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上煮茶,更没时间跟儿子闲扯,她起身:“你自己喝茶,妈妈亲自画一幅人物画送给你们。”
慕靳裴愣怔,这次换成他不可置信,“妈,您刚说什么?”
裴钰笑了笑,“妈妈说,我亲自给你们画人物画,就画你跟星遥。”
她不奇怪儿子这样反应,她已经三十多年不再碰人物画,也一度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提笔画人物画,没想到季星遥治愈了她。
也可能从拍《星遥2》就注定了她跟季星遥的缘分。有时夜里失眠睡不着,她就起来欣赏《星遥2》。
她常常问自己,有没有后悔没生孩子。
如果当年她没那么偏执,跟慕温怀生个女儿,会不会他们夫妻感情不会像今天这样?
是不是她早就走出了那个牢笼?也许慕靳裴再有个可爱的妹妹,他性格就不会那么冷淡,会被温暖的亲情治愈。
可惜,时间回不去。
她收回思绪,跟慕靳裴说:“我就凭着我心里的感觉画了,祝你求婚成功,祝福你们俩百年好合。”
母亲去了画室,慕靳裴看着茶几上的茶盘出神,他跟星遥的婚姻百年不会了。他从不敢奢望那么多。
他自私贪婪,想把能给她的都给她,只希望能给她留下足够深的回忆,不至于等到分开后,她很快就把他给忘了。
慕靳裴把茶杯里冷掉的茶喝完,去画室找母亲,“妈,我今天中午不陪您吃饭了,要去拜访星遥父母。”
裴钰正在构图,头也没抬,挥挥手。
慕靳裴给储征打电话,问他礼品有没有准备好。
储征:“刚从商场出来,都准备好了。”他问:“慕总,我在哪儿等您?”
慕靳裴:“就在上次你买康乃馨的那家花店。”
储征到了才明白老板为什么把碰头地点选在花店,老板亲自挑选了一束玫瑰花,还有一束康乃馨。
又到了他多嘴的时间,“慕总,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是?”
他说这话有两个目的,一是提醒老板不能沉迷在恋爱里,不然一个不小心,这么多年的布局,满盘皆输。
二是想告知老板,他们放松了戒备,可季常盛未必,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慕靳裴:“走一步算一步。”
储征:“……”
慕靳裴所谓的走一步算一步是指他跟季星遥之间的感情,显然,储征理解错了。
“去画室。”慕靳裴吩咐司机。
季星遥今天没安排任何任务,早上给父亲打过电话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起来后敷面膜化妆,又去楼下银行提了现金。
慕靳裴到画室楼下时,季星遥已经在大厦门口等他,看到他的车牌她疾步走过去。
这是第十天没见。
慕靳裴拿着玫瑰花下车,季星遥浅浅笑了,快速奔到他怀里,她两手穿过他风衣,隔着衬衫环住他的腰。
亲吻拥抱都是情不自禁。
一句言语没有,所有想念都在这个吻里。
幸亏储征没跟着过来,不然他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季星遥从慕靳裴手里接过花,轻轻嗅了嗅,“你等我一下。”她抱着花跑去停车场那边,把花交给张伯,“张伯,麻烦您送到楼上,我晚上回来画。”
这是慕靳裴送她的第一束玫瑰,她要画下来留念。
花有凋零的那天,画里的花不会。
坐上慕靳裴的车,季星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慕靳裴,“给你的相思补偿小费。”
“信封自己做的?”慕靳裴没急着打开,一直欣赏封面,是她的信手涂鸦,线条柔美,蓝粉色系。
季星遥也挨过去看,“好不好看?”
慕靳裴点头,他打开信封,原本以为是一张手稿,结果是一叠现金,还有零头20元。
他没数一共多少张,侧脸问她:“2020?”
季星遥:“嗯。”她把手放在他手背上。
这种平淡,这种简单的快乐,让慕靳裴恍惚,没有一点点真实感,因为这些终究不属于他。
可此刻他又无比贪恋。
汽车驶进季家院子。
季常盛和尹荷出来迎接,他们也有些天没见到女儿。上次年终酒会算是见过家长,今天见面就没了那天的不自然。
慕靳裴和季常盛的演技依旧旗鼓相当,不管是季星遥还是尹荷,没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付。
寒暄一番,几人进屋。
季常盛不想跟慕靳裴面对面聊天,他穿上围裙,“你们聊,我给你们做饭。”
慕靳裴随之起身,“季叔叔,我帮您。”
季常盛淡淡一笑,“你也会做菜?”
慕靳裴:“烧菜不会,搭把手没问题,我在家也经常给我爸洗菜。”
“慕董也下厨?”
不等慕靳裴说话,季星遥抢过话头,“慕伯伯的手艺不比厨师差,上次我去慕伯伯家,他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
季常盛还能说什么?慕靳裴想要帮忙也只能随他。
他们去了厨房,季星遥陪尹荷在客厅插花,康乃馨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在水晶灯下折出五彩的光。
“星遥,你跟慕靳裴现在在谈恋爱呢,不能由着你自己心性来,说把他晾一边就把他晾一边。”
季星遥认真剪花枝,母亲的话她也耐心听下去,“知道,我这不是带他回来吃饭了么,还给了他一个表白的小红包。”
尹荷:“……”无奈摇摇头。
厨房里,慕靳裴这个助手还算合格,不懂就问,因为是给季星遥做菜,他格外上心。
“季叔叔,柠檬榨几个?”他问季常盛。
季常盛:“三个吧。”
两人之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既不算热络也不冷场,正好符合他们彼此的性格。
季常盛递给他一个玻璃碗放柠檬汁,“星遥说你们情人节要回纽约庆祝?”
“嗯。”慕靳裴没有任何隐瞒:“星遥说我话少,天天忙工作太孤单,要我带她去感受一下孤独。”
季常盛理解孤独字面上的那个孤独,以为慕靳裴说的就是他理解的那层意思,这种孤独他感同身受。
作为集团的管理者,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遇到难处只能自己硬扛,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没经历过的人不懂。
说起感受孤独,他说:“你可以带星遥去50号公路自驾。”
“就是打算带她去50号公路。”慕靳裴没想到季常盛跟他想到了一处,他道:“不过还没跟星遥说。”
那条公路被称为全美最孤独的一条路,通往天际。
他也打算在那里向她求婚。
第33章
吃饭期间话题都是围绕着季星遥,不尴尬也没冷场。
季星遥能给慕靳裴的私人时间并不多,午饭后在家里待了会儿就要赶去画室。
慕靳裴送她过去,路上季星遥一直黏着他,不时索吻,只有这个时候慕靳裴才感觉到季星遥是他的,可到了画室,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画布上。
他没急着离开,“我给你煮杯咖啡。”
季星遥换上舒适的家居服,“你要不忙就在这里待会儿,不过我没时间跟你说话,怕你无聊。”
慕靳裴想留下陪她一会儿,后来又作罢,他在这里或多或少会牵扯她一点精力。
咖啡煮好,他倒了一杯放到她手边,又把保温杯装满。
“遥遥。”
季星遥抬头,他已经穿上大衣。
她起身过去,慕靳裴把她抱起来,“过几天我来接你,每天的中药别忘了吃。吃完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去骆松那给你开药。”
她回吻他,“你要是想我了直接来画室。”
慕靳裴把她放下,拇指抚抚她的脸颊,“忙吧。”他带上门离开。
楼下,张伯正围着广场转悠,今天阳光不错,他在车里坐久了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慕靳裴看得出,张伯是在这里特意等他。
他走过去,“张伯。”
张伯点点头,“星遥又开始忙了?”
“嗯。”慕靳裴双手抄兜,在边上站着不语,他在等张伯说重点。
张伯拧开茶杯,茶叶从早上就放里头了,早就没了味,有些事逃避也不是办法,他艰难开口,“张伯要让你失望了。”
他抿了口清淡的茶水,明明跟白开水没区别,可喉咙里还是发涩,“靳裴,我很抱歉。”
这声音莫名苍老,透着歉疚和悲凉。
慕靳裴望着熙攘的街头,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他跟张伯之间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没什么。您遵从您内心就好。”
“谢谢您的坦诚。”
他抬步离开。
当初在纽约别墅,他去季星遥房间陪她,张伯却一直站在窗口喝咖啡,也许那时张伯便不再是以前的张伯。
失落吗?
不知道。
张伯一直目送慕靳裴那辆跑车远去,汇入车流。
慕靳裴开车上了环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上来,又要去哪。期间他想去顾家曾经的老宅看看,清醒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绕了一圈,他开回公司。
储征还在加班,他刚得到消息,这周五晚,谢君毅举行生日派对,不是他本人意愿,是谢家人给他举办,顺便邀请了不少生意场的朋友,季常盛也在被邀请名单,还有瑞琛的齐董事长。
“慕总,您去不去?”
在外人眼里他们一家和睦,如今他人在北京不出席怕也说不过去。
慕靳裴:“没空。”
储征没再多言。
生日派对那晚,谢昀呈也没去,他提前两小时把那幅画送到家里,要不是怕谢家人看笑话,他来都不会来。
“淘了幅画给你。”他连生日祝福也懒得说。
谢君毅没想到儿子会过来,还带了礼物,受宠若惊,可打开那幅画,他脸上平和的表情便一点点敛去。
《昨日玫瑰》。
这是在暗讽他。
“你还在怨我?”
谢昀呈:“不敢,毕竟您给了我生命,我感激不尽。”
谢君毅听得出,他这是冷嘲。
谢昀呈坐都没坐,放下画就离开。
他从小就知道了母亲和父亲还有舅妈的关系,只不过当时稀里糊涂,反正每次父母争吵都会提到舅妈裴钰。
长大了,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
他就是在那种压抑畸形的环境中长大。
汽车漫无目的在路上开着,他对北京不熟,有路就走,一开始还开导航,后来直接关掉。
绕了四个多小时,从傍晚到天黑。
他发现有些路他经过不止一遍,只是从不同小路拐进来。
路过繁华路段,谢昀呈认出对面那栋大厦他来过来,季星遥画室就在上面,堵车时他往上看了看,最上面那层的灯好像亮着。到了路口他转弯,拐进大厦露天停车场。
他给季星遥打电话,打了两遍才打通。
季星遥正好起来喝水,看到手机屏幕亮起。
“我在楼下了。”
季星遥:“这么晚了,谢总有何指教?”
谢昀呈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就算是路过,是不是也该请我上去喝杯茶?”
季星遥很不喜欢他这种强势又自以为是的做派,但怎么说现在也算有层亲戚关系,要给慕老爷子面子,关系不能搞僵。
她以着玩笑的口吻把自己的不悦表达出来:“那是不是平常谁约谢总都能马上见到?就凭一句,我在M.K楼下?”
她说:“我记得好像不是这样,要见你的人哪个不得提前一周预约?就算预约了也不一定见得到。”
谢昀呈:“……”
无语凝结。
“两分钟后到。”
他挂了电话。
谢昀呈到了52楼,下电梯后远远看到窗口站着个笔挺的男人,走道尽头光线暗,又背光,他一下没认出是谁。
张伯认出谢昀呈,他走了过去。“谢总您好,您是不是提前跟星遥预约了?”
谢昀呈这才看清是季星遥的司机,当初在庄园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他反问:“怎么,不预约就见不到了?”
张伯委婉道:“星遥在忙,有什么事我代为转达。”
谢昀呈没搭理张伯,抬起的手还没落在门板上,门从里面打开。
刚才他跟张伯的对话,季星遥听得一清二楚。
今晚她穿了件蓝色渐变针织裙,像晴空碧蓝的夜晚。谢昀呈多看了眼,随后跟着她进画室。
门关上。
张伯打开手机,把画室里的监控打开。
季星遥给他倒了杯白水,“谢总今晚还要买画?谈生意的话我能抽出点时间。”
谢昀呈瞅着她,“你跟你客户都是这样开场白?”他下巴对着茶杯扬了扬,“也是这样,只给杯白开水?”
季星遥似笑非笑,不紧不慢道:“我从不怠慢对张伯有礼貌的客户。”
这是内涵他对张伯傲慢无礼了。
谢昀呈将风衣纽扣解开,“我就是没让张伯代为转达,怎么就被扣上了没礼貌不尊重人的帽子?”
季星遥:“因为你觉得张伯只是个司机不配替你传话,你骨子里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管到哪都是别人热情迎接,也从没遇到过要见一个人被个司机挡在门外。”
谢昀呈竟然无以反驳。
从来没人跟他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更没人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给他好脸色看。
至于她说的他骨子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许吧。
季星遥给自己也倒了杯温水,“我当时不知道你在楼下,以为你打电话跟我约时间,我正好看到就顺便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