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让人成长。赵瑾已经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孩子,奉承讨好逐渐成为他的本能,谎话张口就来,“我知道爹是为我好,我不怪爹。”
“不怪就好,”赵公公喝了一口酒,“宫里的日子太苦,人啊,总要找点事做才能活下去。”
赞同的点了点头,赵瑾不明白后者,但是他也觉得:宫里的日子太苦了。
他十二岁那年,赵公公终于熬出了头,晋升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三十岁的赵德顺哭了一宿,他也跟着哭,只因贴身太监需要随时伺候主子,住在专门的偏房,所以没时间再打他了。
宫中不养闲人,他又早早净了身,所以也讨份差事。
那时他生的唇红齿白,又每日笑脸迎人,奉承话不重样的说,宫女太监谁见了都喜欢。也因大太监养子的身份,颇受照顾,所以混的还算舒心。
然而命运好像格外痛恨他,一日他去内务府办事,又碰见了当年的总管。
他握了握拳,笑着行礼,“见过总管。”
内务府总管正低头想事,被他吓了一跳,抬头刚要发怒,却看见他的脸一愣,“你是?”
“奴才是内官监的,陛下要置办些笔墨纸砚,奴才想领银钱。”
“如此啊,”总管眯着眼,“那你随杂家来吧。”
赵瑾低着头跟在总管身后,然而越走越不对劲,这根本不是通往会计司的路,还没等他细想,总管却停了下来。
他也不敢多问,继续低着头等着,等来的却是总管的双手。
“杂家看你年纪不大,不如跟了我怎么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总管凑到他跟前,带着太监特有的恶臭。
“不行,奴才不行……”往日的伶牙俐齿统统消失,他慌乱的躲避,却被总管两只手牢牢握住。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总管偏着头要亲他的脸,“杂家要弄死你这么个玩意,可再简单不过了。”
一时被控制住,赵瑾的脑中混乱不堪,他想起儿时被总管戏耍的那天,被赵德顺毒打的日子,想起铺天盖地的疼痛,恨意从胸腔中爆发,他一把将对方推倒在地,拿起石头就砸向额头。
一下、两下……直到地上鲜血淋漓,总管也再没有呼吸。
赵瑾瘫倒在地,却逼迫自己起身,狂奔着返回住处。
好在总管为了避人耳目,特意把他带到偏僻之处,所以一路上也没见到人。他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又仔细清洗了身上的血迹,神色如常的去会计司领银子。
傍晚的时候,他从宫外回来,听到了内务府总管暴毙的消息。
当内官监太监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装作震惊的样子叹息一番,却在回住处时看见赵德顺的瞬间,慌了手脚。
赵德顺身前是熊熊燃烧的火盆,他正挑着带血的衣服一件一件扔进去,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以后这种错误可不能犯。”
赵瑾点点头,牢牢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所以几年后他杀了赵德顺的时候,真没忘记烧掉证据。
日子过得飞快,他越爬越高,心也愈发荒芜。偶尔会想起赵德顺的话,关于在宫中要找点事做才能坚持下去。
可是寻常太监做的事他都瞧不上,本以为会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一个女孩儿。
那年他刚满十六,名义上是小侍,暗中实为太子眼线,监察宫中动向。深宫的日子已经让他失去所有情绪,他不再伤心或高兴,愤怒或慈悲,只是无情地看着一切,这可能也是太子看中他的一点。
先帝前日突然离世,却没留下遗诏,太子被那些老臣闹得心烦,脾气格外暴躁,他也只能尽力探听消息,以免殃及池鱼。
在去金銮殿接太子下朝的时候,他突然在角落看见一个小姑娘。
那天阴雨沉沉,乌云密布,整个天好像都要压下来,宫中四处飘着缟素,显得愈发哀戚。
女孩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发披散着,身上包着一件锦衣卫的衣裳,脸上还带着血迹。
赵瑾一打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帝王逝世,宫中无人管制,锦衣卫看见貌美的宫女没控制住,却被对方反杀。
这样的事情太过常见,他本不予理会,想着一会儿差人处理就好,却不知为何走了过去。
也许因为女孩倔强不甘的眼神,也许是与之相似的经历,反正他鬼使神差的走到女孩身前,擦掉她脸上的血迹,说了一句,“这种错误不能再犯。”
那宫女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杀了人。”
赵瑾一笑,他当然知道她杀了人,还知道她杀了谁呢,将她的发丝别到脑后,“你怎么说出来了?这样不行,你要学会说谎。”他顿了顿,“不会说谎在宫中可活不下去。”
宫女抬起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从不说谎。”
“唉……”赵瑾叹了口气,“那这样,别人问起来,你就说和我在一起。”
他在太子手下当差,尚有几分薄面。这几天情况特殊,想必宫里的人也不会太过纠缠。
“你是谁?”
赵瑾感觉这辈子叹的气都没有今天多,“我叫赵瑾,是太子手下的人,别人问起来,你就说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知道,懂了么!”
宫女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太子马上就要下朝,赵瑾把女孩拉起来,“趁着现在还没人,你挑着偏僻的地方走,别叫人看见。回去赶紧把这身衣服烧了,有事就提我的名字。”
那宫女真的很纤弱,坐下的时候不显,此时站起来还没到他的肩膀。心中又骂了几句锦衣卫‘禽兽’,皱着眉把自己的披风给了女孩。
“路上小心一点。”
他走的匆忙,所以没看见宫女脚下大红色的衣摆,那是只有皇后、公主才能穿的颜色。
他也不知道,这个初见就让他为之忧心的女孩,以后会让自己拼了命,只为让她活的灿烂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楚清宴:本宫连杀七个大臣,实在太累,抢了锦衣卫的衣服坐在路边休息一会
赵瑾:小宫女别怕,我护着你
楚清宴:傻逼……
第20章 .1
承安十八年冬,三十岁的长公主在翠微宫离世,其夫赵瑾不知所踪,帝痛之。
楚清宴在系统空间看着赵瑾躺进自己的棺材,明明泪流满面心中却毫无波澜。
【系统,我……为什么不伤心。】
26号悲悯的声音传来,【为了防止宿主崩溃,你们在小世界产生的感情都会消失。】
摸了摸脸上冰冷的泪水,楚清宴愣愣地盯着白色墙壁,不带任何感情的低喃了一句,【这样哦……】她顿了顿,【那为什么攻略对象会发生变化,我之前不是一直都攻略男主么。】
【超出权限,请宿主重新提问。】
楚清宴叹了口气,靠着墙壁缓慢地坐下来,【我先睡一会,你去汇报吧。】
【提议……驳回,正在准备传输,小世界准备完毕……】
【等等!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
一阵天旋地转后,楚清宴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灯火辉煌的落地窗前,夜晚的城市车水马龙,仿佛她去年和赵瑾一起点放的河灯,小船载着蜡烛在蜿蜒的溪水中飘飘荡荡,煞是好看。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确实失去了对他的感情,就像分手多年的男女朋友,记忆还在,但是那种心动、喜悦统统消失,只留下苍白的景象。
抬起手缓缓搭在巨大的玻璃上,说不清是悲是喜,亦不明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说你究竟给不给钱吧。”
尖利的女声在身后突然响起,陷入沉思的楚清宴一惊,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别人。
椅子一转,完整的房间映入眼帘,她身前是巨大的办公桌,散乱的放着一些文件。正对面皮质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姿态亲昵。男生西装革履,应该是商业伙伴或者公司下属;而女孩穿着就比较暴露,难道是……秘书?
系统剧情还未传送,记忆也没来得及接收,只能先混过去。
楚清宴轻咳一声,面色严肃的看着两人,手指习惯性地敲打桌面,“什么钱?”
“楚清宴!”那女子勃然大怒,“你别装不知道,前几天说给我哥500万周转,现在还想反悔不成!!”
楚清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给?”
这个小世界已经通货膨胀到500万说给就给了???
“当然是给了,”那女孩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你是我哥的女朋友,给他点钱渡过难关怎么了,还是你瞧不起我们兄妹。”
一直沉默的男人也突然开口,“清宴,你知道我最近遇上点困难,但我保证马上就会解决。500万不过一辆车钱,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这意思,还真是白要啊??楚清宴复杂地看了对方一会,确认过眼神,如此不要脸一定是那个叫男主的人……
“500万我一时也没有,”楚清宴道,“准备好借款合同,三天后来取吧。”
男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堪,好像自己受到天大的羞辱,咬牙道,“好,这500万三个月后我就还你。”
“等等,”她抿了一下咖啡,冷掉的饮品苦涩异常,“谁说是500万?”
女子刷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大喊,“你还想怎样!”
“企业贷款一年内利率4.35”将屏幕上的查询结果转向二人,“咱们这种关系,算你4吧。”
男人揽住了身旁要发怒的女孩,面色冰冷道,“好,520万,三个月后如数奉还,今天我和娇娇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就环着女孩的腰摔门而去。
楚清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绿。
这是一个不夜城,高楼大厦里灯火通明,街道马路上流光溢彩,星星之火从这里开始再慢慢向四周延伸,如同奔腾不息的河流。
她重新回到窗边,看着蚂蚁大小的行人,突然感慨:也不是那样无法接受。
【剧情传送,请宿主查收。】
坐在舒服的办公椅上,皱着眉看完小世界的剧情,楚清宴真心觉得:自己要完。
这是一个典型凤凰男背信弃义的故事。富家女爱上平凡的同学,两人毕业后一同在她家公司实习,却被对方设计夺走自己的股份;还被对方的妹妹,其实是童养媳,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最后失去一切的时候,她重新接受了男主,成为全职妻子,三个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对于每一次都要穿越到这种男频后宫文,楚清宴表示十分无力,头痛的问系统,【这次攻略对象是谁?千万别是男主啊……】
“咚咚咚——”
系统还没回答,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楚清宴整理好衣服,喊了声,“进。”
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走进来,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两颗,他歪着头满脸笑意,眼中比外面的亿万灯光还要明亮。如此倒不像是雷厉风行的总裁,反而像温润如玉的大学教授。
“清清还没走呢。”来人将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楚清宴胡乱地挥着手,“别弄乱我发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哥哥——周锦白。楚清宴父母早年身体不好,因此收养了一个男孩,没想到老来得女,但他们也没有嫌弃养子,反而事事公平。只遗憾的是她大学毕业那年,二老就在空难中双双遇害。
承安帝是个宠妹狂魔,所以楚清宴非常习惯兄妹之间的互动,托着下巴撒娇道,“哥,我这两天不想动,这面的事情你帮我处理一下呗。”
——凭我大二国奖的优秀水平,实在管理不了公司。
周锦白正收拾桌上的文件,盯着屏幕思索了一会,眼中闪过暗芒,“我那边也忙,叫小程过来替你?”
“行,”楚清宴打了个哈欠,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不收拾了,直接回家吧,我都困死了。”
周锦白尚未娶妻,所以两人还是住在原来的别墅,偶尔晚上也会一起回家。
将文件最后摆放整齐,其余办公用品排成一排,规规矩矩码在桌子边缘。周锦白这才起身,把衣服披在楚清宴身上,温和的笑笑,“夜里冷,别着凉。”
看着那一排物品,楚清宴有些发愣,赵瑾……就是这样收拾东西的。无论桌子多么大,所有东西一定贴着边缘,也不担心掉下来。
“怎么了?”周锦白站在门口,有些担忧的询问她。
“啊?啊!没事,”楚清宴小跑着过去,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过是一个小癖好,证明不了什么。
“是不是……又和男朋友吵架了?”
秘书早就下班,楚清宴正拎着包翻钥匙,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和那种人吵呢。”
把办公室锁好,二人说笑着走向地下停车场,电梯门开了,周锦白却没动。
“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周锦白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清清先回家吧。”
公司还有很多同事在加班,况且一米八的大男人也不需要自己担心,楚清宴揉了揉眼睛,“行,那我先走了。”
颤颤巍巍地将车开出停车位,楚清宴抹了一把冷汗,幸亏有系统加持,否则自己十几年没开车,怕是连刹车油门都分不清。
为此特意选了一条平时不会走的路,因为那里往来的车辆比较少。楚清宴坐在舒服的真皮座椅上,敞开车篷,感受夜晚泛着冷意的微风,舒服地想放声大叫。
等红灯时她抬起头,想看看现代的星星和古代是否一样,然后,她猛地发现自己办公室的灯竟然亮着!!
她第一反应就是:有贼!
急忙翻出手机要给保安打电话,她突然记起办公室中安装有私人摄像头,可以直接观看里面的情况。有些慌乱地点开APP,楚清宴看到了让自己震惊异常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