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秀正在和她那位“养伤”中的白姐姐下棋——五子棋。
闻言头也不抬道:“据说龙神是早死了,但这个龙神具体是指某一条龙还真不一定,它应该就是某种神奇存在的指代。感而受孕,大概就是天地之间差不多该出现两条龙了,然后就会有一个人顺应时势出现承担孕育责任,总之,和咱们人类生孩子不一样,和传说中某位龙神应该也没太大关系。”
她说完朝对面冷若冰霜的白姐姐一笑:“对吧,姐姐?”
申屠郁注视着面前胶着的棋盘,用冷淡的嗓音和徒弟搭话:“只要是龙,都可称为龙神子孙,但具体是什么族类孕育出来,又会变成不同的龙。”
“龙天生就拥有媲美仙神的力量,与这世间任何一种生物都不相同,他们的出现和多寡,有时会决定着尘世运道,反之,尘世运道也会影响这种神妙生灵的多寡。”
他随口解释,看着徒弟慢悠悠又悄悄连上了四个棋子,他要是不堵,马上她就赢了。他们一盘五子棋下了许久,申屠郁只稍稍一顿,就决定假装没看见,让徒弟赢一局。
他拿了一枚白子连了四个子。
辛秀拿了黑子往他旁边放,也不去连那五子。他们两这是互相放水,申屠郁又一顿,还是顺着徒弟的意思,赢了这一盘。
辛秀:“白姐姐厉害,第一次下五子棋就赢了!”
申屠郁还没被人让过,他本以为自己这是在陪孩子玩,结果现在反而变成徒弟在陪他玩了,而且徒弟还故意逗他开心。申屠郁颇纠结的看了一眼徒弟,想起她这些日子对自己贴心照顾,忍不住心里打鼓。
徒弟她,不是喜欢男子的吗?
老四还想再问点什么,看大姐和白前辈又开了第二局,虽然一个笑容满面一个神情冷淡,但气氛和谐,莫名有点开不了口。老五在一旁拉住他,小声道:“四哥,我觉得还是别打扰她们了。”
老四默然片刻,缩到角落和老五坐一起,“大姐她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老五默默点头。
他们这位姐姐,但凡是看到自己顺眼的,合心意的人,就想和人交朋友,热情照顾。
老四:“我早就发现了,越是对她态度淡淡的,她就越喜欢,越想和人交朋友。”
辛秀似笑非笑扭头,一枚棋子砸到老四的脑壳上,“老四,我听到你编排我了。”
老四揉揉脑门,缩回脑袋闭嘴。申屠郁也听到了这话,他一思索,顿觉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先前乌钰,因为那张脸和他心里的顾虑,对徒弟就挺冷淡,所以徒弟那么喜欢。他现在这个白无情的身份,又太过冷淡,徒弟对她更是好,再这样下去,徒弟要是再喜欢上她,可就不妙了。
申屠郁一思考,觉得自己很需要改一改这性格。
这食铁直熊压根没听出来,辛秀和老四这一来一往就是在开玩笑,自顾自恍然大悟,又认真思考了可行性,并且决定付诸行动,做出改变。
可让一只熊猫动一动,就是件困难的事了,再让他热情……这该怎么热情?申屠郁不知道,这辈子他似乎都与热情二字无缘。
看一眼徒弟笑嘻嘻的脸和亮亮的眼睛,申屠郁心里觉得徒弟十分可爱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师父真是累了。
这么可爱的徒弟,为何爱好如此奇怪?
辛秀见到白姐姐并不高兴的表情,心道,赢了还不高兴,莫非是看出来我在放水了?
……
他们这样声势浩大,碍于朱荣护法的身份,一路城主富豪见他们路过,都要开门迎接,客气一番邀他们入住。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面子总归是要给。
辛秀自然也不客气,次次都找看上去最有钱有势的,先深挖一番他们底细,再决定自己这暂住是友好级还是不友好级。一旦被她遇上那种不做好事的,等她们离开时无一不是把人家家中闹得鸡飞狗跳,被称为煞星。
辛秀:抹黑朱荣护法和金刚天王菩萨的感觉真快乐。
他们又住进一个小城城主府上,辛秀照例演了一场戏,就快乐地把朱荣的皮一撕,去找白姐姐玩耍。
毕竟身在敌营,为了以防万一,更方便互相照顾,他们都是两人住一处,按照性别分配,白无情自然就是和辛秀在一起。
但两人都住一个房间了,却从来没有睡在一张床上,白无情要么每夜认真修炼,要么彻夜“疗伤”,总之辛秀邀请她一起睡,她从不答应。
洗澡也是,辛秀邀她洗澡,白无情更不可能答应。一次他就洗的心惊肉跳,多来几次,蜀陵幽篁山里的大树都快被他本体挠光了。
如今申屠郁反思片刻,觉得就是自己这样不断拒绝,反而让徒弟生了执念,不如顺了她的意思,如此一来,她这热情的劲头应该会有所消减。
“白姐姐,一起去洗澡啊。”辛秀照例招呼了一声。
申屠郁一咬牙:“好。”
辛秀一愣,没想到她会答应,不过旋即她就笑开了,挽了姐妹的手一起开开心心去泡澡。
果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位冷冰冰的姐姐总算给她焐热了,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见她先前觉得这姐姐外冷内热并没有错,这才多久就愿意克服困难让她亲近了。辛秀颇觉有成就感,顺势提出:
“我为姐姐擦背?”
申屠郁莫名沉痛地看徒弟一眼,“……好,我也可以……可以为你……”
辛秀:“为我擦背是吧,那就多谢姐姐了。”
她说完一转身,扶着柱子差点笑出声来。妈呀,这白姐姐是她见过最害羞的人了,从前和姐妹一起泡澡,玩笑打闹,哪里都是随便捏的,黄腔随便开。就是在蜀陵和师姐们一起泡澡,也没人像白姐姐这么紧张。
关键是,这姐姐明明那么紧张,还要主动提出给她擦背,一副要和她一样热情的样子,她究竟是哪来的大宝贝,也太有趣了。
申屠郁趴在光滑的大石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的石灯座,听到徒弟在背后说:“白姐,你这皮肤也太好了,光滑细腻,摸上去简直像温玉,我以前还觉得这种形容根本就是夸张呢。”
申屠郁听她这一说,开始回想自己当初炼制这具躯体,是不是用了温玉,仿佛是用过一种玉石。
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扭过头:“不是说擦背吗?”
辛秀:“是啊,看姐姐有点僵硬,应该是累了,我顺便给姐姐按摩一下。”
她满脸的无辜,完全听不出心里在大笑。
申屠郁忍着那种挠痒痒的微妙感扭头,他稍微有点感觉到,徒弟是在故意玩闹,但他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把她丢出去,只能让她捶捶背捏捏肩,告诉自己这是被徒弟孝顺了,没有任何问题。
辛秀:“好了,姐姐,轮到你了。”
申屠郁慢吞吞一扭头,看见徒弟的模样,又迅速转头。
辛秀又忍不住笑:“干什么啊,我有的姐姐又不是没有,还比我大呢。”
申屠郁:“好了,你趴着吧。”
辛秀:“好好好,我趴着,这就趴着,噗——”
申屠郁挽了挽袖子,拿起浴巾。
辛秀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姐姐,你是在报我刚才笑话你的仇吗?”
申屠郁停下,有些费解:“怎么了?”
辛秀龇牙咧嘴扭头:“你再用刚才那力气唰唰两遍,我的皮就能整个被刷下来,你信吗?”
不愧是修为高深的白姐姐,搓个澡的力气,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概已经被她洗到当场咽气了。
申屠郁放轻动作,把徒弟的背当做一块石板擦擦洗洗。
辛秀:“嘶——红了,一定是红了!”
申屠郁:“力气再小一点?”
辛秀:“小一点。”
申屠郁:“现在呢?”
辛秀:“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申屠郁纳闷:“这样的力气,应当不至于受不住。”
辛秀:“太轻了,好痒!”
她扭来扭去,摇头晃脑,一头长发又滑了下去,申屠郁顺手给她撩起来,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继续擦擦洗洗。
辛秀趴在那被洗的昏昏欲睡,嘴里还开玩笑道:“干脆姐姐再帮我洗个头发,我懒得动弹了。”
申屠郁:“那你就这么趴着,不要转过来。”
辛秀:“好。”
过了一会儿,辛秀睡意全无,捂住自己的脑袋扭头看身后搓头发的白姐姐,幽幽道:“姐姐,我要被你拽秃了。”
她先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含蓄冷冰冰的姐姐,力气这么大?
申屠郁回神,放开她的头发,发现自己手上果然拽着十几根断发。
苍天好轮回,一毛偿一毛。当初被辛秀摸下的毛,如今已经偿还了。
辛秀捞起自己被搓到打结的头发,在白姐姐面前晃一晃,“姐,我现在信你以前真的没朋友了。”
看这生疏到令人发指的技巧,她以前绝对没做过这些事。
申屠郁见徒弟这神情严肃,忽然抬手动了动手指,手里那十几根断发就自动接了回去。
放下手,他从容道:“好了,接回去了。”
辛秀:“还有这种术法?”
申屠郁:“有。”都是当初脱毛太多,在树上吹风觉得有点冷,所以想出来的术法,快速长毛术他也有研究。
辛秀扑上去勒住白无情脖子:“姐姐快教我!我也要学!”
学会了这个,以后回去摸师父熊猫,就不怕他脱毛了,反正能接回去嘛。
申屠郁要窒息了。
“松开,趴回去!”
“哈哈哈哈!别激动别激动,我这就趴回去!”
第85章
申屠郁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在他“热情”起来之后,他发现徒弟对于白无情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不,应该说她也更热情了,这样一来就显得两人姐妹情深,情深似海。
申屠郁有点招架不住徒弟对于好姐妹之间的随意,当然最招架不住的就是他们晚上睡在一起,徒弟和他聊天,说起自己的恋情,提到了乌钰。听到这个名字,申屠郁简直如芒在背,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至于在那之前,她们是怎么睡到一起去的,这个过程,申屠郁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他就是答应了和徒弟一起泡个澡,结果搓背捏肩洗头都做了,等到徒弟终于善心大发穿好衣服上岸休息,申屠郁只觉得汗湿重毛。
帮人搓澡不是熊猫该干的活,他还思考着下一次要不要答应,就被徒弟揽着胳膊一路回了房间。她谈兴甚佳,说起蜀陵风物滔滔不绝,还夸赞起祖师爷、师叔师伯师兄师姐们,当然少不了夸赞师父。
申屠郁也就是听了一会儿徒弟的吹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坐在了床上,连被子都盖了一半了。
申屠郁望着自己手里的被子,脑子里还在想着徒弟刚才那句“我师父恐怕是世间最好的师父,我爹娘都没他对我那么千依百顺,别看他看起来冷淡,其实格外疼爱徒弟。”怎么都没办法掀开被子走人。
在他顿在原地的时候,旁边的徒弟已经拍了拍身旁的枕头,奇怪地问他:“怎么了姐,快躺下啊,你该不会准备一直坐着吧。”
申屠郁就被她拉的缓缓躺下,顺手把被子盖上了。至此,他又打破了之前的一项决定——绝不和徒弟一起睡。
怎么回事呢。
辛秀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了勾白姐姐的头发:“我说姐,你这么长的头发,睡觉的时候就这么乱糟糟散着压在背后啊,这多不舒服,起来我给你扎个辫子算了。”
申屠郁又缓缓坐起来,把自己当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他感觉着徒弟盘坐在身后捞起自己的长发梳理,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里梳过,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具身体的胸前,默默定了定神。
稳住,问题不大。
“好了,扎好了。”辛秀把那漂亮的一把长发扎成辫子放下,见白姐姐垂着头好似在发呆,笑嘻嘻地扑上去戳了一下:“白姐!好大!”
申屠郁被她一吓,骤然回神,拉起被子盖了下身前,回身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向徒弟,眼中还有些微谴责。辛秀笑嘻嘻地:“是我手贱,姐要是不高兴给你戳回来?”
申屠郁两指抵着她的肩,给她按了回去:“不必,安生睡觉。”
辛秀顺势躺下,哀叹两声,“我有点睡不着。”
她侧头看白姐姐洁白的面颊,笑着说:“我一看到姐姐就觉得面善亲切,说不定我们上辈子真是姐妹呢。”
申屠郁:“……”为师觉得不太可能。
女生之间的夜谈总是话题多变,辛秀随意说了些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了乌钰:“……后来我就把他送回自在天去了,今后大概再也不能相见了吧。”
申屠郁听到这惆怅的语调,心中一紧,刚想劝慰几句,就听徒弟继续说:“要是再见到他,我倒是想试试姐姐教我的生发之术,说来,和尚免疫这术法吗?”
申屠郁:“不如我明日寻个人来让你试试?”
辛秀:“哈哈哈哈白姐你也会开玩笑了!”
申屠郁并没有在开玩笑,他只是想,既然徒弟好奇,让她试试便是了,这有什么好玩笑。只要别说乌钰,谈什么都好。
辛秀听不到他的心声,又随口一说:“不瞒姐姐,其实先前我一直觉得姐姐和乌钰很像。唉,如果姐姐是个男子,说不定咱们如今就不做姐妹做道侣了呢。”
哪怕习惯了徒弟这口无遮拦随口开玩笑的性格,但听到这两句话,申屠郁仍旧有些紧张,“你为何觉得我们相像?”
辛秀:“感觉,感觉有些时候是虚无缥缈的,但我这人非常依靠感觉,比如与姐姐你感情好,就是因为姐姐你给我的感觉很好。”
申屠郁:“你应该不会将我当成那乌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