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纪婴
时间:2020-03-11 08:49:01

  林妧的语气笃定认真,鲛人闻言半张开苍白双唇,可犹豫许久,也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她摸摸男孩脑袋后决然转身,然而还没迈出浴室房门,就听见一道满带哭腔的声音:“姐姐……”
  林妧轻吸一口气,应声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时,因为眼前所见的景象微微一愣——
  金发绿瞳的男孩一手扶着浴缸内壁,一只手朝她轻颤着伸过来。月光洒落苍白手心,林妧看见几颗莹白的玉珠,在月色下映射出温润柔光。
  碧绿如湖泊的双眼似乎能轻易将人溺毙,有泪水自他眼底滑落,转瞬之间便化作一粒粒圆润珠点,落进浴缸里时,溅起滴滴答答的水花声。
  他在哭。
  或是说,他想把眼泪送给她。
  “你带我走,好不好?”男孩下意识咬住下唇,瘦弱如柴的手臂颤抖着,“我把它们都送给你……求求你,带我走吧,我想回家。”
  一滴血从鲛人毫无血色的面颊滚落,将顺势而下的泪水染成猩红。他的声线如同风中飘摇的残叶,圆滚滚的杏眼直勾勾盯着林妧双眸,曾经黯淡如死灰的目光仿佛被火焰点燃,迸发出炽热火光。
  他在许久前的独自出游时被人类捕获,至于究竟被囚禁了多久,连自己也并没有太过清晰的概念。可他隐隐记得大海的模样,那里湛蓝广阔,族人群居生活,绝不像现在这幅惨淡的光景,只有一个狭窄的、孤零零的浴缸。
  日复一日的殴打与哭泣早已将他打磨得毫无棱角,男孩只当自己是个廉价的工具,自暴自弃地在黑暗中度过难熬的一天又一天——
  直到他看见一束充满希望的光。
  他想抓住那道光。
  想跟着她一起离开,不管究竟会去往何处。
  “跟着我的话,一定会遇到许多危险哦。”
  林妧本应该立即拒绝,可脑海里的思绪无声激荡,鬼使神差地,她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面对太过单纯无害的东西时,大概人类的内心也会随之变得柔软许多。
  “我不怕。”男孩向前探出身子,无比急切地开口,“不管结局会变成怎样……请你带我离开!”
  这里只是个虚幻的电影世界,如果放到大荧幕播放,整个过程不会超过数小时。
  所有人物与故事都纯属虚构,不管产生怎样的羁绊,当影片落幕的时候都会全部清零,任何付出都不会有回报——
  可是,林妧想,如果一生都被无情地禁锢在这一方土地,对于生性崇尚自由的鲛人来说,未免也太过悲剧性。即使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让他体验一会儿自由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她毫不犹豫地说服自己:心软总归不是坏事,更何况对象是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男孩。没有人能拒绝男孩带着哭腔发出的软声哀求,她也不例外。
  “真拿你没办法。”她笑着叹了口气,转身朝他靠近一些,“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能离开水面多久?”
  “大概一小时。”男孩说完后停顿刹那,意识到什么似的匆忙补充,“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把尾巴变成双脚的模样,不需要依靠太多水分存活,到那时候绝对不会连累你——”
  他还在努力地试图说服她,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跟前神秘又温柔的陌生人便俯身向前,用双手轻轻揽住他脊背。
  恍恍惚惚间,身体轻盈地腾空而起。在快速调整动作后,林妧用单手将男孩抱在身前,后者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浑身僵硬,惹得她轻笑出声:“用手揽住我的脖子,小心摔下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如此亲近地接触他。
  生有薄茧的右手覆盖在他后背凸出的脊骨,温和的触感仿佛比水更加柔软。阵阵热气从二人接触的地方猛地涌向全身,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脑海像煮开了滚烫沸水,灼得整个脸颊都烫得发红。
  “啊……”他像是有许多想说的话,出口的却只有这声微弱的低喃。过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小声说,“姐姐,我身上很脏。”
  “我也是灰扑扑的啊。”
  湿漉漉的鱼尾靠近时,带来一抹清凉触感。男孩后背的伤疤让她想起崎岖不平的山丘,仿佛被雨水浸湿般,沾染着蒙蒙水汽,所触及的地方皆是冰凉。
  林妧闻言弯起眼角,声线无比贴近地响在鲛人耳畔:“恶毒继母来从门外进来啰,南瓜马车要启动啦。”
  与她预想中如出一辙,公寓里的每一栋套房都拥有同样格局。阳台之间虽然存在一定间隔,但只要依靠横亘于外墙的粗壮水管,她就能自由穿梭于公寓的每一处房间。
  三观受到震慑的旁白终于从亘久沉默里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发出警告:【注意,注意!电影场景仅限于公寓之内,请不要脱离公寓空间范围!】
  “放心,我不会带着这孩子跑路。”林妧懒洋洋地做出回应,“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一个阳台进去就好了。”
  【虽然但是……唉。】
  这是电影里一个反派才经常干的事儿,她把人家剧本直接抢了。
  它不管了,它累了,林妧的操作太过跳脱,今天它不是旁白,只是个全程懵逼的观众,哪怕整栋楼都死绝了,也与它无瓜。
  林妧没再理会死气沉沉的旁白,抵达阳台后换了个姿势,把小鲛人背在身后:“你可要抓紧了。”
  “嗯。”
  男孩乖巧点头,忽然手臂动了动,伸到她眼前。
  他还紧紧握着那些泪珠,洁白无瑕的圆润玉石在街灯下犹如遗落的星点,映出点点荧光。他似乎还是很不好意思,把脸颊埋在林妧肩头,声音细细的:“你拿着吧。”
  “我不需要。抓紧,我要开始了。”
  她说着用右手握住阳台栏杆,毫不犹豫翻身而下,在往前荡的瞬间抓紧水管凸出的节点,迅速稳住身形。
  鲛人吓得闭起眼睛,双手下意识搂紧林妧脖子。她感受到后背上男孩的剧烈颤抖,柔声安慰:“相信我,不会有问题。”
  “可是……”他终于壮着胆子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话时有热气喷洒在林妧后颈,“你不喜欢这些珠子吗?”
  “你比它们更重要呀。”她轻轻笑了声,笑音被晚风送到男孩耳边,温柔得像是一场梦,“如果得到珠子的代价是让你不快乐,我是不会想要它们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哭了,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很多。”
  心脏不明所以地,突突突地跳起来。
  快安静下来吧,男孩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不然的话,一定会被她察觉到的。
  毕竟他们之间隔得那么近,几乎没有任何距离。
  “姐姐。”
  良久,小鲛人蜷缩起尾巴,尾鳍拂过林妧后背时,带来一阵冰凉湿濡的痒。他很小声地开口,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你才不是南瓜马车。”
  林妧好奇地挑了挑眉:“那我是什么?”
  他的眼睫轻快地眨了眨,没有再出声。
  *
  “林妧,你在哪里?”
  谢芷玉站在满地玻璃碎渣上,因愤怒与疲倦深深喘息,眼角却好心情地弯起,满带着狩猎成功的愉悦:“我来找你啦,可怜的小女孩究竟藏在哪个角落呢?”
  站在客厅里向四周望去,林妧与传闻中怪物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她隐隐感到几分不祥的预感,咬着牙把床单、衣物与桌椅掀得一片狼藉:“林妧……!你快出来!”
  可惜回应她的并不是熟悉的少女声线,而是房门开锁的清脆咔擦声。
  透过从走廊里涌进房屋的白茫茫灯光,谢芷玉与破门而入的中年女人四目相对。
  眼神与眼神的碰撞并没有生出丝毫火花,倒是彼此间的敌意越来越深,几乎在下一秒就要撕破脸皮抡起砍刀。
  女人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没做多想便径直冲进浴室,在见到空空如也的浴缸后两眼一黑,眼角抽搐着回过头。
  女人的全部认知:被粗鲁破开的防砸玻璃、隔壁住户手里的巨大铁锤、莫名失踪的鲛人。
  得出结论:小碧池趁她不备,偷走了她心爱的摇钱树。
  看那女人满脸杀气腾腾的模样,甚至很有可能,还要把作为物主的她杀之而后快。
  谢芷玉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地握紧手中的大锤。
  谢芷玉的全部认知:满是血迹的浴室墙壁、浴缸里被血染红的自来水、她那个莫名失踪的小宠物。
  得出结论:林妧被这老碧池饲养的怪物吃得连渣都不剩,只有这一池凄惨的血水昭示着她悲凉的遭遇。
  看那女人满脸杀气腾腾的模样,甚至很有可能,还要把作为目击证人的她也一并干掉。
  “啊啊啊你这混蛋!”中年女人目眦欲裂,“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你养在家里的怪物呢!”谢芷玉烦躁不堪,“我要杀了你们,给林妧报仇!”
  “要打架吗混账东西!”
  “来啊臭女人!我呸!”
  上帝视角的旁白:……
  别打了,真的别打了。
  你们的设定是变态杀人凶手,不是骂街的泼妇,求求两位正常一点,按照剧情来做事。
  眼看反派这边变成了一团乱糟的内讧现场,血腥惨烈程度堪称悲惨世界,而原本应该狼狈逃生的主人公则玩起了治愈系养成游戏,四处留情,粉红色泡泡乱飞。
  或许以后林妧还真的可以拍部电影,就叫《我的恐怖片不可能这么修罗场》,绝对票房大卖。
  旁白白眼一翻,脑海里飘飘悠悠划过四个字——
  我,辈,楷,模。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男孩呜呜呜(神志不清)
 
 
第61章 真实电影(五)
  德古拉满面春风地走下法拉利跑车时已近深夜。他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零食水果, 临走前不忘笑眯眯地向私人司机道了声谢。
  啊,这飞一般的感觉,这奢华的享受, 当法拉利疾驰在街道上时, 他觉得自己就是尊贵的漂移之王。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还是在电脑里玩Q/Q飞车和跑跑卡丁车的时候。
  德古拉来到这部电影已经有三天时间。原以为会遭遇腥风血雨的修罗场大乱斗,没想到这会儿白月光还没回来, 身为霸道总裁标配模板的谢嘉仪则整天忙于工作, 几乎没和他见过几次面。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按照剧情设定,此时的他被谢嘉仪强制圈养于豪宅之中, 整天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可是——
  看看这童话城堡一样的豪宅!看看这拥有一长串尾巴的银行卡余额!有谁能够不觉得兴奋呢!
  于是在这空闲的几天里, 他在司机大叔带领下吃遍了整座城市的著名美食, 活生生把虐恋情深变成了一档美食寻访节目,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有一说一, 不吹不黑, 现在被富婆供养的生活简直堪比天堂,如果没有后面那些烂事,他愿意一辈子生活在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奴役之下。
  金钱啊,请继续羞辱他吧!
  可惜德古拉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愣愣地僵在脸上——刚踏进豪宅大门, 一张隐隐有些印象的脸就映入眼帘。
  【旁白:德古拉心灰意冷地看着谢嘉仪冷若冰霜的脸颊, 那是他默默爱了八年的女人, 可她却将所有爱意都送给了另一个男人。心, 无法抑制地痛起来,只有在这时, 他才能凭借疼痛明白自己仍然活着。】
  德古拉被这段台词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错,和所有虐恋情深的作品一样,这部电影受尽虐待与糟蹋的主角自始至终都对霸道总裁情根深种。
  不管遭受多么非人的对待,哪怕是全家被害、被迫流产还是罹患抑郁症,只要对方产生了哪怕一丁点悔意,再说上几句象征性的道歉,两人就可以欢天喜地地达成幸福结局。
  因为他是个可怜人,他受到了反派角色的欺骗,他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所以一切暴行都变得理所应当。
  可去他们的吧,斯德哥尔摩患者和反社会人格的精神病专属故事简直不要太奇葩。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谢嘉仪冲他冷冷一笑,仰头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我们已经有几天没见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
  准备什么?挖肾还是输血?
  德古拉大脑还没转过弯,就听得旁白又用伤春悲秋的夸张语气开了口:【想起曾经那些○○又○○的场景,德古拉不由得面红耳赤,可只要能陪在谢嘉仪身边,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到底是怎样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才会被无情消音啊!他好像有些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他还只是个几百岁的孩子而已啊!
  谢嘉仪目光暧昧地朝他走近一步:“男人,自己挑起的火,就要自己来灭。”
  不要啊!这也太过刺激了一点吧他真的承受不来!他还没谈过恋爱,这位姐姐别碰他啊啊啊他脏了!
  德古拉如同溺水的鸭子开始疯狂扑腾,然而想象中让他不再纯洁的场景并未如期而至,眼前不明缘由地陡然一黑,所见景象全部化作虚无的黑暗。
  客厅不见了,灯光不见了,就连谢嘉仪本人也不见了。
  只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开始缓缓叙述。
  【旁白:夜色正浓,满房旖旎。谢嘉仪邪魅一笑,用手不可描述地摸向不可描述的地方,德古拉发出不可描述的○○,两人就这样开始○○地不可描述起来。】
  德古拉:面无表情地漂浮在一片黑暗里。
  德古拉:“等等,打住。说好的18x劲爆场景呢?为什么除了不可描述就是消音?而且现在全场黑屏,谢嘉仪人影都见不到一个,我在梦里和她玩成年人游戏?”
  旁白语调毫无起伏:【体谅一下,人要恰饭,影片要过审嘛。我们作为健康向上的绝美爱情片,和那些小电影还是不一样的。这种不适合全年龄段的情节么,先来一段似是而非的旁白,镜头拉远再模糊成黑屏,只要让观众看到两个人在白天一起醒来的画面,大家就都心知肚明了。】
  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厚脸皮才能说出“健康向上的绝美爱情”这种话啊!挖肾和手撕眼睛角膜这种剧情已经非常反人类了好吗!不管有没有暴露镜头,这种电影从一开始就绝对没办法过审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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