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慕靳裴才吱声:“你看着办。”
储征默认了这句话就是要准备甜品的意思,他思忖着要准备什么样的甜品合适。
新年第三天,季星遥随慕靳裴去纽约。
飞机上,慕靳裴和储征忙着处理工作,两人坐对面,桌上摊了不少要签字的文件,慕靳裴边听储征汇报工作边回邮件,忙得不可开交。
季星遥坐在另一边,机舱灯亮,看不到什么夜景。
她扭头看慕靳裴,他单手支着下巴,神情专注,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这一幕她突然想画下来,包里没有纸笔。
“有没有铅笔和不用的白纸?”季星遥走过去,问慕靳裴。
“铅笔没有。”慕靳裴让储征找支笔给季星遥,他从记录本上拽了两张空白页给她,“凑合用吧。”
季星遥不想用储征拿出来的笔,她指指慕靳裴手边那支钢笔:“我要用这个。”
储征看过去,那支钢笔对老板意义非凡,那是他亲生父亲的遗物,也只有这一件,这些年老板从不离身,到哪出差都带上。
工作团队里的人包括没离职前的许睿,都不会动他这支笔。
慕靳裴跟季星遥商量:“我找别的钢笔给你。”
季星遥摇头,坚持:“就要这个。”
这是他亲生父母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钢笔已经有三十多年,父亲用过不少年,之后到了他手里,期间他找人修过几次,皮囊也换过。
跟父亲有关的事情他知道的少之又少,父亲的样子他也早就忘了,只听太奶奶偶尔说两句。太奶奶每次提及过去都会掉眼泪,渐渐也不再提,但跟季家的仇恨,太奶奶几乎每天都要在他跟前说一遍。
他十岁时太奶奶去世,之后亲生父母的消息就彻底尘封,所有照片都没有了,只留给他这支笔。
慕靳裴犹豫片刻,还是把钢笔递给季星遥,“不少年了,没那么好用。”
“没事,我就喜欢古董。”季星遥的要求得到满足,脚步轻快,回到座位开始作画。
储征余光扫一眼老板,原来老板所有的底线也是因人而异,季星遥在他那里就可以随心所欲。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小时后她的钢笔画完成。
季星遥把纸笔放好,调整座椅半躺下来。
慕靳裴还在跟储征商讨投资计划,他转脸看季星遥,她已经睡着,手耷拉在座椅侧边。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轻声走过去,把她那侧的照明灯关了,然后将她打了一个公主抱抱起。
季星遥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一瞬,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
慕靳裴低声道:“睡吧,我把你抱床上。”
飞机上有他的独立私密休息间,里面有床和沙发还有浴室,用品一应俱全。
季星遥反应过来这是在飞机上,她嗓音里有着未睡醒的沙哑,“那你睡哪?”
“沙发,跟床一样,你睡吧。”他抱着她进了休息间。里面灯只开了一盏,暗黄色,不刺眼。
季星遥环顾一周,房间奢华,冷色调。
慕靳裴把她放床上,“你行李箱就在门边,浴室里有你用的洗浴用品,洗过澡早点睡,晚安。”他在她额头亲了下。
“晚安。”
门关上,房间里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季星遥坐起来,床上的气息跟他身上的一样。
慕靳裴回到工作区继续忙,储征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他问老板:“慕总,您要不要休息?我们明天再继续。”
“不用。”慕靳裴让厨师准备了宵夜和一些水果,这几天大半时间陪季星遥,不少事情堆积在那没空处理。
工作至今,储征习惯了加班,既然老板不累,他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把要签字的文件一份份翻开来。
慕靳裴下意识找钢笔,桌上没有,这才想起之前借给季星遥用来画画,钢笔和纸还在另一侧桌面上。
储征意会到老板在找笔,他过去拿,连同那幅画也一块带过来,“慕总。”
“什么?”慕靳裴接过来看,是一幅他工作时的画,他的侧脸和他的手都画得惟妙惟肖。欣赏半刻钟,他小心翼翼把画折起来,夹在他记录本里。
季星遥这一觉睡得安稳,六个小时后自然醒。外面还是黑夜,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曼哈顿。
慕靳裴敲门进来,季星遥穿着浴袍正靠在沙发上看窗外,“早醒了?”他问。
“刚起来,下面夜景不错。”她指指窗外。
慕靳裴:“你去洗漱,穿好衣服也差不多要落地。”
季星遥站起来,张开双臂,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一开始慕靳裴以为她在伸懒腰,结果她手臂一直不放下,还盯着他看,慕靳裴意会,走过去抱抱她。
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这次同来的还有张伯,即便慕靳裴的安保措施比季星遥的安保强几个等级,张伯还是不放心,亲自跟了过来。
纽约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季星遥睡了一路现在精神气十足,她问慕靳裴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慕靳裴还真有安排,不过没时间陪她玩。“我去姑妈家一趟,你可以逛逛街,明天我们去爷爷奶奶那里。”
季星遥没问他怎么这么晚还去姑妈家,倒是挺期待明天去庄园。
慕靳裴带季星遥回了别墅,他常住的公寓没有别墅方便。
汽车驶进院子,季星遥:“我以为你住公寓。”他跟她一样,喜欢俯瞰城市。
慕靳裴解释:“平时我住公寓,那边改造过,只有一个卧室。”其余房间改成了会议室和会客室。她要是过去没地方住,还有张伯,更没落脚的地方。
季星遥下车,被院子里的花园吸引,各种灌木被修剪得别具一格,雅致艺术,寒风里依旧摇曳生姿。“这些应该是按裴老师的审美修剪的吧?”
“嗯。”慕靳裴亲自给她提行李,“进屋,外面冷。”他见她目不转睛看花园,“你要喜欢,允许你画下来。”
季星遥:“我还是先画你背影,回北京我就要画。”
到了客厅,慕靳裴放下行李箱,“你住二楼,管家会带你去房间,一楼有健身房,泳池,影院,还有画室,你想做什么直接吩咐管家。”
他抱了抱她,“我出去了,尽量早点回。”
季星遥确认:“画室我能进去吗?”
“没什么不能,也没秘密。”临走前,慕靳裴又嘱咐管家给季星遥安排几辆车和安保人员,她想去哪儿都随她。
管家带着季星遥去二楼,边走边说,“季小姐,您要喜欢花园的灌木,从二楼欣赏视觉效果更好。”
二楼有个上百平的观景平台,正如管家所说,从上往下看又是另一番风景。季星遥趴在护栏上,夜色下的院子就是一幅油画。
停车坪的汽车发动,几辆车依次驶出。
慕靳裴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去看望慕温雅,有些话在家里说要方便一些,效果也更好。
储征打听到今晚谢君毅有朋友聚会,不在家。
慕靳裴已经有些年没来谢家,平时没任何走动,这突然要来家里拜访,慕温雅心里不踏实。
可人已经到了大门口,她又不好拒之门外,毕竟M.K实权在慕温怀和慕靳裴手里,她还不能真的撕破脸皮,于是吩咐管家放行。
紧跟着,别墅院子里有几辆车开进来。
慕温雅换了衣服下楼,慕靳裴提着礼物进来,没带任何人。
慕靳裴先打招呼:“姑妈,新年好。”
慕温雅感受不到慕靳裴此番来看望她的诚意,他表情还跟以前一样冷漠。她也不冷不热道:“谢谢,你也是。”
佣人送上咖啡,退出客厅。
慕温雅在慕靳裴对面沙发上坐下,“北京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慕靳裴拿起咖啡,“没。”特意顿了几秒,“带女朋友回来看看爷爷奶奶,也顺道看望您跟姑父。”
前面那半句很正常,可后面那半句,慕温雅不寒而栗,总觉得话里有话,一时间她的关注点偏了,都没兴趣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这些年她跟慕温怀形同陌路,跟裴钰更是水火不容,慕靳裴突然来家里,还说了这么一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不知道又打了什么算盘。
“这套首饰挺特别,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慕靳裴把礼物递过去。
“有心了,不错。”慕温雅把首饰盒直接放茶几上,连拆都没拆开。她这才想起来问:“对了,女朋友哪儿人?”
“北京。”
“挺好,正好这几年你工作重心在国内。”
“我工作重心在M.K。”
慕温雅:“……”
她笑了笑,笑意又冷又浅。
他这话的话外音,让她别打M.K主意,哪怕他人在北京,依旧能掌控M.K总部。
慕靳裴:“北京最近来了冷空气,比曼哈顿还冷,您去的时候多带一些棉衣。”
慕温雅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知道她们春节要回北京。
“时间不早了,姑妈您早点休息,有空时您也可以去我办公室坐坐,我这几天都在公司。”慕靳裴站起来,告辞。
慕温雅心里彻底没底,慕靳裴这番话是在暗示她,他有话要跟她说,不过得她亲自去他办公室。
慕靳裴刚才来时没注意,现在才看到客厅壁炉旁边有一幅油画,他微怔,这幅画是《星遥1》。
和《星遥2》风格不同,这幅色彩浓重,跟壁炉的整体风格很搭。
慕温雅发现慕靳裴一直盯着墙上油画看,好像挺感兴趣,她说:“这是昀呈前两年在拍卖会拍下来的,我没觉得哪里好看。”
她不是欣赏不来,因为裴钰的关系,她讨厌所有油画。可偏偏谢君毅喜欢,儿子也喜欢,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靳裴只点点头,没置任何评论。
第23章
储征刚才在车里没下去,等慕靳裴上车,他问:“如果谢夫人不去您办公室,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打算?”
慕靳裴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静默片刻他才说话:“她心思那么重的人,不可能不去。”
话音落,他手机震动,是季星遥:【我睡觉了,你也别熬时间太晚。】
慕靳裴:【你睡得着?】
季星遥:【嗯,现在又累又困,我没去逛街,在你健身房玩了一晚。】她怕彻夜失眠,明天去见慕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时没精神,皮肤状态不好,于是跑步游泳,折腾了三个多小时下来,筋疲力尽,这会儿只想躺床上。
忽然储征出声,“慕总,好像是谢副董的车。”
慕靳裴看向窗外,几米外停车坪上那辆黑色轿车停稳,尾灯熄灭。
谢君毅和慕靳裴差不多时间从车上下来,夜色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谢君毅对慕靳裴的态度始终温和,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惊讶的是深更半夜了慕靳裴到家里来,然后心中一惊,“是不是你妈妈有什么事?”说完才发觉不妥。
他的担心太过明显。
慕靳裴淡淡道:“我妈挺好。”
他看着谢君毅,有些话直接开门见山说出来:“听说您要跟季氏集团合作项目,季常盛怀疑我不是我妈亲生的。”
谢君毅愣了愣,随即明白慕靳裴深夜造访的用意,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裴钰没生孩子,指不定怎么传谣言。
任何时候他也不可能让裴钰面子上难堪,“你不是裴钰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慕靳裴:“谢谢姑父。”他转身上车。
院子里安静下来,静谧幽暗。
谢君毅没进别墅,在外头抽烟。
白色烟雾缭绕,瞬间被黑色吞噬。
“又在想你的心上人呢!”
谢君毅没爱搭腔,指尖的猩红一闪一闪。
慕温雅在院子里站了有一阵,不过谢君毅没注意到她,应该说他压根就没心思往旁边看。她搭了一件披肩,还是被冷风穿透。
只要是跟裴钰有关,他就跟丢了魂一样。刚才慕靳裴跟他说了两三句话,他就一副黯然伤神的样子,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他这样。
“你把慕靳裴看得比你亲儿子还亲,可惜人家都不正眼瞧你。”
谢君毅早就习惯了慕温雅的冷嘲热讽,话都懒得说一句,他灭了烟回屋。
——
慕靳裴回到别墅时季星遥已经休息,房间的灯也关了。他脱了外套随手挂起来,想去楼上看看她,走了几阶楼梯又作罢。
他忙工作时她从不打扰,也从不给他打电话,特立独行,但两人在一块时,她特别黏人,亲吻拥抱一样都不能少给她。
慕靳裴的生物钟因为时差也乱掉,他现在不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红酒,楼梯上有脚步声,他转身看去,是张伯。
张伯披着大衣,手里拿了一个水杯。他住季星遥隔壁房间,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他必须得时刻看着她,到了慕靳裴这里也不例外。
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借着倒水到楼下一看究竟。
慕靳裴又拿出一只高脚杯,倒上半杯红酒。张伯走近,他递过去,“这酒不错。”
张伯摆摆手。
慕靳裴没勉强,他又找出烟和打火机。
张伯:“已经戒了。”他倒了杯温水,站在那喝了几口。
慕靳裴把烟又放回去,“上次见面您还没戒。”
他所说的上次见面,是两年前。
张伯:“嗯,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指指楼上,“我去休息了。”便抬步离开。
慕靳裴关了灯,偌大的客厅顿时被黑色吞没,他抬手开了酒柜旁的落地灯,独自品酒。
过往一幕幕,汹涌如潮。
杯里的红酒喝完他还是不困,拿上一瓶冰饮去健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