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中她特意嘱咐了自己院里的人,明春等人都是知道其中纠葛厉害的,自然都有了主意。
下午,何氏多次遣人过来,沈瑶月始终假装自己伤心过度,还在昏迷。何氏没有法子,只好等着第二天再折腾她。
当夜,沈瑶月写了一封绝笔信,带着丫头们,在屋里准备了几节漆黑的骨头,毁坏原本的形状,看不出来源于什么,扔在屋子里面。在床帘等物上浇了油之后,又放了把火,就带着孩子和丫头从地道里面跑路了。
第90章
地道不算长, 只通到隔了两条街的院子。但在地下建工事,要比上面麻烦许多,只看里面的痕迹, 不像是近几年才建的, 不知道是哪个毅王爷想的主意。
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个院子的出口爬出来, 沈瑶月看着外面一片漆黑,唯独毅王府的方向, 燃着熊熊大火。昨夜浇的油和酒, 足够将整个流韵居都烧的干干净净。
现在, 毅王府那边会灭火, 灭火后发现一片狼藉, 可又发现不了其它的端倪。接下来,何氏等人应该会看到那封绝命书, 明白沈瑶月是殉情而死,等到天良,就是出城寻找毅王妃。
沈瑶月有点可惜之前没有在城外的悬崖边,扔下毅王妃的衣服, 好歹能迷惑一下他们。如今他们一旦过去,就会知道这是一场逃离。
那她们几个,也要趁众人没有发觉的时候,一大早出城。
天蒙蒙亮, 大家开始行动。紫烟是四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扮成一个中年妇人的模样,悄悄出去, 用了一会儿工夫,花费不少银钱,买了一辆马车。
由马夫带着几个人出城,城门口守卫没看出什么端倪。到了城外三里地,马夫自行离开,换彤儿驾着马。她以前做过这种活,倒不算勉强。
约定的地点是城外三十里,彤儿尽力让马车快些行驶,又尽可能不颠簸到小主人。谁料走到一半的时候,原本负责城外接应的侍卫高成拦住了她们。
“少奶奶,往西和往北的道上,早上被严防死守,已经过不去了。”
大约是之前传来顾辰飞的死讯,让太子警惕,各处都严了。昨日自己的一把火,算是让他们意想不到,才没有加重城门的看守。
幸好昨日让顾辰飞带着王妃走了。沈瑶月说:“那我们再往南些,从另一边过去,有路可以走么?”
“有路能过去,不过要翻越一座山,路途艰难,又有野兽。何况还有小少爷,恐怕有些困难。”高成说道。
“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了。”沈瑶月知道形势不等人:“我们赶紧赶路,他们不用多久,就会追过来的。”
“是!”高成应道。
他们一行八个人,向着另一条路出发。
京城。
毅王府的火灾十分凶险,好在晚上没风,大家忙忙地挖沟拆墙,只烧完了流韵居,没有连累其它地方。
何氏脸色很不好,叫来丫鬟们问。
明春领头说道:“昨夜少奶奶伤心,让我们几个人都出去。我想着本来就和少奶奶不是很亲近,这个时候,她既然不耐烦,就都退了出去。原本以为那俩心腹丫头会好好地照顾少奶奶,谁料……”先前沈瑶月嘱咐她,让她将自己说的坏一点,可她不忍心。
何氏冷笑:“真有意思啊。快去城外寻大嫂,让她回家看看她的儿媳孙儿。”
过了一上午的功夫,去的人回来说:“回太太,寺庙附近的院子,找不着王妃了。”
饶是何氏反应迟钝,也觉出不好,忙告诉了顾钧。
而王府外面的人,并不清楚里面的争斗变化,所有人都在为这桩事情喟叹。先前顾辰飞一心一意做个纨绔,不敬尊长,不务正业,哪家提起来,都是惋惜中带着厌恶。可后来他成了亲,向上后得了功名,人人议论他惧内,可也羡慕他有了个好妻子。
谁料外面竟匪患猖獗,顾辰飞因此被害,他的妻子经受不住打击,跟着离去。一时间,人人动容。
城外的沈瑶月依旧赶路,如果不是需要喂一会儿孩子,她半点都不想停。一路上能走野路,不走官道,尽可能不进城。不遇上人,就会减少危险。
可赶路的第三天,路上大风,天气又寒冷起来,马车虽不漏风,却不保暖。大人咬咬牙都受得住,小孩子却是不行,今日路上已经不爱吃东西了。沈瑶月无奈,只好入城,住了一家客栈。
用了假身份,沈瑶月成功入店,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带了紫烟和高成过来,其余人绕路候在城外。
可在二楼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人。
“哟,我没有记错的话,永宁侯府的长女,如今应该随着夫君去世的消息,离去了。”那人笑着说,声音却带着几分阴郁。旁边十几个家丁,围在身边。
沈瑶月都快记不起来这个人了,电光火石间,回忆起了他叫许追,曾经险些同自己定亲,还做过害人性命的恶行。她没有说话,看他要做什么。
“殿下命我入京做官,沿途注意毅王府诸人,没想到真的遇见了你。”许追笑道。
当日他和陈氏合谋,要娶沈瑶月。自己的家中需要官宦势力,而她的舅舅是吏部尚书,可谓大有帮助。可是自己却在定亲前酒疯发作,错失良机。他心中遗憾,引为恨事。本来以为自己与官场再无瓜葛,谁料峰回路转。他前几日接到太子的诏书,让自己上京。
更想不到的是,在赶路的时候,会有此奇遇。若是带她回去,算得上一件功劳。
沈瑶月稍微感叹了一下太子的心思,心里猜到许追大约不会放过自己。他一挥手,十几个随走了过来,可自己身边只有高成。
许追的笑意,依旧浮现在脸上,已然胜券在握。“请吧,看在往日的情谊上,难道还要让我动手么?”
沈瑶月心念急转,蓦地凄凉说道:“旧日心意,许公子知道多少?”
许追笑道:“我们见的每一次,回去后都会细细回忆。海棠宴也是。我不慎打了姑娘,成全姑娘孝悌之名,得以嫁入毅王府。可我辛辛苦苦,最后只落得个白生,今日终于能一应讨回了。”
沈瑶月凄凉道:“你以为我嫁入毅王府,是好事情么?是他们逼迫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么?”
“还能是谁,不就是死了的那个么!”许追皱起眉头来,摸不准她要做什么。
沈瑶月抿了抿唇,说道:“就是你的新主子。”
许追勃然变色:“这怎么可能呢?”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派人注意毅王府的人,却不告诉你注意谁呢?”沈瑶月细细诱导他。
“既然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你要逃出来。”许追并不相信。
沈瑶月依旧低声道:“这要从三年前说起,就连你也有牵扯。当时他势力并不稳固,而我……”忽然,高成抓到机会,将凑过来的许追一把抓住,劫持起来。
随从一瞬间全都举刀,却都不敢动。
“都不许动。”沈瑶月说:“你们若敢动一下,他就死了。我们只要安生出了城,看不见你们跟踪的影子,就把人还给你们。”
她通过编造离谱的故事震惊到许追,声音低到不凑近无法听到,将许追引过来。一离开自己的随从保护,就立刻挟持。
而高成一开始不解沈瑶月的话,看了她的眼色立刻配合。
随从中领头的一脸气愤,可见到高成的匕首眼见要划到脖子了,只得闭嘴。他咬牙道:“少爷若是有事,我绝不饶你们!”
小心防备地进了马车,沈瑶月一行快速出了城,好在他们选的客栈,离城口很近,就是为了方便逃跑。高成在半路上将许追打晕捆好,出城跑了一会儿,将许追扔下去。
同城外的人会和,沈瑶月说:“我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就算走一个白天,也很难甩掉他们的快马。”
“少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力保护您和小少爷!”高成做好了危急时刻断后的准备。
沈瑶月根据自己先前在乡下经历的事情说:“这几日风就算小了,可未必会暖和起来,天寒地冻,山也难上。这边不远处有渡口,能沿运河通往海外,我们先不去找爹娘他们了,先换条路,躲过去。”
“是。”高成知道此法可行,忙向渡口奔去。
到了渡口,有船因昨日的大风,停靠在岸边。现在风小了,有船家过来查看船有无问题。
“店家,你今日出航么?”高成问道。
“今日不嘞,要天黑了,明日再去。”船家说道。
沈瑶月走过去问道:“我想现在出发,去湖州,你开个价。”
“我们不去那么远。”船家拒绝说。
沈瑶月直接道:“一千两,你把船卖给我,顺便找几个船夫,我另开工钱给他们。”
这艘船的造价不过三百两银子,船家不信,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彤儿掏出银票,船家接过来一看,欢喜应了。
因着价高,很快叫来几个船夫,升了帆,大家登船。在船离开渡口的刹那,隐约看见目光所极处有人追过来。
可是他们追不上了。
趁着现在北风,一路出海。沈瑶月终于松了口气。出了海,就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了。
“夫人,我们去哪儿?”船夫里面选出一个领头的舵手问道。
“去泉州。”沈瑶月说了目的地,那里近些年有不少国外的商客来往,最适合浑水摸鱼了。
而之前所说的湖州,只不过是随口扯得幌子。
第91章
皇宫。
皇帝在这天中午终于醒来, 缓了缓神看了左右,没有自己想见到的人。而自己身边的宫女,都是一脸惶恐的神色。许是自己病的久了, 才让宫内人心惶惶。
“贵妃呢?”他问道。
众人更是不敢答话。仔细一瞧, 还有其他人也不在这里, 他又问道:“李公公呢?”这是跟随他多年的大太监。
殿内依旧一片寂静,他压抑着怒气想要爬起来, 眼前忽然一阵金星, 他只得闭上眼睛扶着床说道:“你们都说话啊, 啊?”
有个太监乍着胆子说:“公公出宫了, 冯贵妃, 冯贵妃她殁了。”
“你说什么?”皇帝只觉耳边一嗡,什么都看不分明, 喃喃说:“叫太子来见我。”
“父皇终于醒来了。”太子收到消息,赶进来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日父皇重症未醒,贵妃娘娘多日担忧,一日昏迷后, 再也没能醒过来,太医说是忧思过度,阻滞了经脉运转,终酿成重症。”太子先前准备了一套说辞, 从容地说道。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见她。”皇帝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只想去看贵妃的最后一程。
太子道:“不必辛劳父皇了。儿臣按祖制为贵妃娘娘举行葬礼, 如今已经停灵在城外寺庙了。”
“什么?你怎么敢擅做主张!”皇帝怒道:“来人,备马,我要去看她。”话说完,他剧烈地喘息着。
太子说道:“父皇还是安心养病吧,贵妃会按制厚葬,前朝之事,也自有我来处置。一切都不需要您来担心。”
“你,你!好啊!”皇帝猛地咳嗽起来,一时间不能止住,咳嗽到最后,只是勉力呼吸,嘴角溢出鲜血来。
太子冷冷地看着他,看着曾经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庞大阴影,无力地倒下来,转身出去了。“去请太医,陛下醒了的事情,谁都不许说。”
众人忙应是。
他不是没有想过杀掉皇帝,一了百了。可那日许追过来,说沈瑶月逃出不知去向,那么顾辰飞的死,颇为可疑,留下皇帝的性命,日后多一个筹码。再者,赵太师一直想等自己继位后,把控前朝,皇帝还在一天,就会收敛一天。
今日见到皇帝被自己掌握在手中,脸色灰白的样子,让他多少有点满足。
“殿下,太师到正殿找您了。”太监过来说道。
太子方才有几分得意的心思,冷却了下来。如今,他唯一受制的地方,就是赵太师。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摆脱最后的桎梏。但要压制赵家,需要另外的帮手。他先前,就有了主意。
海路乘风由北至南,用了好些日子。几个船夫都是过惯这些日子的,侍卫年轻体壮,也能撑得住。
沈瑶月几个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坐船,只是勉强撑着。同时,她们还要照顾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之前在毅王府,小笙儿都是喝奶娘的乳汁,可出府后只能将就喝些米糊。自那日起小笙儿就不爱吃东西,在船上待了几日,因着船体漂浮在水面上,会不住的左摇右晃,睡得倒是舒服了不少。可因吃得少,有些消瘦,过了几日甚至有几分发烧。
带出来的东西虽有名贵的药材,可她们都不敢擅自给孩子用药,商议过后,便将孩子用被褥捂起来,只留一张小脸。几个人轮流抱着,用自己的体温让他流汗。时间一长,他的额头终于不烫了。煮的米糊总算喝了下去,又过了两日,恢复了以前的饭量。
好在没事了。沈瑶月抱住他,缓缓地流下眼泪。先前她心中焦灼,可是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好在苍天可怜,让临时想出来的野法子奏效。她默默祈愿,这样奔波的日子,希望能尽早结束。
船里原本就有一些储备的食物,再加上他们准备的干粮,足够他们吃了,一路上就没有停靠,只在海上,大大降低了被追兵围堵的风险。整日风吹日晒,好不容易结束了这样辛苦的航程,一群人时隔多日,终于踩到坚实的土地上,脸上都洋溢出笑容。
“我再也不坐船了。”彤儿兴高采烈地说道。
余者虽都因为疲倦,没有开口说话,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同船夫们结完工钱,一行人提着包裹走向岸边。这是整个泉州最大的码头,往来经商的人很多,肤色都不一样,民风因之旷达,能看见不少在外经商的妇人。
到了登记来往人员的地方,小吏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又打算做什么?”
沈瑶月说:“我们是登州人士,家里在这边有一片柑橘园,这两年收成不好,就想着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