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炬,就算眼前的人是活死人,也能被他看的无地自容:“我听说,你曾经说只要谁能够把画给你,任何条件你都会答应,如今看来,传言是假。”
“真的。”楚叙用力握紧了拳头,他面色痛苦,“只是,我已经避世5年,我做不了了。”
“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是否能胜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楚叙看着秦颂,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在说秦颂:“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正是年轻,所以才有狂妄的资格。何况,我从来没有判断失误过。”
“回去吧。”楚叙拒绝交流。
“等一下。”秦颂接过助理先生拿过来的画,“不管你是否愿意就任,这幅画我原本就要送你的。”
楚叙疑惑了:“送我?你要知道,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许是说顺畅了,这会儿的声音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刺耳难听了,但也说不上多动听,配合着他那张俊脸,倒是很不搭。
秦颂大方坦荡地说:“当然。”
楚叙倒是糊涂了。
秦颂把画递给他,楚叙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画,又确认了一遍,秦颂当然是相同的答案。楚叙把画接过来,却没有直接打开,而是盯着那画发呆,他拿着纸的手微微打颤,脸色更加苍白了,洛溪真怕他随时都会倒下去。
“为什么?”楚叙喃喃地问,想不明白。
这明明是一个相当有利的谈判筹码,对方却如此轻易地给了自己,还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任谁都会觉得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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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为了我母亲吧。”秦颂开口。
法务总监和助理先生很有眼力地离远了些,顺带着把老钟一同拉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三个人。
“你母亲?”楚叙很是疑惑。
秦颂背着手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她就是当初买下这幅画的人。”
秦颂的声音很好听,此刻却显得低沉,带着莫名的伤感,叫听到的人也跟着一起难受起来。
秦颂说,他妈妈特别喜欢这幅画,她觉得作者作画的时候一定是饱含着强烈的情感,是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就算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她一直很想认识作者,听听她的故事。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她早早就过世了。
楚叙一直垂首沉默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洛溪听的都快哭了,直到听到秦颂妈妈对画的评价的时候,浑身震了震。
作者是谁?他最清楚了。
正是他的爱人。他爱人是个画家,并不出名,擅长画风景,她一生之中只画过一张人物画,那就是楚叙。她画楚叙这张人像画用了很长的时间,久到楚叙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完工的。
那时候楚叙忙着工作,甚至恨不得每天都住在公司,他们夫妻之间,一个月能见到两三次都算多的。
直到他爱人死了,他才知道原来爱人已经生病很久了,她一直都没告诉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伤病的痛苦,还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耗尽心血为自己留下了一张自己的画像。
等他处理完爱人的丧事以后,才发现那张画已经被爱人的家人拿走卖掉了。
买家很神秘,他怎么都查不到。
这就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心病。
第59章
楚叙拿着画卷,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生怕给弄坏了,他听完秦颂讲的话,双眸微阖,嘴唇微微颤抖着:“你母亲比我懂她。”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这幅画,可真正拿到了又不敢打开。
那是他爱人所有的心血和情感,凝聚了她对他的思念,爱还有祝福。可是如今,他却没法做出任何的回应。
天人永隔,永远是最大的残忍。
秦颂微微颔首:“我母亲她,一生都为爱情而活。”
洛溪猛地抬头,秦颂的表情很自然,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一样。可洛溪有种直觉,秦颂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开心。
楚叙沉默许久,说了句耳熟能详的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秦颂并没有回答,只是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奇怪,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楚叙却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语着:“可惜,我那时候并没意识到这些,如今想要回头,却已经晚了。”
秦颂冷静地说:“逝者如斯,为何不朝前看呢。”
楚叙一声不响,静默地站着。
秦颂慢慢地说,他的眼神很坚毅:“人生很长,谁都无法预知明天,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或许下一秒你就会遇到另外一段感情,更何况除了爱情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不应该把自己束缚在小情小爱之中。”
楚叙固执地摇摇头:“你不懂,于我,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秦颂却不认同:“我也曾经经历过亲人离世,但时间会告诉你,这只是一个节点,不是终点。现在作为旁观者,我比你看的清,你现在的做法很不理智。”
楚叙轻笑一声,表情却毫无变化:“生活中如果所有的事全部用理智来衡量,那有什么意义。”他颓废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眼神也暗淡下来。
秦颂还想继续说什么,楚叙却直接回屋了。
洛溪就刚才的对话做点评:“小哥哥,事实证明你擅长商业谈判,但是却不适合当一个说客。”更何况,你的观点和楚叙完全是冲突矛盾的,一个过于理性,一个太过感性,能说通才怪。洛溪默默地想。
秦颂直直地看向洛溪,目光锐利,如一把利剑射了过来。
他这样子一般人看了都忍不住心虚气短,洛溪却毫不在意,轻松地点着自己的下巴:“我实话实说啊,你不要一脸想要灭了我的表情。”
秦颂皱起了眉头:“你有什么建议?”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指望洛溪能说出什么来。
洛溪摊摊手,老实地摇头:“没有,他一看就很顽固。”她转转眼珠,“不过,我看楚叙估计也没有心情做饭了,要不然我们帮他做吧。”
“不去。”秦颂一时没想明白洛溪的意思,这会儿也没有闲情逸致陪她折腾。
洛溪喊了两声老钟。
“你叫他干什么?”秦颂微微不满。
洛溪很自然地说:“你不去,我只能找别人了。”
秦颂过去扶住洛溪,洛溪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随后靠在他怀里,单脚跳着进了屋。
屋里很简单,就几把凳子和一张桌子,光线充足,屋里亮堂堂的。
楚叙正坐在凳子上发呆,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要不是他眼睛还在动,洛溪都怀疑他追随爱人去了。那张画还没有展开来。不知道是不是洛溪的错觉,总觉得他周身环绕着一层黑雾,仿佛被死神定了标签一样。
也是,哀莫大于心死。
洛溪凑过去,征询他的意见:“我看也快到吃饭时间了,我们过来帮忙烧饭,顺便蹭顿饭吃,行吗。”
楚叙无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洛溪可不打算反复确认,就催着秦颂去了厨房,发现里面还是用的土灶台,这个使用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两个人面面相觑,意识到两个问题,一,他们不会用灶,二,他们不会烧菜。
好在老钟听到叫唤后就过来了,他撸起袖子就开干,动作相当熟练,没一会儿灶台也旺了,锅也热了。
帮不上忙的两个人自觉地出来了。
楚叙还是老样子,跟老僧入定一样。
洛溪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位时尚界的巨子,一言一行都能成为焦点引领潮流,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
只是,他如何后悔如何痛苦,他爱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秦颂说,不应该沉浸过去,但是显然,这个人已经彻底把自己禁锢住了。
但是,他的心魔究竟是因为失去了挚爱,还是因为后悔当初的行为呢。
老钟的动作很快,简单的三菜一汤,不多时就摆好放在桌上了。他擦了擦围裙:“饭是急火,可能硬一点,不知道你们惯不惯。”
洛溪说:“灶上的饭才香呢。”她吸了吸鼻子,“哇,好香。”桌上的菜,一个炒青菜一个黄瓜炒蛋再加一个鱼汤,实在是见到到了寒酸的地步,好在都是纯天然的,倒是色相俱全,洛溪看向楚叙,“主人不上桌的话,我们可不敢先吃啊。”
楚叙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然后慢吞吞地坐到饭桌前。其余人才一并坐下。
老钟倒是实在,一会儿工夫三碗饭下去了。
洛溪一直努力活跃气氛。偏偏,楚叙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饭后,洛溪跟着楚叙一起看着画发呆。
楚叙估计也受不了有个人一直在他边上,忍无可忍,总算是开口了:“你想干什么?”
洛溪老实回答:“我就想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打开它。”
楚叙大概觉得她做这事情实在无聊,眼神微微变了变,像是在看白痴,可他又不能把人赶走,只好说:“我并不想打开。”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拿到吗?”洛溪意有所指,“叶公好龙吗?”她说话的时候笑嘻嘻的,说出来的话,却像绵绵的细针,直直地往人伤口处捅。
楚叙总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漂亮的跟着总裁来游山玩水的女人,但是现在看来,他大概是看错了。
洛溪依然带着笑:“需要我帮你打开吗?你就不怕秦颂拿个假的骗你哦?”她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调侃,“我可不是胡说啊,他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有这么拆台的吗?
楚叙那一直是活死人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无语:“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洛溪看似无意地说:“是啊,一起又如何,夫妻还会离心呢。多少相爱的人最后成了死敌。”洛溪一直注意着楚叙的表情,见他微皱起眉头,似想反驳,抢在他前后,搓了搓手,说,“要不然,我就打开啦。”
楚叙被她一通胡搅蛮缠,眼看着画卷就要打开,无奈地说:“我来。”
画卷展开,一个年轻的男子,俊美,坚毅,果断。跟现在的楚叙判若两人。
洛溪端详了片刻,虽然她不太懂画,可她却能直接地感受到作画者的用心和情感。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是用生命在画。
“我好像能够理解秦颂妈妈的话了。”洛溪轻声说,不管楚叙是否听到,也没看他的反应,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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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颂估计短时间内不可能成功说服楚叙,决定先回镇上,明天再来。
洛溪问:“所以你有对策了吗?”
秦颂:“回去讨论一下。”
洛溪:“万一讨论不出来呢?”
秦颂摆出老板的姿态来:“方法总比困难多。”
洛溪做了个佩服的手势,看来秦颂是铁了心要解决此人了,她想到一事,问:“那明天的话,我怎么办?”
“你留酒店。我会找个人照顾你的。”秦颂早就考虑好了。
“不要!”洛溪拒绝。她提出要留下来,还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今天也累了,再背我走那么一段路太辛苦了。”
秦颂听到这个建议差点炸了:“胡闹,你怎么能一个人睡这儿。”
洛溪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清清楚楚。
秦颂当然是瞬间就明白了,他拒绝:“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在这过夜,除非他疯了才会答应。
洛溪委屈地跟众人挥手:“好吧,那明天见。”
秦颂:“……”
秦颂捏了捏眉心:“这儿也没有地方让你睡。”
洛溪:“我刚问过楚叙了,他说他的床很大。”
秦颂额角突突直跳,冲口而出:“不行!”
与此同时,神游了大半天的法务总监突然开口,大声说:“好啊。”他突兀的开口,大家都看向了他。
法务总监:“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觉得洛溪的这个方法好啊,深入对方的内部,一步一步瓦解对方戒心,然后找准时机,一击即中。”
众人皆震惊地看着他。林中不知是什么鸟,嗷嗷叫了两声,有点像是在报丧。
洛溪大汗,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的高度。
法务总监还在滔滔不绝:“虽然可以适当利用手段,但我不建议用美人计……”
秦颂克制住脾气,打断法务总监的话:“要睡在这可以,我陪你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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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带着人原路返回。
洛溪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树林中,她转头对边上的秦颂说:“小哥哥,我们为什么要睡地铺吗?”
秦颂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眸光微闪,露出隐隐的杀气来:“你想跟楚叙睡?”
“为什么要跟他睡,他有两张床啊。”
秦颂:“……”
洛溪早知道他会这反应,捂住嘴痴痴地笑了。
秦颂深吸一口气,洛溪知道适可而止,巧妙的换了话题:“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一大片野花,我们去摘一些。”
采花?!
真是幼稚!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秦颂已经开始后悔留下来了。
洛溪说的地方离楚叙的屋子并不远。
秦颂抱着人就过去了。
洛溪环着他的脖子:“小哥哥,今天你辛苦了,晚上我给你按摩按摩。”
秦颂低下头看她,似笑非笑:“怎么按摩?”
哪能听不出他的暗示,洛溪勾唇浅笑,眼神透着媚意:“你想我怎么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