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皇妹重点关注对象,承安帝自然是着重调查了一番,“自从那日回京,除了偶尔去李成峰那里,就再没出去过。”
穿越至今,很多事情偏离轨道,但是有一点没变,就是原男主坚持不懈地想攻略她,也许是剧情的影响力?昨日她还收到对方的帖子,翻出那张红色名帖,“本宫不妨召他一见,也许有意外收获。”
承安帝还未开口,赵瑾先一步站出来,“公主不可。”
督主今日穿的是深蓝色朝服,胸前一对仙鹤展翅欲飞,比往日少了几分沉闷,多了些许潇洒之意。
楚清宴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挑眉道,“赵大人~何处此言。”
赵大人这三个字她说的极慢,尾音悠长,硬是生出几分撩拨之意,赵瑾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低着头说道,“如今事态不明,公主不好以身涉嫌。”
“赵大人所言极是,”楚清宴言语冷淡,眼看着对方失落起来,又道,“不妨大人与本宫同去。”
一枝藤蔓不知何时顺着窗子爬进来,上面有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挂着清晨的露珠,欲滴未滴悬在楚清宴头顶,赵瑾的心犹如那滴露水,不受控制的向着那人奔去,但他却不能。
刚想拒绝,承安帝却道,“可以,赵瑾跟着你朕也放心。”
微风吹来,带着花草的气息,楚清宴察觉到赵瑾的视线,抬起头亦看见了那株花苞,微笑着用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滴露水。
赵瑾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躬身答道,“如公主所愿。”
——是谎言也好,是玩笑也罢,只要您要求的,我拼命也会做到。我是您的,从来都是。
商量好何时行事,赵瑾回内务府处理事务,承安帝则留在凤阳阁和她用早膳。
夹了一块兔肉放在她碗里,承安帝道,“赵瑾此人不一般,宴儿下次若是真想罚他,告诉朕就好。”
夏日天热,人愈发没有食欲,楚清宴厌厌地吃着饭,没听懂对方的话,“什么,罚什么?”
承安帝一副你还不承认的表情,“他昨日从你宫里出来,额头就伤成那样。你若是真想罚,也做得隐蔽些。”
如此“铁证如山”,楚清宴也没法解释,哭笑不得地说,“行,下次注意。”
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额头,承安帝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能用的人不多,你给我安分一点。”想了想又说,“这次朕派赵瑾跟着你,你多跟他学学,别被骗了。”
楚清宴简直觉得她哥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什么总给她助攻?笑眯眯地答道,“皇妹一定好好跟赵大人学习。”
——至于学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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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景亭,还是那个假山。
楚清宴昨日派人回了贴,假借关心表兄的名义,和林正旭、李成峰约好今日见面,如今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时间,她闲着无聊,给赵瑾煎茶喝。
太监宫女都被她打发到山下,山顶的亭子里只剩她二人,本该是一副花前月下的美好景象,然而现实是赵瑾离她一丈远,就差没在半山腰了。
公主跪坐在地上,将炙烤的茶饼磨成粉末,再倒入沸腾的开水反复搅拌,等到沸腾后就可以饮用了,楚清宴拿着煎好的茶汤,没好气的喊,“赵瑾,过来。”
督主站在亭子外的烈日下,闻言向前走了一步,却依旧停在半丈开外的地方,作揖道,“公主有何吩咐。”
亭子内铺满了冰盆,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凉气,但是再冷也阻挡不了公主大人内心不断攀升的火气,将茶杯咣一声扔到交床上,满脸怒火,“你那叫过来么!”
督主大人有三宝,一跪二拜三请罪。赵瑾不出所料,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楚清宴:我太难了。
公主无奈的看向天空,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赵瑾是怎样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等他主动还不如等太阳从西边升起呢,自己因为这种事生气简直是太傻了。
默念三遍自己找的男朋友,跪着也要宠完,楚清宴深吸一口,语气温和地说道,“赵瑾,别跪着,到我旁边来。”
督主大人果然沉默的起身,低着头走到她身边。
眼见对方就要行礼,楚清宴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语气亲昵,“你的伤怎么样了。”
赵瑾僵硬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放在对方的长发上,“伤势已经好多了。”
楚清宴心中吐槽,果然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这次你怎么没让我恕罪呢!吐槽归吐槽,她还是扯着对方袖口,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把那杯已经洒出一半的茶重新放在对方手里,“喝吧。”
两人并排坐着,规矩的像一起读书的学生,若不是爱意值摆在这,她真以为他们只是陌生的君臣。
楚清宴很感激其他小世界的经历,磨掉了她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她不会再因为琐碎的小事发怒,也不会因为一个眼神而黯然伤神,她已经学会了剥离外表,看透本质。
尽管如此,赵瑾仍然让她挫败,也许是初恋让人多思,她此刻甚至觉得可能认错了人,赵瑾根本不是那个任务目标,他也从未爱过自己,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的想象。
楚清宴倚在交床上,不再故作亲昵或假装温柔,她垂着眸,看向沸腾的火焰,“赵瑾,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她没说什么事,但是对方自然能懂。强扭的瓜不甜,脱离小世界也是一种选择。
身侧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楚清宴眼中的光也逐渐熄灭,自嘲一笑,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早些结束这场闹剧,却被旁边的声响吓了一跳。
赵瑾的茶杯摔在地上,脸上惊慌与悔恨交织,他红着眼眶,第一次主动抓住了她的手,“臣并无不愿。”
茶杯摔得粉碎,沸腾的汤水洒在他的衣襟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赵瑾却像感受不到烫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楚清宴却没抬头,她看着那些碎裂的瓷片,心中想了很多,却只问了一个问题,“赵瑾,你确定么,我要的是你爱我,不是你听我的。”
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得到了人犹嫌不够,还想要他的心,最后还想求一个长相厮守,楚清宴是个俗人,她做不到一心奉献、不求回报。
这个问题好像戳到了对方的伤疤,赵瑾弯着身子,后背已经不堪重负,他喘息着留下泪水,“臣爱您,臣是如此爱您。”
那一刻,他们之间的鸿沟终于被这泪水填平,不再是不可逾越,楚清宴反握住他的手,说出了那句她一直想说的话,“赵瑾,我喜欢你。”
感情从来都是自由任性,不管不顾,它说来就要马上出现,由不得你拒绝抵抗。也许是赵瑾带她从马车逃离的那一刻,也许是他在船上护着她的那一刻,甚至也许是她发现他一直用那样在意的眼神望着她的那一刻。
她喜欢赵瑾,不是因为他是攻略对象,也不是因为她太过孤独,只是因为她在那个阴雨的下午遇见的是他。
楚清宴扶起赵瑾,像是重新拼好他早已支离破碎的人生,也像是抓住那根终于不再让自己坠落的绳索,她吻掉他的泪水,终于在他的唇上留下那句话,“我喜欢你,所以也请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好不好,写的头都秃了呀,我自己谈恋爱都没这么难……
第14章 .13
假山亭子上,四人围坐在桌前,谁都没开口,只能听见茶水沸腾的声音。
楚清宴看着宫女净手、煮水、调盐、投末、分茶,举手投足间风华尽显,和她自己操作完全不同。她忽然觉得,刚才赵瑾可能并不是因为惊慌而打翻了茶杯,纯粹就是觉得她煎的茶难喝。
暗戳戳地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公主重新把注意力移到身边这几人,然后她绝望的发现,答应对方的拜访绝对是个愚蠢至极的方法。
他们四个人的状态,就像从街上随便抓了几个陌生人关在同一个房间里,每个人都心不在焉。
赵瑾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能看得出他不太高兴,周身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
李成峰面容憔悴,显然是因为父亲过世而忧心,一直皱着眉,神情恍惚。
林正旭,本次故事的主角,往日清朗的气质消失不见,竟显出几分阴郁,如今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楚清宴:这叫我怎么搞!
扬起一个公主标准笑容,她关心地询问李成峰,“表哥,舅母和姐妹们如今可还好?”
李成峰像是不灵活的木偶,动作僵硬的对她笑了笑,“母亲和妹妹们都好,谢公主关心。”说完这句话,他就如断了线一般,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少年失祜,家逢巨变,刚弱冠的男孩承受不住巨大打击,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但是他必须自己挺过去,在这个过程中不但没人会帮他,还会有更多的人试图将他彻底击倒,永世不得翻身。
楚清宴内心没有太大波澜,先帝去世时承安帝还没有李成峰大,赵瑾甚至一直都是孤儿。他们的处境要更艰难,如今不都挺过来了。
不是她心冷,而是生而为人,谁不经历三件可怜事。
但眼看着这样颓然的少年,终究是心软了几分,轻声安慰他,“会过去的。
诚挚的关心驱散些许阴霾,李成峰露出感激之色,“嗯,一切都会好的。”他停顿了一会,继续道,“还要感谢阿旭,要不是他,我真的挺不过去。”
重点终于来了!楚清宴装出赞许的样子,“林公子心善,不愧为丞相之子。”
还要说话,就敏锐地觉察处一旁的温度好像更低了?回头一看,赵瑾的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墨汁。
——话说表明心迹之后就是不同,居然连这种飞醋都吃。
生硬地咽下夸奖的话语,楚清宴若无其事道,“如今三公缺一,丞相怕是要多些辛苦。”
林正旭不进这个陷阱,坦然回答,“朝中事草民不太清楚,但是家父年岁已高,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况且赵大人也在,还有成峰和一些军中老将,如何需要家父的帮忙。”
赵瑾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好在他平日素来沉默寡言,也没引起怀疑。
这是赵瑾和林正旭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她面前,楚清宴不由心惊:二人未免太像了,眉眼轮廓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赵瑾本名也姓林,他和丞相家究竟有何关系。
同时她也产生一个疑惑:两人面貌如此接近,京中官员没见过林正旭,但是丞相本人难道未曾察觉?
掩下心中的思索,继续试探道,“幸亏公子早日回京,否则怕也要遇到那些刺客了。”
林正旭果然露出担忧的神色,义愤填膺道,“这些歹人如此恶毒。幸亏天佑公主,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哦?”楚清宴笑的不动声色,食指轻敲着桌面,落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公子如何得知本宫两次遇刺呢。”
第一次在阳华山遇见二人时,锦衣卫已经处理好现场,没留半分痕迹。只有第二次遇刺消息才传到京中,所以旁人并不知道她实际上经历了两次刺杀。
对方一愣,刚要解释,李成峰却大惊失色,“公主竟然两次遇害,京中何时出现过这样的事端!”
既然有人岔开话题,楚清宴也从善如流地接下去,“还未查到是何人,但是本宫瞧着不是普通山贼。”
——这个打断,李成峰究竟是有意替对方掩饰还是真的不知情呢。
新任代理太尉正色道,“公主放心,臣定当查明此事。”
太尉去世,子从父业,李成峰暂时接管三军,这件事确实该由他负责,楚清宴道,“那就把此时交给大人了,还望大人早日抓到刺客。”
四人又说了一边遇刺经过,李成峰就借新官上任、政事繁忙之故要离开,楚清宴也没多留,任由他们出宫。
临走时,林正旭不经意地问道,“赵大人不走么。”
赵瑾站在公主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官与陛下有要事相商,暂且不和诸位离开了。”
像是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林正旭笑笑就行礼离开了。
二人走后,赵瑾向前一步走到公主旁边,肩并肩站着,沉声道,“他知道两次是同一批人。”
楚清宴斜了一眼,对于他今日如此主动有些惊讶,轻轻靠在他胸前,“是,他确实不如林丞相,还是露出马脚。”伸手揉揉眉心,“看来他们也知道兵符在我手里,就是不知道私军有多少。”
京城平时不设军队,只有五千御林军和七百锦衣卫。如今一千在阳华山搜山,锦衣卫还没了小半,统共剩下不到五千人,着实令人不安,“阳华山那边若是还没线索,就叫副统领带人回来,我感觉不太对。”
赵瑾替她轻轻按着额头,解释道,“公主不必担忧,陛下已命护军都尉带兵赶往京城,最迟明日傍晚就能到京郊。”
心中依旧不安,但又说不出具体原因,楚清宴归结于自己想的太多,抱住赵瑾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语气闷闷地,“那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何不高兴。”
二人才互道心迹,算是喜事一件,然而林、李出现后,他就始终闷闷不乐,还露出明显的厌恶,不像他的性格。
赵瑾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让她看见自己的嫉妒的表情,“先帝曾属意林丞相之子,有意让他做你的驸马。”
赵瑾长于宫中,义父又是大太监,所以知道先帝的想法不足为奇。他本以为可以控制住自己,但是当他看见林正旭那一刻,内心的嫉妒几乎把他撕碎。
独占公主的想法在脑中叫嚣、嘶吼:把他们都杀光,公主从此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她不会再对别人笑,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只看着他……只看着他就够了。
楚清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可能的啦。”
此时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赵瑾脸上狰狞的表情,但她只是抚摸着他的后背,言语间尽是情意,“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
一句话就安抚了黑化边缘的督主,他把唇贴在对方头顶上,语气悲凉而哀伤,“不是他还有别人,公主总归要嫁人的。”他抱紧了对方,“没关系,那时候臣会自己离开的,绝不会给公主带来半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