有几分如履薄冰的感觉。
直到刘德全清亮的声音在东暖阁响起:“皇上驾到!”
顾辞渊阴沉着脸色走进东暖阁,身后跟着适才皇后吩咐陪皇上回去的贤妃和卫妃。二人也是一脸的凝重。
“皇后,盼兮怎么样了?”顾辞渊制止住了皇后和贵妃行礼的动作,沉声道。
叶嫤萱戚声道:“皇上,您请节哀,盼兮她……因为中毒太深,已经去了。”
顾辞渊忍着悲痛,想起了今日还活生生回着自己话的盼兮,她才不过十六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她是那么的明媚的一个女子,她还有过自己的孩子,怎么转眼之间,已是天人永隔了呢?
身后的贤妃和卫妃也是对关嫔没了的消息怅然不已,明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中毒身亡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她们觉得这富丽堂皇人人艳羡的皇宫是多么的阴森而又恐怖!
“朕想去看看盼兮……”顾辞渊的声音透露着悲情以及几分憎意,命运总是如此不公,三番二次的把厄运降临在关嫔身上,而源头不就是有人嫉恨他的皇嗣么?
顾辞渊步入帘内,里面的关嫔就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嘴唇污紫,黑色的血顺着嘴角流下,脸上是一副痛苦的表情,或许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竟然是如此的短暂,或许她也想要努力的活下去,等待自己的春天。
顾辞渊一时有些恨自己这些时日对关嫔的冷待,如果自己能在关嫔没了孩子之后多关心她一下,关嫔会不会如今还对自己明媚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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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渊出来的时候,悲痛中带着几分懊悔,让叶嫤萱看了很是心疼。
她知道的,皇上并非母亲说的如此薄情,皇上他的心也是肉做的。
叶嫤萱柔声安慰道:“皇上,臣妾知道盼兮去了皇上很是伤心,但皇上,您也无须过度自责……”
顾辞渊沉声道:“朕想不明白,为何朕的子嗣屡屡遭到迫害,上次盼兮的孩子是,这次殊词的孩子也是,朕的后宫里都是怎样的女子啊!”
叶嫤萱的心微颤,皇上是怪她没有替他管理好后宫么?
叶嫤萱直直跪了下去,道:“皇上,是臣妾无能,没有照顾好关嫔和纪嫔的孩子,让关嫔遭人毒手,请皇上责罚。”
顾辞渊怎么会怪一直对自己贴心备至忠诚无二的皇后呢?顾辞渊扶起叶嫤萱道:“皇后,你先起来,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尽职尽责的替朕管理六宫,朕心底里是感激着你的,且后宫里人心险恶,也是防不胜防,朕恼恨的不是皇后你而是后宫的奸邪小人,也是朕初登大宝,免不得一些不稳定的势力冒出来。”
叶嫤萱听皇上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次关嫔惨遭毒手也是她的疏忽,皇上没有怪罪于她,反而为她着想,她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安宁和暖意。
叶嫤萱轻声道:“多谢皇上体恤,不过皇上关嫔到底是被人毒害致死的,臣妾希望查出幕后的主使者,还关嫔一个公道。”
顾辞渊攥着叶嫤萱的手微微用力,道:“这是自然。”
叶嫤萱颔首,对着瑰语道:“玫语,你把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向皇上再禀明一遍。”
玫语含泪点头,而后跪在地上道:“禀皇上,今个儿的赏菊宴刚刚结束,我家主儿便和纪主儿相携回来,但刚刚到东暖阁,我家主儿便顿觉难受,然后主儿的口中就开始吐血,脸色也开始变得青白,主儿和纪主儿才反应过来赏菊宴吃酒的时候我家主儿和纪主儿换了酒杯,所以奴婢怀疑是有人想要谋害纪主儿肚子里的孩子,而我们主儿阴差阳错的替纪主儿受过了,皇上,我家主儿走的冤枉,还请皇上替我家主儿做主,还主儿一个公道,以慰主儿的在天之灵啊!”
玫语朝皇上磕头道,泪水再次洗湿了她的脸颊。
顾辞渊沉声道:“刘德全传朕旨意,经手过今日宴会上的菊花酒的宫人都给朕仔仔细细的查。还有吩咐太医院,让他们把今日宴会上的所有吃食物件儿都给朕检查一遍,如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速速来禀明。”
刘德全俯身道:“奴才遵旨。”
宴无好宴,国事家事让顾辞渊烦不胜烦,有几□□心俱疲。
顾辞渊看着床帘之内安静躺在床上的关嫔道:“关嫔生前谦恭婉顺,聪慧自持,着朕旨意,封为婕妤,皇后,关嫔的后事就劳你费心了。”
听出皇上的疲倦和无奈的神色,叶嫤萱软声道:“臣妾谨遵皇上旨意。”
“皇后,勤政殿还有奏章等着朕处理,这里的事情先交给你了,待朕处理完国事,再来料理关嫔的事情。”
一时之间玫语只觉得面前的帝王是多么的虚伪,前一刻对着自己的主子深情怀念,后一刻竟然能心安理得的去处理政事,到底是勤于政事呢,还是自己的主儿皇上从来没有放到过心上?但她身为皇城中低贱的奴婢,她不敢指责对面这个帝王,不敢把他激怒,只想着能够替自己的主儿报仇,玫语把头伏的更低,所有的表情都隐含在下面,她能展示的只有也只能是皇上对主子追封的感激之情和恭顺之态。
沈栀婳和秦若曦面色平静,似乎对皇上去勤政殿处理政事这件事并没有多惊讶。
不过,二人的此时此刻心里所想也是各不相同的。
沈栀婳心里担忧这件事万一查出跟她有关系,她原本就动机不纯,放眼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她这个贵妃失去君心,到时候她真的怕百口莫辩。
秦若曦心里却是想着这关嫔服侍皇上半年都还不到,凭什么皇帝要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去耽误国家大事,死后追封为婕妤,已经给了她关家莫大的荣耀了,关嫔泉下有知,到底该知足的。
莫约在场的便只有卫妃和瑰语有几分感同身受,君王之心究竟还是太薄了些,与权势相比,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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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走后,东暖阁便又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就像躺着的关嫔,如死一般的寂寥。
叶嫤萱看着窗外盛开的墨兰,到底有几分叹息红颜薄命了,淡淡道:“本宫待会还要去看望一下纪嫔,你们没什么事儿就先退下吧。”
秦若曦和卫清歌见皇后这么说,便屈膝告退,离开了坤宁宫。
倒是贵妃定定的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叶嫤萱温声问道:“贵妃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栀婳郑重道:“皇后娘娘,不论你心底如何怀疑臣妾,关嫔中毒这件事儿跟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嫤萱没说什么,看了沈栀婳一会儿,微微点头道:“本宫知道了,贵妃,时候也不早了,想必殷儿在长信宫找不到母妃也急了,你且先退下吧。”
沈栀婳有些懊恼皇后意味深长的话语,带着几分性子福道:“既然娘娘这么不喜欢听臣妾说话,臣妾就先告退了。”
贵妃说完后便急躁的出了东暖阁,走起路来,竟然还带了一阵风。
玫语看着贵妃的背影有着几分疑惑,她遂道:“皇后娘娘,您是怀疑贵妃害了我家主儿?”
叶嫤萱也没有对玫语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道:“贵妃到底没有那么险恶的心思,本宫心里觉得另有其人,玫语,皇上不是派人去查了吗,你也不要太过忧虑,先下把你家主子的后事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玫语听皇后这样说并没有打消她对贵妃的怀疑,说实话,她家主子出事后,她心里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宫里娇纵跋扈,心胸狭小的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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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坤宁宫的正殿,叶嫤萱看过纪嫔后问道:“庄太医,纪嫔腹中的龙子可还康健?”
庄玄凌正色道:“回禀皇后娘娘,纪主儿一切都好,只是因为过度伤心才会导致晕厥,不过纪主儿到底是心病,还需要纪主儿自己想得开,尽管如今龙子尚且康健,但是想要顺利生产,纪主儿必须走出低落的情绪才行。”
叶嫤萱担忧的就是纪嫔对关嫔的死一直愧疚和懊悔,不仅会损耗纪嫔自己的身体,还会累及腹中胎儿,遂道:“庄太医,本宫问你,如果以现在纪嫔的情况来看,纪嫔发动时最坏的结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