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未曾向武士问出口的话困扰了她许多许多年,今日面对着与武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酒吞童子,或许能知道答案。
夜风把女人周身的冷气吹开,点点冰屑与尘埃一同上下飘忽,带来清澈的少年声音。
“因为欧……欧派!欧派最棒了!不仅是咬起来的美妙口感,还有那些渗出的残留着身体余温的液体!香浓丝滑,划过喉咙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美妙!”
相貌绝美的少年笑得沉醉痴狂,“嘿嘿嘿”的破碎嗓音不断从喉咙里溢出来,大大咧开的嘴巴占据小半张脸颊。他一说起如此令人兴奋的事情就停不下来,嘴里自始至终没停过:“一个当然不够!一个所能带来的快乐寥寥无几,要想登天极乐,必须要同时享受好几个!”
——少女醇香可口的鲜血真的超好喝啊!而且女孩子肉质鲜嫩,搭配在一起品尝时,就像是甜甜的白馒头搭配牛奶一样,热腾腾又香飘飘,一个是绝对吃不够的。
他的饭量很大,必须要准备充足的食物。
他说得兴高采烈,雪女的眼角却悄无声息地抽搐了一下。
美妙口感。渗出的液体。同时享受好几个。
太罪恶了,这——这居然还是个多人游戏!
在跟前女人逐渐凝固的神色里,少年用得意洋洋的语气继续踩雷,疯狂自爆:“不亲自体会绝对无法感受到那种美味,如果你愿意,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吃漂亮女孩子的欧派哦!”
话一出口,不仅雪女面色凝固,就连不远处的林妧等人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雪女:……
她才对那种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呢!自己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渣男事迹还不够,居然还想拖她下水,和他一起对其他女孩子酱酱酿酿?这叫什么,鸳鸯双/飞还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对,按照酒吞童子的性格,那肯定是场群魔乱舞的多人狂欢,不说能凑齐一台广场舞,打麻将肯定是够了。
人渣啊。
见过当众搞黄色的,没见过黄得这么理直气壮、清纯脱俗的。他绝对绝对已经不正常,脑袋里被黄色废料全部占据了。
强抢民女、玩弄感情还不算,这个渣滓居然还不知羞耻地向她提出如此龌龊的请求。
天不生她雪中女,渣男界万古如长夜。
今天,她就要为民除害。
雪女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意渗骨的笑。
直至此刻,酒吞童子才终于发现她神色不对劲,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你难道不是也和我一样吗?”
——哪个妖怪不害人的?
“谁和你一样!”
这句话彻底触犯了雪女逆鳞,女人身边的水汽因寒冷而凝结成冰雪,连带着声音也冰冷透骨,满含杀气:“去死吧,人间之屑变态男!”
酒吞:“嘎?”
什么情况。
他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人间之屑变态男”啊喂!这种莫名其妙的风评被害现场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真的只是想请她吃顿饭而已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算双更合一我真棒!
话说应该不会被锁叭…雪女的故事全是我编的不要当真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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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都市传说之夜(八)
雪女话音刚落, 周身气温便骤然下降至零点。四散飘悠的水珠凝结成雪白冰霜,化成锋利剑刃的模样迅速向跟前的少年人刺去。
酒吞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居然会以这样的态势发展,当即侧身一闪, 躲过扑面而来的冰刃。
“你这女人, 脑袋有问题吗?”他气得直接变成怪物模样, 铜铃般圆圆瞪着的血红色眼眸满含杀气,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本王好意邀请, 你却不识好歹……今天就让你们一起葬身于此!”
雪女不屑与他再进行任何交流, 清丽哀婉的眉眼在风雪之下爆发出摄人心魂的美,与此同时指尖一动, 蓄力一击。
按照设定来看, 酒吞童子几乎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他刀枪不入, 任何凡俗武器都无法将其杀死, 只有蔺和那种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才能与之一战。
如果这是一场RPG冒险游戏, 身为boss级别角色的酒吞童子绝对是物理防御满级、物理攻击满级。
可偏偏, 雪女用的是魔法攻击。
在对于魔法的抗性上, 酒吞童子趋近于零。
厚重的冰块从脚底开始蔓延生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包裹住巨怪整个身体。难以忍受的寒意从五脏六腑最深处涌出来,酒吞童子冷得牙齿打颤、不停发抖,因为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块越来越多, 直至涌上脖颈与脸颊, 最终抵达大脑的位置。
彻底变成冰雕的酒吞童子放弃了思考。
响彻整个夜幕的, 是他在被冰冻前用尽全力发出的最后的吼声:“身为男人, 喜欢欧派有什么错!”
“就、就这样结束了?”
尤浩宇没想到战斗结束得如此迅速,不久前耀武扬威的酒吞童子几乎是遭到了秒杀。他怯怯看一眼雪女, 对这位美丽的女人除却敬意,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妈妈说的没错,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招惹,林妧和雪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女人的脸和翻书没什么两样,雪女上一秒还气势汹汹,再转头看向林妧等人时,倏地就变成了老母亲般温婉慈祥的笑:“好了,这个渣滓已经无法再为非作歹,你们快回家团聚吧。”
林妧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姐姐,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前往大江山宫殿,把其他女孩子救出来了——还有那么多姐妹在受苦受难,我怎么忍心独自逃跑呢!”
雪女大感欣慰:“好姑娘!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享乐,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被人渣蒙骗的女孩子,不能放任她们不管。”
她说罢露出坚毅的目光,捋了捋垂在身前的黑发:“妾身决定了,以后我将不再留在山中诱拐男子,而是去往人类聚集之处,亲自帮助每一个被男人所害的姑娘。天下女人是一家,你不救,我不救,妇女何时有成就!”
尤浩宇:……
夭寿啦!雪女被洗脑成居委会做情感协调的大妈啦!醒醒啊姐姐,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传说,不是妇女联合协会的啊啊啊!
*
告别雪女之后,终于得到短暂休憩时间的众人一致决定前往不远处的药店。
整座城市的店铺都保持着营业时候的状态,大门轻而易举就能被推开。这个世界的灯光不似现实,即使墙上挂着盏白炽灯,按下开关后也并不会映出明晃晃的白光,而是有昏黄又厚重的黯淡光彩慢慢渗出来。
药店里弥漫着一股子消毒水与药物混合的味道,长长货架在幽幽光线下显出几分迷蒙恐怖的氛围,倾泻而下的死寂与其相得益彰,叫人心生慌乱。
林妧仔仔细细搜刮了一些碘伏和伤药,走到靠坐在长椅上的蔺和面前:“把口罩摘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脸上不久前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连口罩上都渗了点血渍。
蔺和低着头,戴在头上的黑色兜帽与凌乱刘海遮掩住大半神情。他并没有听话地摘下口罩,身体不知怎地微微一震。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毫无缘由的紧张。
“不摘下来擦药的话,伤口会急剧恶化。”
林妧在他跟前蹲下,仰起脑袋与青年四目相对。她以为蔺和是因为长相异于常人而闹别扭,于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别担心,我们什么奇形怪状的都市传说没见过,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大家都不会觉得惊讶。”
他还是没说话,仓促地眨眨眼睛。
这要是最初见面的时候,面对林妧如此直白的视线,他一定会愤懑又无可奈何地想,这女人仗着协会的强制性规则为所欲为,他绝对不会接受她的套近乎,等今晚过去,就要把这家伙杀掉雪耻。
可现在的蔺和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只有耳根滚滚发烫。
就这样僵持犹豫了半晌,他终于妥协般点头,轻轻把口罩摘下来。
旁边的尤浩宇愣愣看着他,忍不住“哇”了一声。
从见面到现在,蔺和始终保持着头戴兜帽、用口罩遮掩大半张脸的形象。这种打扮要么离群索居、性格孤僻,要么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出于自知之明挡住了脸颊。
——他原本以为会长是属于这两点都有的那种人。
室内灯光幽暗,像薄薄一层雾气笼罩在青年脸庞。
如果不看下半张脸,蔺和给人的感觉绝对是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狠决冷酷又淡漠寡言,如同一把尚未出鞘的刀。可一旦摘下口罩,这种感觉就完全变了样。
鼻梁挺拔却并不显得冷硬,像块漂亮的白玉;单薄嘴唇拥有柔和流畅的线条,虽然因为疼痛泛起轻微白色,整体看来则是粉粉嫩嫩,居然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可爱。他的脸部线条亦是温和,白净面颊因为之前的战斗出现几道血口,左边腮帮子也微微鼓起,配上他圆圆睁着的黑色眼睛与纤长睫毛,看上去……居然还有点撒着娇祈求保护的意思。
原本以为是匹孤高冷傲的狼,结果从外表看来,却是只裹着狼皮的羊,这谁想得到啊。
“欸。”
现场一阵沉默,直到林妧代替大家说出心里话:“你长得……还挺可爱的嘛。”
蔺和本来想瞪她一眼。
结果责备的目光还没送出去,自己就先被夸得红了脸,灼烧般的感觉连带着眼神也变得软绵绵,一点都不凶狠,反倒像是有些委屈。
“所以说,你戴口罩不是想耍帅,而是担心自己长得太可爱,没办法恐吓到参赛者啰?”
林妧忍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抬手把他的兜帽也摘下去。
笼罩在头顶的兜帽刚一落下,蔺和满脑袋柔软蓬松的黑发就砰地炸开。他的发丝显然比其他人不听话许多,带了点天生的自来卷,因为之前激烈的战斗横七竖八地四处乱翘,像是刚睡醒时的模样。
没想到还真是一只绵羊。
苏泽侧过身,捂着嘴巴笑;尤浩宇眼看着心中偶像露出真面目,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
难怪会长那么甜,那么会说情话。
原来是因为他长得就很甜呀!
“好啦,别乱动。”
林妧用指尖轻轻定在蔺和下巴,制止他微弱的小小挣扎,然后重新低下头,把棉签沾上碘伏。
蔺和之前险些被酒吞童子的利爪刺进脸庞,虽然没有留下深可见骨的豁口,却在凌厉刀风下崩裂了几条血口。
林妧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的伤口,棉签轻轻点在血痕旁,引得青年微微蹙起眉头。
他没说话,也没动,浑身僵硬得像座雕像,只有眼珠不受控制地四处飘忽,努力避开跟前小姑娘的视线。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难受,归根究底是因为协会的惩罚机制。那些痛苦源自于身体深处,单纯治疗外伤不过是九牛一毛,而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痛感会自行慢慢消失。
可蔺和并没有告诉她。
他一向厌恶多余又无用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在这一次,他选择了缄口不言,一动不动地等待林妧为他擦药。
伤口在药水滋润下隐隐生出灼烧般的疼痛,身边是缓慢流淌、几近静止的时间,苏泽与尤浩宇细微的交谈声盘旋在耳畔。灯光把整个人都浸泡在朦胧的橙黄色里,鼻尖除了浓烈的药水气息,还笼罩着一丝丝熟悉又陌生的柠檬清香。
蔺和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呆在阴暗角落,哪怕受伤也只会等待它自行愈合,此时却破天荒地想,似乎这样也不错。
漂游不定的视线转了一圈,行至半途,猝不及防撞上林妧意味深长的视线。
耳朵后面的火苗越烧越旺,慢慢延展到脸颊上,他下意识呼吸一窒,目光却逞强地直直与她对视。
她心情不错,笑的时候眼睛里淌出星空一样亮莹莹的光:“谢谢你帮我。”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妧看上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次你会受伤,大多数责任在我,抱歉。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写下的事情这么灵验,你真的会不顾一切往前冲……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情况,你丢下我直接跑掉就好。”
蔺和微微一愣。
心里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对他说,林妧不是好人,诡计多端、阴险狠毒不说,还把身边所有人当成用之即弃的工具,自己不能给予她过多信任,否则会引火上身。
一切都是假的,他对她所有不明不白情感和她如今表现出的歉意,全是虚伪的假象。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记住,你对我的喜欢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因为我在那张纸上写下的故事。”林妧朝他笑了笑,声音很低却很坚定,“你不喜欢我,也从来不欠我什么。让你无缘无故置身这样的险境,对不起。”
从来没有过地,青年的心脏悄悄颤动了一下。
在那些纷繁复杂的声音之间,忽然有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声线从心底传出来,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即使她再诡诈刁恶、游戏人间,可当酒吞童子致命的一击即将刺穿他身体时,正是林妧在千钧一发时豁出性命推开他。
明明只要慢上一秒,她也会葬身怪物的利爪之下。
鬼使神差地,他沉沉开口:“我帮你,完全因为自己的意愿。”
林妧把药膏均匀抹在青年脸上的红肿处,转过视线抬眸看他:“可你的意愿本身就被扭曲了啊。”
这一回,蔺和没有匆忙把目光挪开。
他定定看着她,用闹别扭般强硬的语调反驳:“不是的。”
林妧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只当对方在赌气,半晌后点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