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渊这才仔细的瞧了瞧贵妃的脸,确实有几分浅色的红晕,不细细去看,根本是看不出来的,顾辞渊冷哼一声,道:“朕真是疑惑不已,皇后适才怎么不把你这个榆木脑袋打死好了,如今还放在朕跟前碍眼?”
“皇上……呜呜,您和皇后娘娘都不喜欢栀婳了,栀婳……栀婳,真的是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顾辞渊道:“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便在这冷院里好好跪着,等想明白了再起来!”
沈栀婳瞪大眼睛看向皇上,真不知道皇上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沈栀婳深吸一口气,因着哭了太久鼻子也有些赌气,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嚯”的一声站了起来,道:“皇上几次三番的冤枉臣妾,把臣妾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臣妾早已是忍无可忍了,既然不懂臣妾的良苦用心,臣妾也不在这里碍眼,至于皇上要臣妾跪着反省,臣妾无错,既是跪烂了膝盖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说完,沈栀婳也不等皇上言语便带着如意一帮宫女们气冲冲的跑出了冷宫。
第53章 满懹风月季长诗
顾辞渊沉声道:“都是朕平日里太过纵宠她了,越发恃宠生娇了。”
叶嫤萱微微叹道:“皇上,贵妃虽然手段过激了些,但也是为了您着想,随她去吧。”
顾辞渊没有说话,但也是赞同皇后之话,若是贵妃同其他女人一般心思深重他便不会如此宠爱于她了,活了二十四岁,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娘娘,庄太医来了。”贞婉走进院子里便福身道。见皇上也在,便也朝皇上一福。
“微臣给皇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请安!”
叶嫤萱见来的“庄太医”是庄玄凌的侄子庄致远,心里讶异,面上却未显露出来,只道:“庄太医来了,快随贞婉进去瞧瞧林氏,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
庄致远应道:“是。”便提着医箱随着贞婉进了内屋。
顾辞渊环视了一眼空寂的冷院,问道:“刘德全,冷宫原有几人把守?”
刘德全回道:“回皇上的话,冷宫把守的侍卫一共八位,早晚四人轮班值守。”
冷宫本就是一个人烟稀少被遗弃的地方,拨在这里值守的侍卫自然就少了。
“看来值守的侍卫确实少了些,刘德全,传朕的旨意,去侍卫所调二十个侍卫来,轮番把守林氏住的地方,无论何人都不许放进来,务必要保证林氏的安全,”
*************************************
坤宁宫
“皇后是觉得有人暗中告诉了贵妃兰贵人肚子里怀的并非是朕的孩子,而是与人私通的孽障?”顾辞渊听叶嫤萱说了心里的猜测后,如此问道。
叶嫤萱点头,道:“贵妃虽然是个急躁的性子,但平日里做事也有一定的分寸,这么冒失的跑到冷宫来也着实不太可能,臣妾怀疑的便是,幕后之人就是抓住了贵妃冒进的性子和浅显的心机,才出此下策,其目的便是借贵妃之手除了林雪梅这颗没用的棋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人一定是非常熟悉后宫每一个人,才能如此把握全剧,而恰恰贵妃的性子便是她最易攻破的薄弱之处。”
顾辞渊道:“朕才登基不过四年,根基尚且不稳,那么便是想趁着这个时候令朕方寸大乱了?”
顾辞渊轻轻转动手里的扳指,又问道:“贵妃现在在何处?”
叶嫤萱道:“臣妾听如意说,贵妃把自己关在长信宫里,扬言要闭门思过。”
顾辞渊冷哼,道:“什么闭门思过,她这是跟朕赌气,刘德全,传朕的口谕,让贵妃速来坤宁宫一趟。”
刘德全有几分为难的道:“皇上,若是贵妃娘娘……不肯来怎么办?”
顾辞渊沉声道:“不肯来……那边是抗旨了,叫她以后就呆在长信宫里别出来了。”
刘德全虽然仍旧感到为难,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气显然是还没有消,他自是不能在这时候杵皇上的霉头,恭敬的打了个千,便往长信宫的放心走了。
****************************
长信宫
沈栀婳自冷宫跑回来后便把自己闷在寝宫里,趴在炕桌上哭了那么一会儿,眼泪哭干了,鼻子也抽抽搭搭的,便吩咐如意紧闭长信宫的大门,扬言自己要“闭门思过。”就是皇上来了也不会出来见驾的。
如意知晓自家贵妃娘娘的性子,嘴上说着“要死要活”的话,脾气确实最娇的,过几天便会没事儿了。
她只需吩咐小厨房的人备一些贵妃娘娘爱吃的点心,然后把三皇子照顾好,娘娘便是一切无虞了。
至于贵妃娘娘脸上的伤,原本皇后掌掴贵妃娘娘的她还吓了一大跳,生怕贵妃娘娘娇嫩的脸颊被打出个什么好歹,幸而贵妃娘娘回到长信宫有些微红的皮肤变又恢复了白皙的眼色,但贵妃娘娘嘴里仍旧不停说着:“你以为皇后她打的是我的脸吗,她把我的尊严都给打没了!”
说完便呜咽着把寝宫大门关上,谁也不许进去。
如意吩咐完一些之后,自然守在了贵妃的寝宫外面,以应贵妃所需。
刚刚听见寝宫里没了哭闹声,如意正准备去瞧瞧贵妃,竟想不到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传旨了。
守门的小宫女拿不定主意,便急匆匆的跑到内殿来请如意示意。
“如意姐姐,刘公公来了,但贵妃娘娘吩咐谁也不让进,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请刘公公进来。”
如意不假思索,即道:“那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也是你我可以拦在门外的么,如今皇上差遣公公过来,定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你先恭恭敬敬的把刘公公请到偏殿喝茶,我去服侍贵妃娘娘起身。”
小宫女听了如意的话,自是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去请刘德全进来了。
如意心中微叹,轻轻打开寝宫的大门,撩起珠帘,走进寝宫内,便发现贵妃娘娘正躺在塌上,娇美的小脸被绣着月季花的毯子蒙着,踢了绣鞋,一双娇小白皙的脚丫子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原本簪在头上的海棠金钗也滚落在了地上,如意走近细看,枕头上还有沈栀婳苦时留下的泪痕。
“娘娘,您睡了么?”如意轻轻拍了拍贵妃,问道。
沈栀婳翻了翻身,细声道:“没有,皇上皇后如此冤枉本宫,本宫如何睡得着。”
细细听来,贵妃的声音还透露着几分沙哑,想来是刚才哭累苦久了的缘故。
如意柔声道:“贵妃娘娘,皇上差了刘公公来,说是有事吩咐,娘娘见见刘公公?”
沈栀婳突然增大了音量道:“不见!本宫不是说了谁也不见的吗?”
如意轻轻扶顺沈栀婳颤抖的身体,道:“贵妃娘娘,皇上都退一步让刘公公来了,您好歹也见一见刘公公,看刘公公说些什么,您是皇上的妃嫔,以后也还要仰承皇上的恩典在后宫里稳住脚跟,总不能一直跟皇上把关系这么僵下去吧?”
沈栀婳似是听懂了如意的话,但心中仍是十分不敢,道:“皇上退一步了,本宫就必须向他俯首称臣么?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么?”
如意道:“娘娘,皇上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谁不是皇上的臣子,谁见了皇上不行跪拜之礼的,即使尊贵如皇后,也还不是皇上的臣子么?”
沈栀婳突然扔掉了蒙在头上的被子,道:“你是想说纵然贵为皇后都是天家的奴才,更不要说本宫一个区区的贵妃了?”
如意慌忙摇头,打了自己一嘴巴子,道:“贵妃娘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是奴婢笨嘴拙舌的说不清楚倒是让贵妃娘娘您误会了,贵妃娘娘您恩宠万千,是皇上心上之人,皇上在乎您才会派刘公公来长信宫,先下,公公已经来了,奴婢便服侍您梳洗,看刘公公传了什么旨意来。”
沈栀婳虽然心里窝火,但身心总归有几分憔悴,心知惹怒了皇上终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便道:“服侍本宫起身,本宫倒要看看皇上想要怎么处置本宫。”
**************
刘德全已经喝了半晌的茶了,沈栀婳才梳洗完慢慢的从正殿过来。
若放在哪个不受宠的宫嫔那里,刘德全早就不耐如此怠慢,便是要拂尘而去的。
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娇纵跋扈偏偏皇上又在意的贵妃娘娘,何论造次,他怕的便是这位祖宗一个不顺,便要闹腾着后宫不安宁,到时候闹到皇上那里去,皇上自是不可能拿贵妃出气,便只能拿他开刀了。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刘德全恭恭敬敬的给贵妃行了个礼。
沈栀婳在主位坐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刘公公此次来所为何事?是带了皇上的旨意,想好怎么处置本宫了么?”言语中有着不耐以及无力感。
刘德全笑着道:“娘娘说什么呢?什么处置不处置的,皇上是想请贵妃娘娘去坤宁宫走一趟呢,皇上说,娘娘有什么不满的事情,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前说开了便好了,比娘娘您闷在心里好上许多。”
沈栀婳抚了抚头上的海棠簪,冷笑道:“皇上还真是体贴,把臣妾叫到坤宁宫里去问话,还专程遣了刘德全你来。”
刘德全当是听不懂贵妃的反语,仍旧笑着道:“皇上自然是体贴贵妃娘娘您的,那贵妃娘娘,您便随着奴才一起去坤宁宫吧,也别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久等了。”
沈栀婳淡声道:“走吧,既然是皇上吩咐,本宫哪里又敢拒绝了。”
刘德全依旧赔着笑,道:“既然贵妃娘娘收拾妥当了,那便随着奴才去坤宁宫罢。”
沈栀婳仍旧意难平,原本长信宫到坤宁宫根本不远,沈栀婳刻意坐了象征贵妃地位华贵的翟舆到坤宁宫,刘德全也不敢说什么只一路跟在贵妃的翟舆旁,到坤宁宫大门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第54章 花落花开无间断
沈栀婳来了很多次坤宁宫,但没有一次是像今天如此忐忑的。
她嘴上虽然强硬,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和心虚。
沈栀婳跟着刘德全步入内殿,一股沁人的檀香萦绕鼻尖,才微微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
“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到了。”刘德全恭敬复命道。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沈栀婳福身道,语气还算得上温和有礼。
顾辞渊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贵妃免礼吧。”
叶嫤萱倒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虽然面色看上去精致无虞,但眼睛的红肿和鼻尖的发红确实骗不了人的,定是在长信宫里哭过了。
叶嫤萱温声道:“贵妃,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沈栀婳见皇后还能如此和颜悦色的对自己说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看到皇上仍旧沉着一张脸,心里便是微微发酸,他怎么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沈栀婳默不作声的在右下首坐下,半晌,没有听到皇上开口,便有些不耐的问道:“皇上找臣妾来所为何事?如今臣妾来了,皇上倒是一言不发了?”
沈栀婳乍一抬头便与皇上的目光撞个正着,沈栀婳有些无措的敛下目光,便听得皇上道:“这些天可有人给你递了什么消息,才让贵妃你如此火急火燎的往冷宫里跑?”
沈栀婳惊讶道:“皇上,你怎么知道?难道……”
沈栀婳心里如今是炸开了花,今早皇后便是如此质问她的,她当时忙着伤心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想,或许皇帝皇后一早就知道,没有赐死林雪梅本来就是皇上的意思,自己带人去冷宫里面动了林雪梅,岂不是与皇上的意愿相驳了?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才会如此生气?
“皇帝和娘娘早就知道么?”沈栀婳问道。
顾辞渊淡声道:“是,朕一早便打算用林雪梅引出背后指使的人,所以才暂且留了林雪梅一条命,谁知道贵妃你竟然带人到冷宫里去对林雪梅滥用私刑,贵妃,你知道若是林雪梅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便又要断了!”
沈栀婳现在心里很是愧疚,眼里也流露着悔意,沈栀婳绞着帕子道:“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当时臣妾接到密函,密函上说林雪兰肚里的孩子并非皇上的,且林氏姐妹都背叛了皇上,与他人暗结珠胎,臣妾一时情急才会……”
叶嫤萱叹了口气,道:“幸而林氏现在无事,其他的说再多也是无用的了,栀婳,本宫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何人给你送了密函,栀婳,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别人的别有用心吗?”
沈栀婳道:“皇上,娘娘,臣妾是在昨晚接到密函的,至于送密函的人臣妾也不得而知,因为那封密函是通过一只羽毛箭飞入臣妾的长信宫的,当时臣妾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把箭射到臣妾的长信宫里来,但臣妾走近看才发现上面有着一份密函,臣妾一时好奇便打开来看,看完之后臣妾自是震怒不已,但当时天色已晚,臣妾便歇了带人去捉拿林雪梅,便想着第二天一大早去惩治了那个贱妇,至于后面的事,皇上和娘娘都知道了。”
叶嫤萱带着几分无奈道:“你当真没有怀疑过这封密函是假的么?”
沈栀婳看了一眼皇后,低下头有几分弱势的道:“本来林雪兰怀孕的时候,臣妾便没由来的不喜她,接到密函后臣妾便觉着原林氏两姐妹就是个祸害精,再说一封在晚上突然而至的密函,怎会是空穴来风?”
叶嫤萱知道这是幕后之人的计策,利用了贵妃的急躁单纯罢了,见沈栀婳垂头丧气的模样叶嫤萱便道:“这事说到底也不怪你,毕竟你是为了皇上着想,贵妃,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只是以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做什么事之前,总要先想想它的代价,再决定要不要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沈栀婳点点头,道:“臣妾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
沈栀婳又看向皇上,问道:“皇上,您还在怪臣妾的莽撞行为么?臣妾已经知道错了……”
顾辞渊却不想像皇后那般和颜悦色的教导,这贵妃一向是个不记疼的人。
顾辞渊便沉着脸色道:“贵妃既是有错便不可不罚,便回你的长信宫静心抄写《道德经》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