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累了的秃驴停下动作,气喘吁吁用木棍指着地面两小孩,质问。
大男孩脏乎乎的脸庞神色倔强,抿唇不语。
秃驴气急,扬起木棍又要殴打!大男孩的弟弟怕极了,慌忙高声作答:“明灯!他叫明灯!我叫普照!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得到了满意回复的秃驴将棍子甩到地上,冷哼:“早乖点不就好了吗?你们去给我住柴房,饿个几天。”
言讫,秃驴行出了房间。
秦九酝瞧他的方向是冲自己这儿来的,急忙左右查看想找地方躲避。
然而周围空旷一片,压根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正暗自焦急着,秃驴自拐角走出与她打了个照面。秦九酝心跳如鼓,感觉双方都已四目相对了,可下一瞬秃驴坊镳又视她如空气一般,居然径直穿透了她身体,优哉游哉地走远了。
怎么回事?
看不到她?!
那适才的明灯是……
秦九酝惊诧,愈发的懵了。
她遥望相互搀扶着离去的两男孩,斟酌几秒,决定先离开搬救兵。
如此等着不是办法,万一今朝的虚弱一时无法恢复呢?拖着反而害了他。
她如幽灵般穿行于寺庙里,一路上又碰见了不少人,他们全都身穿僧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的行事悠闲,少的连脚步都战战兢兢,对比鲜明。
秦九酝逛了一圈,终于找到寺院后门,她试探性地轻轻推了推,门便轻易地被她推开了。然而待她举步想迈出门时,门槛忽地拉远了距离,令她一脚踏空。
卧草?
秦九酝薅了把头发,又试了几次,门槛屡屡都会在她行将踏出门时,乍然倒退,让她一脚踩回到寺庙的土地里,好似成精了。
想来,她是出不去了。
秦九酝沉吟,回身开始在寺院内寻找柴房。
她得查查为什么整座舍庙,只有明灯瞧得见她?
明灯是不是出门的关键?
她兜兜转转,最终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间破旧的房屋。
所谓柴房就是用稻杆一捆捆摞成的草屋,秦九酝迟疑片刻,先来到窗户窥视,不打算直接进去。
此刻已然入夜,房子里两名男孩并肩趴在零散的稻草上,草并不多且不暖和,势必睡不舒坦。
那位叫普照的小男孩翻来覆去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道轻响,声音不大,却惊醒了他兄长。
“饿了?”
明灯忍着疼痛与疲惫爬起身,从胸口掏出一块帕子,内里包着一块碎了的干饼,“吃。”
“好!”
普照满足的接手啃了起来。那饼被明灯压在胸膛经历了一番殴打,早已碎的不成形,秦九酝看着都觉得铁定没味道而且极其干,普照却吃得津津有味。
“哥。”普照吃了几大口,发现兄长没动,便问:“你没了?那我……”
“不。”明灯制止了普照分饼的行为,拍了拍自己胸口,斩钉截铁道:“我有,你吃。”
“噢。”
普照放心了,又有滋有味啃了起来。
明灯静静地凝视弟弟,虽然他灰头土脸的看不清表情,但秦九酝从他的双眼中解读到了无尽的温柔。
“哥,你真的不疼吗?我给你呼呼吧。”
吃完,普照躺在稻草间,天真又担忧地提议。
“不疼。”明灯摸了摸他脑袋,低声讲着小故事哄弟弟入眠。
晚风习习,寺院内一片寂静。
明灯确认弟弟已然熟睡,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外出,体贴了关好柴房门,一瘸一拐地摸索进厨房。他如履薄冰地在厨房翻找,怕发出一丝响动引来秃驴。
半晌,毫无收获的明灯捂着咕咕叫的小腹离开厨房,他低头沮丧地走着,突然寻了个没人的小草丛猫了进去。
秦九酝站在远处盯着,不晓得他在那儿干嘛?
她忖量须臾,懒洋洋地向明灯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秦九酝听到了一道压抑的抽泣,她蓦然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
明灯蹲在草丛间,两只脏得发黑的小手死死地捂着嘴,不愿泄露一丝一毫的怯弱,然而他忍了又忍,终末还是走漏了一句低喃:“娘,疼……娘,孩儿饿……”
这坚定且固执替弟挨打,给弟弟所剩不多食物的明灯,到底不过是名年龄不大的孩童。
秦九酝抿唇,无声地摸到了他身旁蹲下,拿出今天出门时随手揣进兜的巧克力,撕开包装递了过去,“吃。”
“谁?!”
明灯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憔瘦的脸颊神情错愕,眼尾还挂着一滴将落不落的泪珠。
“你怎么还没走?”
末了,认出是秦九酝,饿到崩溃的明灯第一反应不是接过巧克力,而是焦急:“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明灯唯恐声调太大招来旁人暴露秦九酝,压着嗓音解说:“这儿表面收留遗孤,再转给好心人领养,实则就是把我们卖了!”
秦九酝面色一沉。所以这破寺庙是一个贩卖孩童的窝点?
明灯瞅她像是不信,更急了,一双脏手抓住秦九酝衣袖,想带她走,“快!趁他们没发现你。”
“等等。”秦九酝抽手,瞧他明明仍带着伤,年纪比自己小却反过来操心自己的模样觉得好笑,把巧克力递到他掌心,“你吃完我就走。”
“你先走。”明灯坚持。
“不。”
大小姐并不接受一个小鬼跟自己讨价还价,当场盘腿坐下,以表立场。
“你……”明灯惊讶,似没见过逃命还要人催的。
“快点。”大小姐催促。
明灯无奈,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谢,随即,小小地咬了一口。
甜美的滋味于口腔慢慢融化,明灯双眸不由一亮,惊奇地扭头望向秦九酝。
大小姐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甜的!好吃!
不禁笑弯了眉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孩如此可爱?
明灯却误以为自己失态丢丑了,立即稳住神态,垂着脑袋镇定地啃着巧克力。
秦九酝注视他脏脏的小脸蛋,余光瞄到一旁的水桶,便拿纸巾沾了点水想给明灯擦拭。
“我自己来。”明灯不愿麻烦别人,伸手想要接过纸巾,但秦九酝躲开了。
“吃的你吧。”
语毕,大小姐也不废话,直接上手,为避免明灯坚持,她找了个话题想转移小孩的注意力,“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看今天他的反应,显然是不喜欢明灯此名的。
小男孩抹了一把面颊,仰头刚毅地凝望她,神情严肃,宛若宣誓:
“吾名,今朝。”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的在线乞求:
就要入V啦。明天更新的重点在:一位将军,一名朝阳战神是如何养成的。
鲜少有人,生来就爱冻着脸;更没有人,喜欢冰封自己。
大约几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不知道多少点会有三更和红包掉落,大家早上起来就看得到啦。
后期也会慢慢解开许多谜题,有关陈恩童,有关任长林等,敬请期待。
最后,萌新第一次写文,真的希望有个金-主爸爸,所以拜托各位请支持正版,也别跳章好吗……我真心觉得跳章会看不懂……给各位大佬鞠躬感谢了。
另外再打个小广告,两篇预收文:
>>> 现言校园文《淤泥中缄默掌灯》。
讲学生 VS 校医。
>>> 幻耽神明文《童话神的失格[穿书]》。
文案:
简单穿书了,穿进了一本暗黑/童话里。
他遇到了一位人畜无害的小少年,非缠着他。
没办法,只能认他做弟弟。
有一天,他看到这位弟弟轻而易举的将巫婆干翻了。
简单:我的大哥地位不保……
两篇文大概率也是感情剧情并进。
如果可以也请你们点个作收,给你们鞠躬了。
话说昨天有位小姐妹问我:去古城的话!将军是不是要开大了!
现在我回答你哦:不,是我要开大了。
——×——
感谢在2019-12-27 17:48:24~2019-12-28 16:5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晚想吃个大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烟. 2瓶;穷癌炸弹、Landing Guy、老子莫得感情只能磕cp、M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杯酒:过往
秦九酝手上的举动一滞, 少顷又绷着脸一边机械性地继续抹擦,一边思考。
今朝?
应该是同名吧?
据史书记载,今侯爷出身名将世家, 是朝阳骠骑大将军的孙子。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贼窝内呢?
秦九酝花了整整一包纸才将男孩面庞的污点拂拭干净, 最后她谛视男孩, 心底情绪翻涌,一刹那不知该作何表情。
男孩脸颊几乎没有肉, 皮肤透着不健康的青黄色, 由于遭受了一顿棍棒殴打又饥饿难忍, 双唇略显苍白;他吃巧克力的速度起初很快, 摆明是饿狠了, 但眼见巧克力块愈来愈少,他开始转由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显然是不舍得吃完。
尽管尚且稚嫩,但秦九酝已然自他的眉宇神情间,从他的行事作风中,瞧出了来日名震朝阳国的大将军身影。
怎么会呢?
史书有误?
秦九酝脑子转不动了, 看小今朝啃了一半遽然把巧克力用帕子包好,立即追问:“你饱了?”
这么容易就饱了?别是饿坏了胃。
谁知小今朝却摇了摇头,年幼的他还没养成,贵为将军时那不愿作答便懒得睬你的脾性, 很是诚实地说:“我留给弟弟,他喜欢甜的。”
“你……”他娘是不是傻?
自个犹饿着呢,便念着一名才吃完一大块饼的人。
“吃!”大小姐语气不容人拒绝, 一连掏出全部的巧克力块,“我还有,你赶紧吃!”
“不用了……”
小今朝慌忙将双手背到身后,郑重道:“我们够了,赠食之恩不胜感激,我……没什么能报答的,为避免夜长梦多,我现今就带你离开好吗?”
他双膝一弯就想跪谢,纵然神情从容自若,可一双水润的眸子怯生生地注视秦九酝,揭露了他心下的忐忑。
他怕。
怕秦九酝瞧不起这无足轻重的感谢。
大小姐伸手捞住小今朝,制止了他动作,也许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原故,他瘦的骇人,抱在怀中的、掌心所接触的尽是骨头,感觉稍一使劲便会令他散架。
就是这么一具皮白骨,不久前居然硬抗住了棍棒的残忍殴打。
“别给我整些乱七八糟的。”秦九酝又气又心疼,直接解了帕子取出那半块巧克力,递到小今朝嘴边,“我讲了,你吃完我才走。”
“我……”
小今朝左右为难,他委实不想再多拿秦九酝的,唯恐还不起;他夷由着,察觉秦九酝的眼眶湿红,神态不太对,不由瞪圆双目,匆匆垂首啃了一大口,“我吃我吃!”
他张皇举手想摸秦九酝眼帘,然而当视线留意到自己的污手,以及秦九酝白皙的面容时,又讪讪地收了回来,不敢耽搁地几大口吃毕,囫囵吞咽入肚,方亟亟表示:“没了!”
所以,请你别哭。
秦九酝也不晓得自个怎么就突然如此懦弱了?人小今朝尚未如何呢,自己倒先要抽搭了。
她低头深吸口气,调整心绪,牵住小今朝的双手,“你几岁了?”
“十三。”
小今朝嗓音有着没度过变声期的清脆,他缩了缩手,启唇想提醒秦九酝脏……
话未出口,远处忽地传来一道苍老的低唤:“小朝,小朝?”
小今朝神情霎那恍惚,又疾速恢复如常,末了似陡然看不到秦九酝般,招呼都不打地迈着细瘦的小腿,蹒跚地循声跑去。
这不像他啊。
秦九酝困惑,即刻起身追了一段路。惊讶发现,刚擦干净的小今朝脸庞又变得脏兮兮的,仿佛她适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她心脏狠狠抽痛,依稀懂得了什么。
这仍旧仅是地缚灵幻象,仍然只是在向秦九酝呈现有关今朝的一段往事,尽管她不知为什么自己能接触到今朝,同他闲谈,但两人交谈安慰的小插曲在真正的旧事推进时,便会遭今朝遗忘。
她改变不了任何。
人,始终无法回到过去。
小今朝奔得飞快,却在临近那阵声音之际,逐渐放缓步伐,扶着墙壁深呼吸须臾,待调节好状态,他冷着一张小脸,强忍剧痛,徐徐地转出拐角,走路也不再一步一摇。
杂草丛生的庭院内,一位形容枯槁的驼背老人站在青松大树之底。
“林爷爷。”
今朝稳重沉着地行到老人跟前,随即一撇立于旁侧的老僧人,眼神冷傲。
“杂种!又一副死人脸!难怪一直卖不出去!”
僧人诟谇,颠了颠手里碎银,不耐烦地道:“快些谈,你这点银两只够聊一会。”
“好好好。”
林爷爷笑容讨好,临了把揣在怀中的两块糖画交给今朝,“小朝吃,爷爷做了你最喜爱的小鱼。另一块小狗是阿日的。”
阿日?
秦九酝推测,是普照吧?
今朝淡淡颔首,谨慎又珍重的接过。眼尾一扫因不想瞧他这张‘死鱼脸’而回到后门扼守的僧人,确定他没注意此处,方道:“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一次花那么多钱值得吗?我在这死不了,你留着多给自己和你孙子买件衣服,快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