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博笑笑:“你放这他也不会拿回去,就推着吧。”
王铮拗不过他,还是去开了锁,推着慢慢吞吞走在最后。
体育馆位于偏僻的城郊,门口吃东西的地方很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占着一整个人行道,也不嫌累,慢悠悠地朝两公里外的餐厅前进。
有人带头抄近路,穿大街过小巷,学生们一边聊天一边走,却没发现路越走越黑。
苏清圆正低头跟苗婧发微信报告开幕式的情况,冷不丁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她吃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发现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票小混混,手里拎着啤酒瓶子、棒球棍子,不怀好意地把他们围了起来。
这是碰见劫道的了,还是个犯罪团伙。苏清圆当即脸色发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中一共20人的方阵,除去早早回家吃的,还剩十三四个,大半数都是女孩子。而对方却人数众多,个个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实力差得这么悬殊,他们肯定一点便宜都占不着。
苏清圆偷偷在屏幕按了个110,把手机收回包里,咬着唇不敢吭声。
她身后,王莹已经吓哭了,发出一抽一抽的声音。
王铮把摩托车立好,上前一步,问对面剃了光头的领头:“你们什么人?”
“哈哈。”光头笑了笑:“说你们是书呆子,你们还真不谦虚。都想让人家叫爸爸了,还看不出我们是什么人?地痞流氓呗。”
这句“地痞流氓”说得极为自豪。
叫爸爸这事儿,是他们刚出体育馆时说的,难道这一票人从那时就跟着他们了?
王铮捏紧了手里的书包:“六中找来的?”
“没错儿,我弟叫齐浩然,认识吧?”
这次,还真是六中的人。齐浩然是六中最臭名昭著的学生,抽烟喝酒、抢钱打架,就没他不干的,一中的都知道他。
同时,他也是六中的篮球队长。
光头扛着棒球棍上前一步,跟王铮平视:“本来我就想教训你一个人,最多捎上你们这几个篮球队的弱鸡。没想到,运气好,连小妞一网打尽了。”
“你们别乱来,我、我报警了!”王莹忽然冲出去,哭着按下110,亮出手机屏幕给他们看:“再过来我真的报警了!”
光头哈哈一笑:“报就报,看守所可是好地方,哥儿几个正愁没地儿吃饭呢。我最看不得你们这帮富学生,不好好在学校眯着,出来逞什么能?”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王铮的摩托车上:“行啊小子,车不错啊,天天上六中门口显摆去是吧?显你有摩托车是吧?给我砸!”
几个大汉闻言,拎着棍子就上,几下就把车给砸了个不成样子,变了一摊废铁。
王铮脾气爆,除了上次在酒吧让人捏了这么一下以外,就没受过这种气了。他也不管打不打得过,上去揪着光头的脖领子,一拳就砸了过去。
光头被打得一愣,反手给了他一棍子。
其他混混立刻凑上来,照着王铮的腿就砸。
另外几个篮球队的男生也红了眼,上前去撕扯,很快,一群男人就打作一团。
可学生毕竟是学生,人又少,王铮他们吃了不少亏,根本打不过。再这么撕扯下去,恐怕要来个玉石俱焚呢。
王莹给警察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然而她不认识路,黑漆漆的连个路牌都看不到,人家问地址,她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哭:“王铮,这是什么路,多少号啊!”
王铮那边都打成热窑了,哪有人有空理她?几个女孩子又开着手机找定位。
就在千钧一发时,一阵跑步声传来。苏清圆以为警察这么快就到了,指着不远处说:“来、来了!”
可路拐角出现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陆辽。
他还穿着志愿者的那套行头呢,因为被区长耽搁了,一出门压根看不到她了。这一路他一边问、一边跑,这会儿气喘得又急又粗。他看了眼自己那辆已经不幸报废的车,又看了眼王铮,不屑地笑了一声:“这帮屁孩儿,还真会惹事儿啊。”
哪惹来一群杂碎,连他的车都敢砸?
说完,他两个箭步上前,拉开跟王铮扭打着的两个男人,飞起一脚解决一个,反手一拳,又是一个。
苏清圆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力气,那两个人瞬间被打倒,居然半天都没爬起来。光头直接被打昏过去了,鼻子、眼角都呼呼地往外冒血。
他只来了一个人,可就这两下,局势就好像瞬间被逆转了一样。
苏清圆抱紧了背包,退了两步,只觉得方才揪紧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混混们都有经验,见有厉害的来了,群起而攻之。陆辽也不拿他们当回事儿,几闷棍挨在后背上,跟没事儿一样。他三拳两脚就解决了好几个,混混们也知道害怕了,围在那里谁也不敢出手。
有胆大的,从裤腿里掏了刀子出来想暗算。陆辽眼多尖?提前一步,一个回旋踢把那男人的手直接踢在墙上。
还能站着的混混怂了,把光头从地上搀起来,对着陆辽直作揖:“大哥,我们错了,都是道上混的,放条生路。”
他看得出,陆辽是会打架的,收拾他们这群业余的,简直易如反掌。
“生路?”陆辽勾起一边唇角:“生路是个什么路?没听说过。”
“我们错了,我们真错了,我们就是拿钱办事儿的!那个齐浩然就是个傻逼,要打您打他!”
正说着,从拐角,浩浩荡荡又来了二十几个“志愿者”。他们一个个全穿着八运会外套,戴着志愿者帽子,可脸上都凶神恶煞的,胳膊上也尽是青色的纹身,看着比这些个混混生猛许多。
王铮也蒙了,不知道这个曾经打过他的男人到底什么来路,怎么出现在这,还领着这么一大帮人,都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可这男人来得太及时了,打架也太厉害了,让他不得不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志愿者里,为首的是猴子。他毕恭毕敬走到陆辽身边,就像戏精上了身:“同志,这些人怎么处理?”
男人双手抱胸,双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打。”
猴子听到这个字,眼都蓝了,拎起地上的棒球棍,冲着拉光头那人,上去就是一闷棍。紧接着,所有志愿者都围了上去,把一干混混困在中央,一通拳打脚踢,人脑袋都恨不得打出狗脑袋来。
被围困在中央的混混们拼命地叫喊、哀求,这场教训都快变成了屠杀。可站在外围的男人始终表情冷淡,漫不经心,好似司空见惯,又好似这一切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他慢悠悠迈着步子走到王铮面前:“小伙子,健身房没少去,身上挺结实的。可这练出来的都是死肌肉,一点用都没有。你瞧,你打他一拳头,一点力气使不上,他照样爬起来打你。”
王铮一愣,不甘地低下头。
他说得没错,他这一身肌肉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看着能唬人,打架也能管些用处。可说一击致命的,他真做不到。
饶是他自认为是打架能手了,依旧不懂得控制如何发力。
论实力,他离面前的男人还差得远呢。
王铮终于放下自尊,低低说了一句,“谢谢哥。”
陆辽没说话,目光却落在苏清圆身上。
他的眸光太灼热,苏清圆有些羞怯地低下头。
这时,被围困的混混们也被打得差不多了,猴子从腰里掏出一捆扎带,挨个儿给他们双手都捆上了。
过了那么十来分钟,警察终于来了。这条羊肠小道太窄,警察把车停在了外头,是走着过来的。
四个外勤看着地上凶神恶煞的混混眼角挂着眼泪儿,被欺负得鼻青脸肿的,又看了看站在那的一群膀大腰圆的八运会志愿者,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哪一拨才是坏人。
光头这会儿悠悠地醒了,看了看警察,差点没给跪了:“警察叔叔,救命啊!他们要杀人了!我们就是截个道啊,让他们叮咣五四一顿乱锤,差点小命就保不住了!你带我去医院验伤,肯定是轻伤害往上了!他们这不是正当防卫,是故意伤害!你抓他们,抓他们!”
猴子听完,上去又给了他一耳光。
警察呵呵一笑:“你是政法大学的吧,还挺懂法律法规?”
这群混混的确被打得很惨,苏清圆也不知道他说的有理没理,赶紧上前跟警察解释:“不是这样的,这几个师傅是为了帮我们,见义勇为,不能抓他们!”
警察一看苏清圆乖乖的,满脸都是急切,声音也轻了下来:“你们几个小学生,放学不回家,在这转悠什么?遇着坏人了吧。”
他转头跟三个同事指了指光头:“把他们带走,其他人赶紧散了。”
光头愤愤不平:“这么容易放了他们?不行!带他们做笔录去!怎么也得做到明儿早起!”
猴子伸手,又要给他耳光。光头吓得赶紧闭上嘴。
王铮看了看几个警察,心里也大概有了数——虽然几个片警没明说,但是不带他们去做笔录,的确不合规矩。这男人,肯定不简单。
陆辽转过身问:“你们几个伤得怎么样?还能打球么?”
王铮点点头:“都是皮肉伤,没问题,三天就能好。”
“嗯。”陆辽跟猴子挥挥手:“你们也回吧。”
小学生们挨个过去道谢,也不管聚餐不聚餐了,连跑带颠地往家跑。
猴子走过来,给王铮递了一张名片:“你把摩托车送到这个地儿,肯定有人能给你修好了。”
王铮看了眼地上快成废铁的摩托,接过名片,再次跟陆辽说了个谢谢。
陆辽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低头在他耳畔小声说道:“甭谢我,我想帮的不是你。以后别对苏清圆动歪心思,她是我的。还有,给我盯着范博那小子。”
他直起身子,大声说:“走吧,找个药房买点酒精。”
王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清圆——那天邱宇说,苏清圆已经订婚了,难道就是和他……他自嘲地笑笑,很自觉地拉着范博一块离开了。
苏清圆一直站在原地,等同学们都走远,才到陆辽身边,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深深低着头,表情又委屈又歉疚,像个做错了事怕妈妈责罚的小孩子,幼稚又可爱。
他心里软了又软:“道什么歉?打人的又不是你。”
苏清圆抬起头望向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五官显得更深邃了。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苏清圆还记得,他曾经嘱咐她不能早恋。那次是从酒吧送她回家的路上。
想来,他大概是个很保守的人,觉得女孩子不应该出入酒吧这种地方,更不能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聚餐不回家。所以,她自作自受,在路上遇到了坏人,还要他来救,全赖她没听他的话,还给他添了太多麻烦。
所以她才要说对不起。
可他仿佛丝毫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态度让她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道歉了。
她抿了抿唇,最终选择沉默。
半晌,她杏眼圆睁,才发现他的嘴角好像有暗暗的血迹。这里黑漆漆的,光太暗,她也看不清,索性从包里掏出手机和一包纸巾:“你别动,好像流血了。”
“是吗?”陆辽像是故意逗她,弯下身子,一张俊朗的脸无限逼近她的脸:“你给我指指。”
她小脸一红,往后退了半步:“就在嘴边,我给你擦干净。”
她往后退,他便往前走,直把她逼到了墙角,后背都抵在了墙上。他伸手撑住墙,说:“躲什么躲,还擦不擦了?”
苏清圆被他困在方寸之地,实在拿他没辙,打开手机的电筒照着,强光刻意避开他的眼睛,一点点去擦那暗红色的血迹。
她的手又香又温柔,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甜,陆辽想,干脆就让他溺死在这一刻吧。
擦了几下,她撅起嘴巴:“血都干了,这样擦不掉的。”
他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哪里?”
她拿下纸巾,直接用细细的食指点在他唇角:“这里。”
冰凉凉的触感在那一瞬间漾开,让他连脊髓都感觉到战栗。
“哪里?”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又低又哑。随即,他伸出舌头,在她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
舌尖划过她的指尖,留下晶亮的水渍。
“你!”苏清圆这才觉察到他沉醉的表情,脸上一烧,伸手推在他胸膛:“你干什么?”
他身上结实得很,这下她没太推动,他还是站在那里,像一堵墙,把她和外界危险的、骚动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隔离开来。她只好举着被他舔过的手指,质问:“为什么要这样?”
软软糯糯的女孩子,连生起气来都只有娇嗔。
“怎么,嫌我脏?”他眸色冷了冷,攥住她的小手,把他惹出的是非全抹在自己衣服上:“回家再多洗两遍手,行了吧?”
“不行!”苏清圆依旧气鼓鼓的——这根本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好不好,这男人,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呢!
他没再说话,只是笑笑,垂眸看她。
苏清圆关掉手电筒:“我不管你了,我要回家了。”
他没仔细听她的话,却在她关手机电筒时,看到了她手机屏幕上的那个110。
她刚刚一定吓坏了,连报警电话都没有敢播出去。
陆辽伸手,把她就快放回包里的手机抢了过来。
“喂!”她更生气了:刚才舔了她的手指不说,现在又抢去她的手机,他究竟想干嘛?怎么今天就知道欺负人?
可他却只是把屏幕上的110三个数字删掉,又打了一串号码进去。他把手机递回给她,说:“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再有这种事,找我。”
苏清圆接过手机,望着那一串号码,心底竟隐隐升出一抹心安。
她不气了,很认真地在通讯录里打下“刘俊宁”三个字。
陆辽却只想笑:她真好哄。
他问她:“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追了这么远,追你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