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互相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茫然,显然没这么考虑过。
“车里那么多东西呢……”女人犹豫的说,“吃的用的,换洗衣服……全在车里。”
男人也道:“万一扬州也出事了,没车可跑不了。”
汽车有时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承载了避风港的职能,除非真的发生重大危机,否则一般人不会轻易抛下自己的座驾。
不过在白幼薇看来,花十几个小时走到扬州,总比困死在服务区要强。
况且汽车迟早要扔掉的。
因为如果世界继续混乱下去,汽油很快会变成稀缺品。
第17章 信息交换
中年夫妻只当白幼薇是不懂事的娇小姐,并不在意她的话,只对沈墨说:“我们一会儿要在餐厅开会,你们要不要也参加?”
沈墨垂眸瞟了一眼白幼薇,随意问道:“开什么会?”
“就是聚在一起商量办法。”对方和气的解释,“人多力量大嘛,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自己一个人干着急要强。不想来也没事,我们不强求。”
沈墨点了下头,客气道:“好,我们一会儿过去。”
中年夫妻得了应诺,便不再多说,双双离开。
“干嘛要留下来?你想从他们嘴里挖情报?”白幼薇撇着嘴角,表情嫌弃,“超市都空了,他们躲在这里吃吃喝喝肯定不止一两天,一点儿风险也不敢冒,能指望他们知道什么?”
沈墨拉开车门,弯腰把白幼薇抱进去,然后拿了面包和水给她。
“既然高速路堵了,要去扬州就只能绕远路,也许没等车开到扬州,天就会黑。开夜车看不清路,遇上玩偶很难及时避开,不如留下来看看他们怎么说。”
白幼薇闻言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她对服务区里这些人没好感,但是眼下情形,似乎不管做出哪种决定,都不算稳妥。
白幼薇小口咬面包,嚼了嚼,又问沈墨:“你说他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人通关过游戏?”
沈墨打开后车厢,正在找有用的东西,抬眸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白幼薇说,“刚才那两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不像爱揽事的人,偏偏主动在这里等我们,乍一看是热心肠,可我觉得他们像是被派过来的。”
沈墨手里的动作稍顿,有点意外。
这一点他也有所察觉,但是他没想到白幼薇也会看出端倪。
“你的观察力不错。”他从后车厢里翻出一条军用毯,搭在白幼薇腿上,平静道,“这些人里面应该有一个领头者,他想要获取信息,就必须不断接触新来的过路客,至于为什么不亲自出面,也很好理解,送一对长相忠厚的夫妇过来,更容易获得信任。”
白幼薇狐疑看着他:“你明知道有鬼,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会?”
沈墨笑了笑,“有鬼不表示有恶意,他需要信息,我们同样也需要。”
从那场“龟兔赛跑”的游戏就能发现,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玩偶,只要通关游戏就能存活。但为什么城里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没有一点儿相关消息。
再想想,他们通过游戏后,立即发觉网络信号中断,那么是否表示……其他赢得游戏的人,全部去了没有信号的地方,所以无法准确的把信息传送出来?
若是那样的话,这场世界级的灾难,比想象中更可怕。
……
晚点,夜幕降临,整个服务区只有餐厅亮着光。
沈墨推着白幼薇走进餐厅。
里面的人围坐在一起,听见声音后扭头望过来,看见沈墨与白幼薇,又见怪不怪的收回了目光。
冷白的灯光从屋顶流泻,在这些人脸上照出极深的阴影,衬着大同小异的麻木神情,使眼前情景看起来莫名悚然。
“新来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抬起头,语调平缓,“参加会议的话,需要先做信息交换。”
第18章 发嗲
眼镜男坐在居中的位置,似乎正是他们猜测的那位“领头者”。
不过这位领头者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因为他的衬衫上有很多褶皱,头发也油腻,看样子已经几天不曾好好梳洗了。
沈墨问:“什么是信息交换?”
对方轻轻推了下眼镜,慢条斯理说:“你可以理解成信息共享。每个人都要毫无保留的说出有价值的情报,这样大家才能共同商讨对策,如果全都遮遮掩掩,指望别人出主意,那样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这话不假,单打独斗远不如多人合作更加安全有效。从古至今,人类以团体合作的方式解决了无数难题,可谓是人类最大的智慧之一。
不过,合作的人一旦多了,就难免出现浑水摸鱼,或是火中取栗的事。
白幼薇抱着她的毛绒兔,软声软气说:“可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信息才是有价值的呀……”
她突然用这么嗲的声音说话,沈墨顿时一惊,扶轮椅的两只手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偏偏她还假模假样的抬起头,楚楚可怜望着他:“哥哥,你知道吗?”
沈墨:“……”
他哽住了。
也许是白幼薇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眼镜男十分受用,温和的解释道:“别着急,你们既然能从那边过来,应该遇到路上那些玩偶了吧?所有跟玩偶有关的事情,都可以说一说,越详细越好,即使是你想不通的事,说给大家听也许会有新启发。”
白幼薇抿了抿唇,作出努力思考的样子。
“唔……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开皮卡车的光头大叔,他从有玩偶的路段开过去,一点儿事也没有,所以我和哥哥就跟在他后面……但是再往后的人,全变成玩偶了。所以,我觉得……是不是有人数限制?如果人数少的话,也许可以安全通过?”
她说完,忐忑不安的看向眼镜男:“这……算是有价值的情报吗?”
眼镜男的神情更加柔和,“算的。你的发现和我们最近的观察结果一致,过来坐吧。”
白幼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感激的冲眼镜男笑了一下。
沈墨见她演得起劲,只得被动饰演一个“沉默寡言”的哥哥,闷不吭声推着轮椅过去。
人们自发的挪开一些位置,让白幼薇和沈墨坐进来。这也间接说明了眼镜男在这群人中的领导地位。
沈墨拉了把椅子,坐在轮椅旁边。
白幼薇仰着天真的小脸问:“如果只要人数少就不会有事,那是不是单独行动更安全?”
“限制条件各种各样,人数只是最直观的一项,肯定还有隐藏条件,毕竟最早一批变成玩偶的人,全都是独自一人时突然变化,所以这个暂时不好说。”
眼镜男止住话题,又看向其他人,“先继续刚才的问题吧。今天出去探路的同伴,到现在也没回来,大家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还要等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发言。
眼镜男扫了一圈,沉声道:“直接走的话,肯定有风险,但是服务区的水电随时会断,我们支撑不了太久。”
“要不然……”有人犹犹豫豫开了腔,“再派几个人,出去探路?”
这个提议立即被否决:“谁去?那几个人没回来,说不定已经死在路上了!谁还敢去?你去吗?”
“……那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等死啊。”
“也许路上没危险,他们先跑了也说不定!”
“不可能吧,行李都还在服务区……”
第19章 探路小队
众人七嘴八舌,隐隐要吵起来。
白幼薇悄悄观察眼镜男,见他眉宇间流露出厌烦与鄙夷。想必这人也无奈,为了活命,不得不指望这群庸俗又自私的人类。
白幼薇侧过脸给了沈墨一个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这群人不靠谱。
沈墨淡淡笑笑,不做点评。
所谓商量办法的会议,逐渐变了味,起初还是讨论,后来却是一群人互相埋怨。如果不是眼镜男时不时出面缓和,恐怕真要吵起来。
这时,室内忽然一黑!
胆小的最先叫起来。
而后又有人骂:“叫什么叫!跳闸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过了片刻,眼睛适应了黑暗,大家手忙脚乱离开餐厅,眼镜男喊了两个人一起去检查电闸开关。
没有电,大家在外面干等着,无事可做。
白幼薇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茫茫苍穹笼罩大地,清寂而辽阔,夜色下的人们显得格外渺小。
黑夜似乎蕴藏神秘的力量,望得久了,总是令人心悸。
人群躁动。
回来的眼镜男告诉大家,电闸没有问题,是整个服务区断电了。也许再过不久,水也会断掉。
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压抑。
白幼薇觉得,这些人真是没救了,除了眼镜男,竟没一个有主见的。
“我说……”人群中一个老头犹豫的开口,“要不然,大家想办法走吧?”
旁边人道:“承老师,咱们不是一直都在想办法走吗?您这说的等于废话。”
被叫做承老师的老头,六十岁上下,两鬓斑白,瘦削的身体穿了件老式的粗布衬衫,背脊微微驼着,看上去很不起眼。
他被讽刺之后,一张老脸憋成酱红,支吾道:“我的意思是……不开车,就、就这么走。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路堵了,车开不过去吗?”
老头伸手比划,“我们可以两人一组,每隔10分钟出发一组,这样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变成玩偶……”
“承老师,您就别添乱了,不开车怎么走?咱们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行李又多,您要我们光靠两条腿走到扬州去?”
“是啊,您纸上谈兵那一套行不通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埋怨声越来越高,似乎要把断电的怨气也一起发泄在老头身上。
眼镜男在人群里沉默着,面对老头投来求助的目光,他选择了无视。或许他也觉得老头的话有道理,但是这种时候,他又有什么义务去帮别人分担怒火?
生存压力积累已久,总得有人成为群体宣泄的对象。
白幼薇不想蹚浑水,用嘴型无声的对沈墨说:“我们走吧。”
沈墨站着没动。
她又轻轻拉了下他,结果他向前走两步,对怨声载道的人们道:“大家静一静……”
白幼薇立即想翻白眼!
众人全望过来。
她和沈墨一下子成为视线焦点,感觉就像被一群饿死鬼盯住,很吓人。
但沈墨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他平静道:“好像有车来了。”
人们噤声。
说话声一旦停止,空气里各种声响变得分外清晰。
隐隐的轰鸣由远及近,起初像风,离得近了,车轮辗轧路面的声音吱吱呀呀,清楚分明。
终于,黑夜中一辆大车驶入服务区,明晃晃的车前灯直直照在人们身上——
刹车。
停稳。
几个身手矫健的青年从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道:“嘿,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都杵在外面做什么?”
第20章 笑哥
被刺目的车灯照着,本该是件恼火的事,却没有一个人生气。
人们喜出望外,纷纷跑上前道:“你们回来啦?!”
“去探路的人回来了!”
“太好了!他们回来了!”
气氛顿时活络,方才的戾气一扫而空,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吹口哨的年轻人笑道:“干嘛、干嘛?难道你们以为我们都死了?!”
“大家都担心你们啊!哎?你们的车怎么换了?”
“车在半道上坏了,这是在路上找的,要不然早回来了!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在外面?”
“服务区断电了!”
“那就把蜡烛点上,超市里还有不少手电筒。”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似乎只要有了盼头,就会干劲十足,断电断水也只是小波小坎,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一会儿,服务区的餐厅再次亮起灯火。
人们齐聚一堂,将回来的几个青年围在中央,殷切的等待他们分享外面的消息。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下车就吹口哨的那个人,大家管他叫“笑哥”。
这位“笑哥”穿着涂鸦t恤、破洞裤子,胳膊上纹着看不清的英文刺青,杂乱的短发染成“奶奶灰”,右耳上还有一枚闪闪发亮的耳钉。
说他最显眼,并不是因为他装扮突兀,事实上另外几个青年也全是这路“货色”:纹身一个比一个夸张,牛仔裤上的窟窿也一个比一个破。
白幼薇对这人印象深刻,实在是因为他的笑容,太、刺、眼、了!
她和沈墨说话时会笑,服务区里其他人说话也会笑,但大家的笑都是含蓄的、收敛的、礼节性的。毕竟现在的背景是世界末日啊!谁会跟个二百五似的笑得露出两排牙?!
哪怕遇着再高兴的事,想想自己前途未卜,也该有点惆怅吧?
这位“笑哥”大约是牙膏品牌代言人,他笑容满面,激情澎湃的讲演自己探路时的壮举——
“……我一看见路上的玩偶,就暗道不妙!这是最后一条路!如果这条路也走不通,难道要无功而返吗?!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说时迟,那时快,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发现这些玩偶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