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摔到地上,试图爬起来再次攻击。
但布莱恩此刻如同一个疯子!他一只手捂住右眼,另一只手抓起铁杵,朝脚边狠狠砸下去!
嘭!!!
断手飞快避开,铁杵紧跟着又砸下来!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横扫!
布莱恩嘶吼:“混蛋!给我过来!我要弄死你!混蛋!!!”
艾德吓得尖叫:“布莱恩!你会打翻火盆的!”
布莱恩根本不理会他,发狂的攻击四周冰面,想要把断手彻底砸碎!
他的视野一片猩红,右眼彻底失明,左眼也满是污血,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通过温度分辨火盆的方位。
承蔚才的花苗,就放在火盆边上!
既然抢不到花,那就毁了它!
布莱恩举起铁杵,朝火盆方向一通乱砸!火星四溅!燃烧的木头顿时散开,花盆也被打翻!
断手飞扑过去!将花苗牢牢护在手心处!
“布莱恩!快停下!!!”艾德惊恐的大喊,“火如果灭了,我们都会冻死的!”
“那只手在哪?!老头的花苗在哪?!告诉我在哪!!!”布莱恩怒吼着,手里的铁杵一下又一下往地上砸!
砰、砰、砰!
砰、砰、砰!
砸在冰面上,砸在断手身上,砸在烧得通红的木头上——
木头渣带着火星溅起,烫到布莱恩的脸!他再度痛喊,踉跄着倒退数步,脚下落空,瞬间栽进圆形水池里!
扑通一声,人已经没了影。
浪花荡漾开来,水面渐渐平静……
艾德紧张的走到水池边,试着喊了几声:“布莱恩?……布莱恩?”
没人回应。
布莱恩沉下去了……
艾德捧着自己的花盆,环顾四周狼藉,低声骂:“这混蛋。”
木柴散落在冰面上,大部分灭了,只有一两根粗些的木头残余有微弱火焰。
艾德只得放下花苗,捡起变凉的火盆,小心翼翼将燃烧的木头拨回盆里,又添了一些木头,让火重新旺起来。
他正忙碌着,身后水池忽然哗啦一声!
艾德吓一跳,猛地转身看,只见一个人从水池里探出上半身,正慢慢爬上岸。
艾德下意识以为是落水的布莱恩,长舒一口气,“妈的,差点吓死我……”
话音戛然而止,后半截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发现,上来的人不是布莱恩,而是承蔚才!
承蔚才上面光裸,双臂扒着冰层,臂膀上层层鳞片反射着水光,脖子上一圈薄薄皮膜随着呼吸而起伏,水蜥蜴一般。
艾德极度震惊,瑟缩着后退,颤声问:“老头……你,你还是人吗?”
承蔚才没说话。
他仿佛非常非常累,任何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那么迟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点点爬到火盆边,看到断手蜷在满地泥土里,手心处微微露出半片绿叶。
承蔚才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随后,眼泪跟着落下来。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啊……”他悲从心来,摇头痛哭,“全死了……为什么,全都死了……”
艾德远远躲着他,闻言不禁出声问:“……什么死了?老头,你在说什么啊?”
第1003章 冰雪女王14
全死了……
承蔚才回想在水下看到的惨状,痛苦到了极点……
他穿过海底,目睹沉船残骸,船上的人全死了,数不清的人偶堆积在冰层里,那一张张脸庞,或狰狞,或惊恐、或麻木……一个不差的,全死了。
若只是这样,他或许不会悲痛至此。
可当他在冰层下用尽力气寻找出路,终于来到城堡下方,竟看到了更多的,层层密密的人偶!而人偶堆里,还有他不乏熟悉的面孔!
绝不会认错……
那些人偶,是基地总部的人,尽管不知道姓名,却曾经在电梯偶遇,在餐厅见过,在路上交谈……科研组,测评组,安保组,还有,沈家……
承蔚才闭上眼睛,已经不忍继续回想。
他曾听说,基地要集体北迁,为什么基地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在路上,误入暴风雪圈,进入了游戏?
“喂……”艾德胆战心惊问他,“倒是说话啊,老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才说全死了,又是什么意思?喂!……”
承蔚才没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用冻到僵硬的双手,轻轻捧起地上的断手。
小手身上沾满泥土血渍,手指断裂,露出内里的金属骨架,胳膊也被铁杵砸至变形,唯有它手心处一株绿苗安然无恙。
断手微微动了动,而后软软躺在承蔚才手里,没有反应。
“你也要死了吗……”
承蔚才哽咽,胸口闷痛。
想到曾经,沈墨和白幼薇频繁出入游戏,他一个没用的糟老头子,身边只有潘小新和这只手陪伴,他们留在玩偶屋里,种菜,养鸡,做饭……那时,他对它说:
“你要听话,不要总是乱来,一定要生而有用,才不枉活过一场……”
如今,他和它也算兑现了诺言……
承蔚才小心翼翼擦去断手身上的泥土,轻轻放进背包,他不知道它能不能活过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救治,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赢下这场游戏。
只有赢,所有付出和牺牲,才会变得有价值。
承蔚才拢起地上的土,将花苗重新种进花盆,浇水,添柴,然后抱着花盆守在火堆边,沉默无话。
他不作声,艾德便也不再问什么,只古怪的打量他一阵,确定承蔚才没有攻击自己的打算,才慢慢挪着步子过来,一起烤火。
艾德用余光瞟了眼承蔚才的花盆。
有点蔫……
刚才布莱恩发疯,虽然有断手护住苗,可到底砸了花盆,根系脱了土,多少会有些影响。
艾德心里稍稍轻松。
原本迁怒布莱恩那家伙乱来,现在看见承蔚才的花苗状态不佳,他心里又有点窃喜。
只要自己的玫瑰花,比承蔚才先开,就能赢了。
不过……这老家伙变得跟怪物一样,等到最后发现花苗长得不如他的,会不会狗急跳墙袭击他?
应该不会吧?
有游戏规则的限制,至少老头不会直接出手,而且,现在他们不缺柴不缺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艾德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提防着承蔚才,一时看顾着花苗,一时又琢磨承蔚才刚才说的那些话……乱糟糟的。
在这样煎熬的等待中,两人的花苗逐渐生长,变得枝繁叶茂。
随后,冰雪女王也来了……
第1004章 冰雪女王15
冰雪女王,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她握着手杖,走到距离两人十来步的位置,看他们手里的玫瑰苗。
花苗已经长得很大了,鲜活的绿意在这冰冷雪白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若是当真能绽放出花朵,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奇景。
她看了很久,很久,那双静无波澜的眼瞳,像是透过花苗,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承蔚才哑声问。
艾德微惊,瞪大眼睛看承蔚才,没想到老家伙会直接跟游戏角色对话,这是想做什么?
女人也略微抬眸,注视眼前的老者,沉默片刻,她回答:“这些花……很奇妙,每当我看见它们,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些记忆画面……但是,我自己无法栽种它们,所有靠近我的人,或物,全部会冻成冰。”
“你失忆了吗?”承蔚才又问。
“游戏角色怎么可能失忆?”艾德插声道,“她需要玫瑰花,是因为游戏系统的设定,设定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她都不是个人。系统设定要玩家为她种玫瑰花,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做这些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一切只是因为设定而已!”
承蔚才怔然看着女人,“……是这样吗?海底那些人,是因为没有满足你的要求,所以才会死?”
女人面无表情。
承蔚才急切的追问:“你认识他们吗?记得他们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为什么要让他们死?”
艾德眉头直跳,“喂,老头!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女人是游戏角色!不是活人!”
承蔚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问,他悲怆看着女人,心想:也许……也许是因为,这一切难以接受。
女人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淡淡掠过,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困惑,只是那么轻飘飘扫了一眼,然后扔下那句话:
“6小时后,我会再来。”
又是六小时。
……
承蔚才和艾德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篝火带来温暖,冰层提供水源,土壤使植物根系充分生长,玫瑰花苗郁郁葱葱,不知不觉已有半米高。
叶片之间,长出拇指大小的花苞,淡绿色萼片,圆滚滚的可爱。
艾德既欣喜,又紧张。
他特意观察过,他的玫瑰花苞,要比承蔚才的大一点,而且尖尖处已经能看到一点点红,而承蔚才那边的花苞,只有秃秃的花托和萼片,看不见花瓣。
所以,很大几率是他的玫瑰花先开。
这个优势必须要保持住。
下意识的,艾德开始频频添柴,希望提高温度,让自己的玫瑰早一步绽放。
承蔚才察觉到,他看向艾德,欲言又止。
事实上,在花期中,过热过湿,都可能让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提前谢掉。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实在没道理再去提醒对手,他更要注意另一件事——如何防范艾德在花苞凋谢后的发狂。
这实在很难。
既不能伤害他人,又要保证自己这棵脆弱的植株不受伤害……那些人,会不会也面临了这样的境况,所以才会全部死在这里?
承蔚才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不知不觉又开始想这些了……
“哈哈!开了!我的玫瑰花开了!”艾德突然惊喜的叫道。
承蔚才诧异,怎么会这么快?
然而他刚望过去,就见艾德变了脸色!
“啊啊啊啊!!!”
艾德惊惧的尖叫,手指另一端,被裂开的花苞死死咬住!
第1005章 冰雪女王16
绽开的花苞,没有层叠香馥的花瓣,而是一圈细细尖牙,像一触即发的捕兽夹,咬住艾德的手指!
被自己精心养护的花苗反咬一口,艾德受到极大惊吓!他一边尖叫,一边拼命甩手!试图摆脱那紧咬的花苞!
血珠飞洒,遍地冰雪染上斑斑点点的红,土也泼了一地。
承蔚才呆呆看着,不知道该怎样帮助艾德,直到一阵剧痛袭来,他才终于回神——
低头看,他的玫瑰花苞也开了,里面是同样的细牙。
小小的绿色花苞,贪婪咬住他的手指,血珠一滴一滴往下落……
而另一边,惊慌的艾德正发狂地扯拽玫瑰花!
茎与根被扯断!枝叶踩在脚下!当艾德好不容易拔出自己的手指,玫瑰花苗已经被蹂躏得稀碎。
他回神,抱着血淋淋的手指,看满地狼藉,脸色逐渐苍白。
玫瑰花死了,他也活不成了……
“老头,怎么办……”艾德怔怔看过来,眼睛盯着承蔚才,“我的花死了……怎么办啊……”
他朝承蔚才走来,神情既无助也仓惶。
一步,两步……三步……
脚底生出碎冰,脸上覆着寒霜,他越走越慢。
“怎么办……怎么办啊……老头,你快帮帮我啊……”
承蔚才难受极了,哪怕对方是他的死敌,可当他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变成冰块,生命仿佛一场玩笑,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艾德最终停下来。
一只手保持向承蔚才伸手求助的姿势,定在原地,不动了。
承蔚才不忍多看,垂下头。
四周气温在下降。
承蔚才知道,冰雪女王来了。她惩罚了伤害玫瑰花的艾德,现在又来检查他的玫瑰花。
承蔚才低头看着自己的玫瑰花苗。
花苞仍咬着他,一圈细牙犹如锯齿,将他的手指头啃得血肉模糊,这哪里是玫瑰花?分明是一只嗜人血肉的怪物啊。
承蔚才忍着痛,试图用另一只手捏住花苞,迫使它松口。
可它就像咬住猎物的毒蛇,无论如何也不松!
不能再用力了。
哪怕再如何像怪物,它的身体仍是脆弱无比的玫瑰花,再继续用力,会伤到花苞和根茎。
冰雪女王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一直没发出声音,她仿佛也在好奇,眼前这个老人会怎样处理这两难的状况。
是继续忍受痛苦,还是掐断它?捏碎它?践踏它?
十指连心,疼痛使承蔚才在这座冰冷宫殿里出了一身汗。
他深呼吸,慢慢弯下腰,端起火盆边上一碗水,对准花苞裂开的嘴,浇下去——
小小花苞顿时被灌满水,它来不及吞咽,被呛得咳嗽几声,利索的吐出了承蔚才的手指。
承蔚才立刻退后数步,以防再度被咬到。
冰雪女王慢慢开了腔:“倒是稀奇……你是第一个没有伤害它的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