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神态寡淡,摘了他始终戴着的青色翎羽戒,旋即以染血食指为笔,以指环为纸,飞速绘出一个古怪的、类似符号又不像符号的画。
他将戒指绑到了‘九酝’的那条暖黄色流苏长绳间。
终末,今朝深深地瞥了眼酒坛,转身负手,踱步离去。
他时常隐在秦九酝的青玉戒指中,已然能循着戒指弥留的自己气息,找寻秦九酝了。
然而,此回待他抵达戒指所处的位置……目睹到的是,遭人丢弃在草丛里的玉戒!
阳光尚未完全升起,他派来保护秦九酝的青少年鬼们却倒了一片!摆明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
至于,秦九酝……不知所踪!!
今朝拾起玉戒,眸底寒芒泠泠。
“今将军!”
前面突兀响起一阵呼喊,他抬首便见老黄携着一群警察跑来,“适才有警员报告看到任伟胜了!他带走了任长颖!”
老黄言讫,发现今朝神情冷峻,仿佛出鞘的利刃,泛着寒光,锋利、见血封喉。
如此一对比,老黄骤然觉得,尽管平素的今将军一样瘫着脸……但真的很温和无害了!
“不会吧……”老黄直觉不妙,又瞅今朝捏着秦九酝佩戴的玉戒,“秦小姐也……失踪了?”
“……”
今朝缄默,可答案已经昭彰。
“不对!”老黄摇头,“半小时前任伟胜才从市中心绑走长颖,他怎么可能瞬移到这儿带走秦九酝呢?!”
话语微顿,他明了,“除非……”
作者有话要说: 按理说,“九酝春酒”应该是在春天酿的,但我这酒名缩减成“九酝”,集美们就当不是同一种酒,别介意酿酒季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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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杯酒:明日今朝
意识渐渐恢复, 秦九酝尚未睁眼便觉头脑一阵昏沉,双眉不由得微拧。
她迷迷糊糊的想挪挪手臂,一动却惊觉自己的双手双腿被人以麻绳捆住了!连嘴唇都遭人拿胶布封住!
晕倒前的记忆回笼, 秦九酝不敢轻易张开双目, 只谨慎地悄悄眯成一条缝打量周遭, 发现自个正躺在一处阴暗房屋的床榻上,附近没有别人,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新雅致, 似薄荷般的熟悉幽香。
这是忘名使用的熏香, 也是极乐庙所烧的线香。每次通过迷雾进入古城之际, 皆能嗅到此味, 所以秦九酝推断:她应当是在极乐庙中。
不过既然古城游戏会抓她,代表着古城游戏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卧底。
问题是, 连整日监视她的张家励,都是在她上门逮人时才晓得她原来一直在协助警察,现今张家励做为污点证人,遭警察及今朝派去的青少年鬼们重重监督着, 古城游戏又是如何得知她内鬼身份的?
忖量不通,秦九酝决计先自救。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借腰侧与床板的挤压,确定了手机和防狼电击器果然不在兜里。
古城游戏坊镳忌惮她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小武器, 将她全身的手链戒指、纸巾等装饰品、携带品统统没收了。
她咬牙艰难地坐起,凭着幽暗的光线环顾屋子。
此房是供小和尚住的通铺,非常简朴, 一张方桌四板长凳,宽长的床摆了十床紧挨着的被褥,十块蒲团上分别放了个木鱼,呈一条线整齐的搁在床前。
秦九酝仿若脱水的鱼儿一样,在被褥间翻腾了须臾,没找出任何东西……于是,她气喘吁吁地望向了木鱼。
古城游戏会在遭警察追捕的风口浪尖,冒险绑她,势必是要拿她泄愤,她得赶紧脱困。
秦九酝忍着因爬山而导致肌肉拉伤的酸胀,咬牙爬下床抽了根敲木鱼的犍锤,以手掌把半条木棍按在床沿,末了侧身,重重地冲悬空漏在床外的另半截木棍坐下!
艹!
疼!
秦九酝蹙紧眉头,一下、又一下的站起坐下……
片刻,她成功了。
秦九酝盯着,自己靠重力强行坐断而致使的不规则断口上锋利的木刺,满意地反手对着束缚她腕部的麻绳一捅!
嘶……
尖锐的木刺穿过绳索,扎到手臂。
她紧咬牙关,接着用木刺割、捅麻绳……
秦九酝怕捅不穿绳子,不敢用劲太小,故而她每一刺,其毫无保留的力气最后都会落在手臂上,痛得她直流生理性泪水!
“哥们,你说,教主会怎么处置里边那女人?”
紧闭的房门外响起一名男人的声音,秦九酝举止一滞,确认他们不会进来才继续做自己的,并不忘留意他们在聊啥。
“依照以前的规矩,教主会杀她、分尸,令她永世不得超生!”另一人答道:“但我听小道消息讲,咱……那位喜欢她,为了能时刻知晓她情况,且谨防她同别的男人走太近,派张家励领了好几个同事去24小时跟踪她!每天都拍回满满一沓的相片给那位……”
变态!
秦九酝暗骂。
门外的人又说:“那她岂不是不用死?她可是警察的人耶!”
“也不一定,那位不舍得,还有老爷呢。”另一人啧啧道:“谁能想到,让警方掌握了大量线索的卧底居然是游戏参与者,而不是工作人员……假如不是忘名教主抓住绿茵一顿拷问,我们恐怕至今都找不出她!”
“可惜了绿茵,尽管声音难听了些,不过长得真心漂亮……就这么被忘名教主整死了。”
秦九酝双目圆瞪。
“谁让她背叛我们?听闻她的嗓音是因为她爱人走了什么歪路,她想挽回爱人,于是日日唱,唱破了她爱人最喜欢的一腔好嗓子,也未能唱回爱人。”
秦九酝听着他们闲扯,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受到原本绷的死紧的绳索松了些许,她忙扭动着身子大力挣扎、抽手……
粗糙的纤维磨的她手腕又疼又痒。
时间不晓得流逝了多少,她一只手到底顺利从麻绳内抽出!
她亟亟一甩绳子,抖着被纤维蹭的通红又满是木棍倒刺,早已疼得感觉不到存在的双手撕开嘴唇的胶布,解开捆着双脚的绳索。
门外的交谈仍在进行,秦九酝弯着腰抵达门前,落下门栓。临了,又如履薄冰地去到窗棂边,以木刺扎了个小洞朝往看……
好,没人。
秦九酝推开木窗,正欲逃离,却见连接围墙的后院遽然浮现一道道人影,一场虚像悄然显露……
院子的草丛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不计其数的男女老幼,他们身穿纸作的衣裳,阖着双目,异口同声的叫嚷:
“忘名教主,忘名教主请你给我力量,请你给我信心,让我早点离开这个世间。
“请你成全我!忘名教主我一直依靠你,仰望你。
“忘名教主,忘名教主我马上就会纵火焚身,洗涤自我,前往仙界永远侍奉你。”
他们喊得平铺直叙,没有感情,表情更是麻木不仁,彷如一具毫无自我意识的傀儡。
一旁站立的十几名僧人听毕,为首者高举燃着火焰的大火柴,抑扬顿挫地吆喝:
“我教秉承,迷者为苦,觉者成佛,俗称空门!
“现以炙热之火,洗刷各位罪孽,让各位能登顶无病、无痛、无苦、无累的仙界,那儿有黄金遍地,粮食不愁,繁荣昌盛!”
言讫,十几个和尚齐齐把火柴一抛——
鲜红的烈焰炎炎,瞬息吞噬了横躺之人的纸衣,以燎原之势冲天而起!
有人难以忍受火舌燃身的痛苦,想站起逃离,谁料僧人们眼尖察觉,竟拿箭矢射杀了他!
“先苦后甜!为了胜似桃源的仙界,请各位务必忍耐!如果当真不行了,我们虽愿以圣箭助你们一臂之力,可……等你们去了仙界,所享受的美好生活会比别人的少一半!”为首者大笑着高声道:
“祝,各位一路走好!”
然而,烈火缠身,求生的意志令众人再听不到他的话,慢慢的妄图逃开的人越来越多,但终末无一例外的……都遭僧人们残酷射杀了。
此群空门教的“信徒”,活时被忘名欺骗利用而不自知,连死亡都不能自主,离开之际痛苦至极。
“信徒”带着一身忘名赏赐的火焰,尖叫着,嘶吼着,无助着……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后悔?
后悔信了忘名,后悔入了空门。
他们倒地了,圆睁的双眼失去了焦点,这一疑问再没人能回答。
弥漫的火海,袅袅的浓烟映入秦九酝双眸,骇得她心底发凉,脊背冷汗直流。
这便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非法宗教!
去他妈的仙界!
去他妈的洗涤!
知苦方知甜;有病、有痛、有苦、有累那他妈才是人!那他妈才是人生!
如此是难熬了些,但这才代表你活着!你感受的到!
秦九酝深吸口气,按捺住几欲喷发的憎恶。她清楚,如今不是细细计较的时候,正要爬窗……后方却蓦然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
“你们疯了!?”
秦九酝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回首……
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会在此碰到的人……
那是——良络明家小少爷,明日!
“你们不是还要百姓帮忙打仗吗?!杀他们做什么?!”明日怒号。
他身穿的玄色劲装散乱,裸露的皮肤上有无数条纵横的刀痕;帅气的脸庞满布血污,嘴边、眼-角尽是淤青。
他的双腿貌似断了,极其不自然的垂在地面,两位僧人半扶半拖的将他拉到窗棂前,一指挣扎在熊熊大火里的众人,慢悠悠地说:
“他们阻止不了今将军,留着有什么用呢?不过,倘若你想救人,就让你哥退兵。”
“你做梦。”明日咬牙切齿。
秦九酝怔怔地瞧着他,完全呆了。
怎么回事?
今将军?退兵?
那本次地缚灵的时间线,应该是在今朝奉命围攻古城,绞杀叛贼之际。
然而明日为什么……莫非是,前世今生?
“先别急着犯倔。”和尚鄙薄地拍打明日脸颊,诱哄:“你怎么便想不通呢?教主讲了,仅要今将军向我们投诚,助我们攻打朝廷,空门教可以既往不咎他曾效忠朝廷。
“此条选择多好?外头的民众不必惨死了,你救了他们,是他们的恩人。且等来日教主登基,今将军照样能手握重权,掌兵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明少爷啊,尽管你同今将军一个随了母亲姓,一个随了父亲姓,平常今将军又常年戍守边疆,你们一年都不一定见得了一面……但我们都知晓,这并未影响你们的感情。你去劝劝今将军呗?你身为他弟弟,他肯定会听你的。”
秦九酝薅了薅头发。
弟弟?!
今朝?!
明日?!
她陡然记起,今朝的确唤他的幼弟为‘阿日’。她一直以为他弟弟叫‘今日’,岂料居然不同姓?!
“噗哈哈……”
秦九酝正深感震愕,明日却哂笑:“脑袋不清醒的是你们。
“骗百姓的是你们;杀百姓的是你们;起义的也是你们!是你们引发了一切悲剧!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家伙真要登基了……那才是天下大乱!百姓疾苦!”
回应明日的是僧人恼怒的一拳!
用力极大,直接将明日打倒在地,以手撑地板数次都没能爬起……
和尚冷冷的注视他,威胁道:“话我放这儿了,你给我好好考虑,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明儿个……我把你吊上城墙,当着你哥的面,抽你皮,剥你筋!
听说你始终想成为,像今将军一般的大英雄?不知你要是断了一双腿……还有没有机会?”
两位僧人嗤笑转身,正欲走,忽听……
“堂堂今将军之弟,岂会任尔等蝼蚁摆布?!”
明日语气坚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讲完,速度飞快地摘下腰间携带金銙上镶刻的、雕着雄狮的黄金,一颗颗送入口中,吞进腹内!
两名和尚诧异的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明日竟会搁着好好的活路不行,吞金自尽!
待他们反应过来,明日已接连吞了好几块重金!神情因巨物滑入喉咙而微微扭曲……
“打出来!”
僧人一声厉呵,两人慌忙挨近明日,一拳又一拳的冲明日肚子挥去!
他们还不能让明日死,否则拿什么牵制今朝?诱其投诚?
秦九酝瞅明日的脸色因俩和尚的,一拳拳重击而渐渐发白,瞳孔随之失焦,呼吸变得虚弱,忙几步上前欲推开僧人。
别打了!
会打死他的!
吞金是慢性自杀,最晚一周方会死亡,其过程非常痛苦。
按理明日应该仍有救,可他摆明先前便被空门教折磨了许久,脆弱的身体状况没准会令肠胃更无法消化金子,加快衰亡……偏偏俩僧人又不留余力的攻击他……
秦九酝的双手穿透了和尚的躯体,她阻止不了,唯有眼睁睁看着明日唇角溢出鲜血,气息奄奄的躺于冰冷的地面。
明日惨白的嘴唇紧闭,使尽全身仅存的力道,按捺那股呕吐的冲动……
他暗想:此金銙是我哥赠送的,我最喜欢的物品,我死了也要藏在腹里,不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