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你疯了吧?”周榆转过身来拿铅笔敲了敲她的胳膊,“你每天都要这么说好几遍,不是我说你,你至于吗?又不是你男朋友?”
“......你不懂的。”王芷雯不理她,继续托着腮看孟今。
“知道了,不用每天都提醒我一遍,这周六上午我来学校接你们,中午来我家里吃饭。”孟今有些无语地给她改昨天的数学作业,“雯雯,你这两天的数学作业做得越来越马虎了,你再这样魂不守舍下去,明天数学小测说不定分数比小榆还低。”
“什么叫比我还低?菁菁......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周榆拿笔敲了下孟今的脑袋,生气道,“不跟你们这些有差生歧视的尖子生做朋友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你最近进步了。”孟今笑着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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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她最近的心情越来越轻松了,或许是因为她们吧。都说环境造就性格,从前的她一味地压抑自己,但这几个月,连林欣悦都说她比刚来那会儿开朗了不少,渐渐地有点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
孟今心里也有点高兴,她从前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关押在阴冷洞穴里的野兽,与世隔绝,孤身舔舐着伤口。但现在的她,身边有了阿野,有了一群温暖、善良的小姑娘们,再回头看,那曾经困住她的洞穴似乎离她愈来愈远。
只是最近阿野的一些变化,让她心里稍稍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忙于学习没有天天陪他,还是因为和闻艺之间的斗争让他有些疲惫,他最近一直有点反常。
他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能从他的一些举动看出端倪。
比如,总是失神地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眼里的浓厚雾气让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比如,面对她的询问时,总是完美地呈现出温暖的笑意,却不像之前那样别扭、爱生气。
又比如,好多次夜间,她半醒半梦间都能看到他坐在床头,凝望着她,目光似喜似悲,看不真切。睡梦中,他似乎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呢喃着什么,但她却从未听清过。
孟今心里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这种不安的来源,他不说,她也很难追问。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回到了从前。从前的他就是这样,在自己面前不会袒露任何情绪,她也不主动询问,两人之间像是有一层迷雾,明明知道对方就在身边,却看不清也感受不到。
好在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考完试就是二十多天的年假,到时候可以好好在家里陪他。
——
时间在王芷雯一个又一个手指头的掰算下到了周五下午,孟今在寝室里一边收拾要带回家复习的书本和卷子,一边和她们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校门口接你们。”
“我没问题。”林欣悦摊摊手,“明天就能见到你那个神秘男友了,啧啧,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和柔柔今晚还住寝室,明天一起到校门口等你们,雯雯你呢?”周榆问道。
王芷雯双目呆滞地坐着,看着她墙上贴的各式海报,没反应。
“雯雯?”
周榆走过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明天早上十点校门口见,别迟到!”
王芷雯反应过来,重重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就算错过高考,也不可能错过明天!”
“又来了......你最近怎么古古怪怪的,不懂。”周榆敲敲她的脑袋。
“等明天,你们就懂了。”王芷雯含糊地回答,脸上的兴奋愈发浓烈,看着瘆人。
孟今和她们商量好后,刘明开车来接她回家。
陆野最近确实很忙,基本上都是让刘明接送她上下课。
“小刘,明天早上来家里接我,我十点钟之前得到学校带几个朋友回去吃饭。”
“夫人,陆总说明天他开车。”言简意赅的回答。
“他不是上午有事吗?”孟今疑惑,她还以为他只有中午和下午在家。
“今天陆总吩咐Meggie,把明天的所有行程都延后了,说要在家陪你和你的朋友们。”刘明难得说了好长一句话。
“......这样啊,小刘,最近......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最近学习比较忙,没怎么看新闻,不过听说我们公司和闻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她旁敲侧击,每次问阿野,他都只是让她放心。
但她知道,阿野如果一味针对闻艺,周铭必然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抗。
她担心阿野在他手上吃亏。
“陆总说,如果您问起公司的事情,让您不要操心,安心学习。”
......孟今吃了个闭门羹,也就不再多说,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提醒阿野。
到家之后正好是晚饭时间,将近一周没见他,孟今想得肝疼,迫不及待地换鞋进门,刚走进去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
她走进餐厅,只见桌上摆着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色香俱全,看得她食指大动。
孟今把书包放在椅子上,走进厨房,见男人围着围裙,还在忙活着,一边看着食谱,一边往锅里加着调料,专注到没注意她回来了。
“阿野?”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有些疲惫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怎么想起来做菜了?”
“老婆,你回来了?”他有些惊喜地转过身,凑到她嘴边就是深深一吻,声音暗哑,“好几天没见了,我好想你。”
孟今双手捧着他的脸,也热情地回了一吻,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唇间弥漫,她干脆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主动挑开他的双唇,愈吻愈深。
男人一边回应她,一边低低地笑了,呢喃道:“老婆,别急,菜还在锅里。”
孟今听着他话里的调侃,脸皮一烫,猛地松开他。
“我今天又学会了几道新菜式,我刚刚尝了味道还不错。”
他关火,起锅装盘,还不忘转过身来再亲她一口,声音柔软得像是棉絮:“等忙过了这阵子,以后我一直在家给你做饭,好不好?”
“嗯......”孟今还有些羞恼。
两人坐着吃饭,她尝了几口桌上的菜,果然每道菜的味道都不错。
“阿野,我......逛论坛的时候看到,有人爆料说闻艺的老总周铭好像手脚挺不干净的,听说这两天嘉华和闻艺斗得厉害,你......小心点。”她装作不经意间聊到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陆野放下筷子,缓慢又优雅地咽下一口饭,神色复杂,声音极轻:“......就算他不来惹我,我也不可能放过他。”
他说得太轻,孟今一下没听清:“什么?”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笑:“没事,对了,明天你的同学们要来,我开车去接她们吧。”
“好。”
吃完晚饭,还没来得及洗碗,她又被人不由分说地一把扛起往卧室走去。
......
两人情动得快而急促,甚至来不及盖上被子。
衣衫错落,乱得不像话,好在房间里暖气很足,也不会着凉。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他的动作极其温柔又莫名坚定,带着不可言说的疼惜。空气里,潮湿的暧昧逐渐凝聚,在她的身上酝酿出温热浓郁的粉红色。
压抑到极致的轻喘,紧紧交握的十指,随着他的节奏在剧烈跳动的心脏......身体的每个细胞被他带着一同战栗。
他的温柔辗转,带她去了接近云端的层层高塔,一点一点往上攀爬,一直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她无法抑制地颤抖,听他在她耳边低笑,那样的诱人。
之后,他开始改变节奏。
孟今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和力气,只能被动地附和他所有的节奏,像是被他带着跳一支支舞,时而是优雅、磨人的华尔兹,时而是暧昧、缠绵的伦巴,时而是热情、快速的恰恰。
四周很安静,但孟今却似乎听到了一首又一首的美妙舞曲,带着她沉沦。
在将醉未醉之时,身上的人忽然一声低喘,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将头埋入她的颈窝。
似乎有些许温热,从他眼中流出,烫得她心头发疼。
第51章 番外
一月下旬的上海进入了深冬。
外头已经没有行人,有的只是寂静的黑夜和吹不尽的寒风。
前日下了一场雪,不算大,稀稀拉拉盖在房屋、车顶上,大概几公分的厚度。但化雪的时候还是降温了。
整个房子开了中央空调,温度设置在宜人的23度,温暖如春。
陆野起身披上睡衣,看着身边熟睡的人,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却又担心吵醒她。他走到窗边,望着外头浓烈的夜色,忽然起了性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纯龙舌兰凶烈又极具攻击性的口感,让他躁动的内心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一口下肚,那些纷乱的往事席卷而来,随着在腹中作乱的酒精一起,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
在孟今去世的那段时间,这种酒他在家里屯了不少,本来已经适应了,今天却再一次被调动了心底的无边暗涌。
......
和她重逢之后,从前许多他虽不愿回忆但其实心底已经认定的事实,开始浮现出种种疑点。
听编剧张景深说,《十月逢春》的剧本,其实是她写的,并且指定他当男主角。后来,她给这部电影改了一个极好的结局,影片的末尾,刘子衿坐在轮椅上对易知秋说:“好,我不走了,永远......都不走了。”
或许,这才是她心里真正想对他说的话么。
那他对于她来说,是不是比其他人,要更加特殊?
他一直默认季年曾经是和他一样的存在,但却发现季年其实是个同性恋。
并且两人之间的所有绯闻,全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媒体的炒作。
那么还有他曾经以为的其他的那些人,会不会,也是道听途说?
那日在酒桌上,张导提到周铭的时候,孟今很明显地失态了。他比她更懂她,每当她极其冷静、完美地应对时,就是她内心最震惊、慌乱的时候。
前世周铭和嘉华的明争暗斗他依稀了解一些,大概就是在她和他说了分手之后的那段时间。
难道她和周铭之间的过节,并非只是普通的商战?
还有什么,是他一直不知道的么?
......
元旦过后,为了弄清这些令人疑惑的种种现象,他去上宇找了林琳,孟今前世的助理,也是唯一一个了解孟今私下生活的人。
谈话没进行多久,林琳就对他坦白了一切......
本以为原来的伤疤会被重新揭开一遍,但真正的事实却令他万分震惊。
所有的疑惑和误解,在那一刻全部解释清楚了。
那些他以为的她的丑闻,是她被陷害后的无从辩解;他以为的狠心抛弃,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手段。
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有过别人,她从来没有朝三暮四。
他往日在她眼里看到的爱意和疼惜,并非错觉。她是那么尽力地、唯一地、毫无保留地爱着他,把他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疼着,念着,保护着。
原来错的一直是他。
他的所有理智、冷静在遇上她之后,通通方寸大乱。
对自己内心情感的逃避,对她从始至终的偏见,相处时的患得患失,还有内心深处的嫉妒,让他一叶障目,眼瞎心盲。
不得不承认,在得知全部真相的那一刻,他那颗极度渴望她的感情、患得患失的心,得到了救赎。
但随之而来的,是回忆起从前的那些细节之后的细思极恐、肝肠寸断和心痛欲裂。
......
她一直是一个骄傲的人,却在被拍了那种照片之后,成了所有人唾骂摒弃的对象。她的身后是万丈深渊,没法后退,没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去斗争。面对商业危机、信誉倒地,她收起所有软弱和苍白,用强硬的手段进行了果断的反击。
那时的她,是否曾经在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独自一人在无人的地方哭泣?她是否曾经想起了他,却不能也不敢向他求助?
在她孤军奋战的那一个月里,他在做什么呢?躲在她给他制造的绝对安全的区域里,怀疑她,也怀疑自己。
他始终没能向她走一步,始终没能安慰她一句,像她对他的那样。
他竟然在那种时候,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默认了那些传闻都是事实,和全世界一起,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原来从来不是她抛弃了他,而是他,松手让她坠入深渊。
陆野回想了那个晚上,她对自己说分手的那个晚上。
他忽略了什么呢?
或许是她眼里难以察觉的不舍、悲伤,还有眼底无边的温柔和坚定。
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嘲讽地,不屑地,假装释怀地。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记得他说完之后,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笑着冲他挥手。
随后连道别的话也没来得及说,有些慌乱地转身了。
如果那时的自己能够不被情绪支配,更敏锐一些,是不是能发现她匆忙转动轮椅转身时的失态?是不是能发现她单薄的背影中透露出的不被理解的孤单?
她转身之后,是哭了吧......
他在她生前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十月逢春》杀青的那一场戏,也是她唯一一次来片场看他拍戏。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所以,她其实是来向他做最后的告别。而他呢?再见到她,他只想急切地压抑住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极力地想向她表现出自己已经放下了,她对自己来说早就形同陌路。
她那时,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同他对视?
本以为她临终前的那几个月,定然是有人陪的,即便不是他。但听林琳说,那几个月里她一直孤身一人住在冷冰冰的病房里,没有家人照顾,没有朋友探望,一天能昏睡十几个小时。醒着的时候就一直睁着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在她形容枯槁、备受折磨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的那最后几个月,他忙着穿梭在各种颁奖典礼上,用无上的赞誉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