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想对我以身相许——乃
时间:2020-03-12 08:23:19

  诚然,那尽头之处,正是仙逝之地的出口。
  周遭景物飞速后退,皆尽连成一线,什么都看不清。然凌夜犹觉太慢,朝着出口方向几次提速,扑面而来的风都化作刮骨的刀,割得人皮肤生疼。
  便在这时,一道问声遥遥传来——
  “凌姑娘?”
  凌夜循声一看,赫然竟是金满堂。
  此时她已经彻底出了紫府,也远离了那座泥丸宫,正一心循着清光指明的道路走,旁的什么都不看,也什么都不管。她完全不知此处是位于酒帝君躯体的何处,也完全不知她在紫府里争夺金玉宝珠的时候,外界如何了,新的少君可有选出。
  是以看到金满堂,她很自然而然地感到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要出去了?
  看这样子,难道他已经碰到了金樽,和金樽斗了个你死我活,角逐出到底谁是新任少君了?
  那么金樽人呢?也还在这仙逝之地里吗?
  只是此刻,来不及问话,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凌夜看了金满堂一眼便收回目光,而后道一句:“快走!”
  金满堂一听,不疑有他,立即带手下紧跟过去。
  奈何她速度太快,金满堂虽已达少君之境,但还是谈不上轻松,好在能牢牢缀着,没被落下。他的手下则是使出浑身力气,抽取法力抽取得丹田都隐隐发痛,方才勉强跟上。
  一干人火急火燎地朝出口赶,就听凌夜又道:“金少君,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金满堂正想问她,那个一看就是由神识化成的人,可是他们金玉宫的先祖酒帝君,闻言忙道:“凌姑娘请说。”
  凌夜便道:“劳烦金少君,替我把这几人带去玉关湖。”
  她指的是酒帝君和郁欠欠他们。
  金满堂略略思索一番,点头应下,不过也没忘问:“凌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是。不过说来话长,还是让酒帝君和你说吧。”
  两人谈完,凌夜倏地止了脚步。
  她停得太快,从后而来的风吹动她的长发,遮了她小半张脸,只眉眼还能让人看得清楚。
  于是金满堂便看到,此刻她眼中的神采,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凝重,显见她要做的事,定然非同小可。
  如不然,她也不会连酒帝君都要带着走。
  要知道,酒帝君这具身体只是由一道残损的神识化象而成,一旦脱离紫府,离开仙逝之地,外界的任何危险,不论大小,都有可能会让神识彻底溃散。
  这最后的神识溃散,便是真正的消散于天地之间,从此世间便再无酒帝君此人。
  金满堂心道,情况如此危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怕是金玉宝珠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就见凌夜先往酒帝君肩上一拍,后者身体顿时变得更加凝实。接着她对怀里的小孩说道:“到玉关湖后,不要乱跑,乖乖在那里等我。”
  郁欠欠说:“要是等不到你怎么办?”
  凌夜说:“不会的。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郁欠欠说:“你能保证吗?”
  凌夜说:“当然。”
  郁欠欠说:“做不到的是小狗。”
  凌夜说好。
  得了承诺,郁欠欠这才肯从她怀里下来,往金满堂那边走去。
  只是在离开凌夜身边的时候,他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她掌心停留瞬息,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好在她并未有所察觉,只让金满堂多照顾他这个小孩一点。郁欠欠看了会儿,看她是真的没发现,总算放心地和她告别。
  等凌夕和沈千远也加入到金满堂身后的队伍,凌夜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这一回,没人需要她带着抱着,她走得快极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回到了江晚楼和重天阙那里。
  就见她不过走了连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此处地域已然彻底崩坏,鲜血又是溢出又是喷溅得到处都是,烟尘并云雾冲天而起,身型庞大的异兽在其中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吼声。
  而在异兽的正前方,江晚楼和重天阙凭空立着,面色俱是肃重,没有半点放松。
  这自金玉宝珠里诞生出来的异兽,果然非常棘手。
  眼角余光一扫,扫见凌夜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江晚楼立即道:“快来。”
  “就来。”
  凌夜应着,扬手一握,肩胛处的血焰仿佛活过来一般,血色一闪,断骨刀已然祭出。
  她把刀往身前一横,紧接着手指往刃上一划,薄红覆于其上,刹那间赤光流转,血腥而又鲜艳,她竟是以己身鲜血来为这刀开刃——
  至于前面那头异兽,她根本看不上。
  她以自身血骨锻出来的刀,自然要以自身来为其开刃见血。
  断骨刀刃甫一见血,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钝向利转换。凌夜却没刻意等转换结束,而是算好时间,看准时机,在楚云和提宋再度呈绞杀之势攻向异兽时,她一抬手,将还在转换中的断骨朝鲜血遍体的异兽掷去。
  “嗖!”
  长刀疾驰间,和楚云提宋一样,不停变大,变大,再变大。
  大到最后,堪称巨无霸的刀来到异兽面前,先是极巧妙地从楚云和提宋交叉出来的缝隙中穿梭而过,而后那才完成转换的刀刃,犹如切割最为幼嫩的树枝、插入最为松软的土地一般,“噗嗤”一下,直接把才险险躲过楚云和提宋的攻势,正是最为后继无力之时的异兽的头颅捅了个对穿。
  这样的伤势,是最为致命的。
  更别提那刚刚饮了至尊鲜血的才开刃的刀自身所带的煞气,异兽此刻还能摇摇晃晃地站立着,没有倒下,已是相当了不起了。
  就连江晚楼也不由赞道:“厉害。”
  凌夜回道:“过奖。”
  接着两人再不说话,准备借此伤势,一鼓作气地把异兽铲除。
  另一边。
  一阵极剧烈的震动突然从远处传来,震得金满堂等人脚下不稳,险些栽倒。
  转头望去,就见在凌夜离开的方向,有那么一头形如山峰的庞然大物,正不断与数把同样庞大的兵器相斗着,践踏波及之处,一片血色狼藉。
  有人没能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欠欠同学送出第一个定情信物=w=
 
 
第26章 少君
  震惊于那头庞然大物,也震惊于能与那庞然大物斗得个旗鼓相当的三样兵器,金满堂心中虽有所猜测,却不敢轻易断定,只得立即询问酒帝君,究竟发生了何事。
  酒帝君一眼看出他乃自己的后辈,当即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将先前发生的一切说出口。
  末了,垂眸看了看凌夜只不过走了那么一小会儿,自己就已经开始慢慢变得虚化的双手,徐徐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罢了,本君也是时候该走了。”
  金满堂正惊诧于镇族神物里竟诞出了头异兽,闻言更加惊诧:“先祖?”
  “你们来此,是要争少君之位吧。”酒帝君此刻的目光堪称和蔼,语气却不容置疑,“你是个有潜力的……走之前,本君送你个见面礼吧。”复而摇头又叹,“本君现在,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金满堂正要说话,就见酒帝君轻飘飘抬手,指尖往自己眉心点来。
  这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极,金满堂根本来不及躲。
  微凉的指尖触上眉心,金满堂顿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般沿着眉心汇入泥丸宫深处。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在那瞬间传至四肢百骸,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眼都不会眨了。
  金满堂的手下见状,不知自家公子是怎么了,正待问酒帝君,就见后者身形越发。飘渺,甚至开始随风晃动,显见是再无法凝实,很快便要溃散了。
  郁欠欠这时说道:“你要走了。”
  酒帝君应道:“嗯,要走了。”
  郁欠欠说:“走好。”
  酒帝君笑了声,没回话。
  他目光平和悠远,通身的气质更是被风同化一般,飘飘摇摇,朦朦胧胧,将有不有,将无不无。而他行将乘风去,再不归来。
  他看着远方因太过激烈的战斗,从而导致天与地在寸寸崩塌的惨烈景象,这处以他躯体化成的仙逝之地,也因他的即将消失而加快了崩塌的速度。虚空在碎裂,地面在颤动,他看着看着,忽而曼声念道:“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这么快,就一千年了啊……”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吹来,他身体立即化作千万光点,于刹那间散于风中,吹作了虚无。
  便在这个时候,金满堂眼睫微颤,从那奇妙感觉中醒过来了。
  金满堂甫一睁眼,立即看向酒帝君刚刚所在的位置:“先祖,您……先祖?”
  无需旁人说明,看刚刚还站着人的地方,此刻什么都没有,金满堂心下了然,先祖这是已经消失了。他心中立时复杂无比,连带着神情都有所变化。
  少顷,他问:“先祖有留下什么话吗?”
  手下依言把酒帝君消散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听了,默了默,道:“先祖当乃大人物。”
  手下们齐声应是。
  ——怎能不是大人物?
  且不说金玉宫这千百年来总共出了多少帝君,又各自留下多少世代传颂的事迹;也不提酒帝君自己,他既能任金玉宝珠旧主,他修为如何,他能力如何,已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只单单适才他消失之时的那种心境,那种胸怀,便令人敬佩不已,心悦诚服地觉得他是大人物。
  生死乃一辈子的大事,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难以正视此事。特别是像酒帝君这等徒留一道残缺神识存世之人,绝大多数都会为了那么一线生机,绞尽脑汁,在所不惜。鲜少有酒帝君这样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散了就是散了,因缘际会而已,不必强求。
  如此胸怀,如何不堪为大人物?
  金满堂心道,难怪这位先祖仙逝千年,也仍旧为族人推崇,如今看来,他的确当得。
  不过此刻并不是伤感悲哀的好时机,此地也不是值得停留的好地方,金满堂没有耽搁,立即指挥人去背郁欠欠,同时把在邪尊手里死去活来好几遭的凌夕和沈千远也让人带上。最后再看一眼那边三人一兽犹在斗得凶狠,他收回目光,下令出发。
  紫府一塌,这仙逝之地十有八九也会全面塌陷。
  他们务必要赶在塌陷之前,离开这里。
  当是时,即便没了凌夜当先领路,众人也还是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火烧眉毛一般朝出口冲去。
  被背得稳稳当当的郁欠欠打眼一瞧,他们前往的方向,果然和凌夜先前走的一样。
  郁欠欠不由想,看来凌夜是真的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可她之前又没问金满堂,也没问别的人,她是怎么知道的?至少同为至尊,重天阙和江晚楼就没能找着离开的方法。
  这个人,真的浑身上下都是谜。
  转而又想,那头异兽的能力着实罕见,也着实厉害,比起寻常精怪都要更难对付。这样的对手,尽管有重天阙和江晚楼在,但凌夜当真能如她所说,会很快解决掉,赶到玉关湖和他会合吗?
  她说的很快,是有多快?
  会不会他才到玉关湖,她就也跟着到了?
  她要是没到的话,他该怎么办,是在玉关湖乖乖等她,还是返回来找她?
  郁欠欠胡思乱想着,再一抬眼,就见前方不远处一块酒盏模样的巨石横亘在虚空之中,其上一点小小的圆形,出口到了。
  众人立时放慢速度,等金满堂打开出去的路。
  和来时一样,也和来时不一样,金满堂双手掐诀,还是那么一道道繁复至极的法诀,这回却是全部打到那形同金玉宝珠的标识上。打得那标识发出的金色愈发深邃浓重,几乎要变成棕色了,他才停手,继而上前,把那标识往下一按——
  “轰!”
  巨石大开,一条并不狭窄的道路,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同于进入时的虚脱无力,此时的金满堂甚至还有闲心取出剑来,把剑上不知何时沾染到的血迹擦去,等众人都踏上那条道路了,他方才持剑跟上。
  随着他的落地,身后巨石轰然闭合,把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尽数封锁在内。
  这条路不长,走了不过十息时间,已是能望见夜色下山脉起伏连绵,映在山石树木上的月光并不如何皎洁,偶有乌云阴沉沉地飘过,外界已是深夜了。
  算算时间,再过半刻钟,这次的少君之争便要正式结束,金满堂刚要说话,却是陡的察觉到什么,反手把剑往斜侧一横。
  “当!”
  长剑险之又险地拦住突如其来的另一把剑,没能伤到金满堂分毫。
  然那两剑相击时产生的力道,还是震得金满堂虎口一麻,紧接着又一痛,险些崩出血来。
  金满堂身上的气息虽用药掩盖了去,不管让谁来看,都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确确实实是少君之境,这点无可否认。
  这样的他,居然也能被对方偷袭得险些受伤,莫非对方也到了少君之境?
  又或者是,拼死一搏,耗尽了所有气力,方有这么一回?
  金满堂心中思绪急转,表情却没变。他借着那股力道倏然后退,退到远离郁欠欠等人的地方,这才转眼一看,偷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金樽。
  正是在仙逝之地里,和他斗了一场,斗得濒临身死,最后从他手中逃脱的金樽。
  ——其实以当时的情况,金樽是该死在他手里的。
  孰料酒帝君的紫府一塌,他一个不察,就叫金樽使了招金蝉脱壳,逃掉了。
  起初金满堂还有些惋惜来着。
  不过现在……
  他单手负后,神色淡淡地看着金樽。
  果见此刻的金樽仍旧浑身鲜血,狼狈不已。先前还是昭昭如日月,白衣穿得比谁都好看,这会儿却是只死死握着剑,站都站不稳。
  而他声音更是被沙砾摩擦后的嘶哑。
  “我走不动,你也别想出去。”他死死盯着金满堂,眼里都盛了血,“少君之位,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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