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让你帮我,我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就像外联部的事情一样,我不想要你的钱,哪怕完不成任务,我也想自己试试。还有,学生会让我去拉报名田径三项的运动员。我拉不来,宁可自己报了名,也不想让陈锋帮我。”苏清圆好委屈,话音没落,眼圈已经红了:“陆辽,我们都长大了,看着你可以扛起陆家的责任,接过陆爷爷的衣钵,我真的很高兴。但我也想做点什么,我也想像你一样长大,努力做一个可以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人。我留在啦啦队,跟着篮球队去H市,不是为了陈锋,也不为了自己。是为了肩上扛的责任。”
“所以呢,你长大了,要跟我各自为政了,是吗?除了在爷爷面前,其他的时候,你要做个独立的人了。”这样的猜想,连说一说,都让陆辽心如刀绞:“所以清清,你想离开我了,是吗?或许从你知道我骗了你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想再在一块了,是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苏清圆不是答不上来,只是好气,他居然这么不信她。亏她还偷偷摸摸地叫吴江出来,把他的钱还回去。她愤愤地说:“你看,你就知道想当然!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给我扣帽子了。你根本不知道,不只有你一个人很忙,不只有你一个人委屈,我也很委屈!”
两滴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来,砸进了他心里。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有委屈,怎么不告诉我?”陆辽一边自责,一边心疼,抬手给她擦眼泪:“你曾经怪我,说我在你身边安插了好多眼线,天天盯着你。所以这次我忍住了,不找人打听。哪怕是偶然知道你们学校有个陈锋,我也不去查,只等你自己跟我说。可是你不告诉我,我知道的事儿就那么一点,我去哪里猜你的心思呢?”
“所以,你只知道这么一点,就来难为我,让我不要去比赛。讨厌讨厌!”苏清圆甩开他的手:“陆辽你最讨厌了!”
她转身就跑。
陆辽伸手去拉她,晚了一步,只轻轻触到了她的裙摆。等他再追上去,她已经跑进女生宿舍了。
宿管阿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诶诶诶,这位同学,女生宿舍,你离远一点,人家都不敢进来了。你哪个院的,快熄灯了,也赶紧回吧。”
陆辽捏了捏拳头,转身回到车里。
车子几下都没发动起来,他心烦意乱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车头灯闪了起来,划破夜空。喇叭长长滴了一声,甚是聒噪。
翰阑的生意有起色了,不出意外,今晚或者明天一早就能有结果。来之前,他不是想好了要好好跟她谈谈的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怎么就,跟她发了火呢?
他启动车子,黑色轿车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陆辽漫无目的地驾车在路上行驶,经过了一中,经过了无数个日夜,他在那里等她放学的日子。
还有那个他无聊时总去买zero的便利店。
不知不觉,他开到了最后一间Confuse门口。这是杨波的店,他曾在这为她砸了一柜子的酒。翰阑最难的时候,他卖了所有酒吧给陆宗华凑手术费,却唯独避过了这一家。
他开门下车,迈着大步进门。
自从他接管了翰阑,Confuse的服务生都认识了这位年纪轻轻的老板。看这位“稀客”大驾光临,服务生们一个个都受宠若惊地喊他“陆总”。
大堂经理换了人,见到陆辽,立刻进办公区去找杨波。杨波从前曾是个调酒高手,赶紧走到吧台后头,亲自给他服务。
陆辽喝了两杯,觉得不进行,低低说了一句:“要最烈的酒。”
杨波只好转头给他开新的,顺便把位置发给了吴江——他是自己开车来的,一会儿肯定不能再开车回去了。
过了会儿,吴江果然出现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材料,眼底蔓延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陆总,成了,明天一早你就能坐在宏伟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了。”他把材料拍在陆辽面前,才问到他身上漫天的酒气。
不像是提前知道内幕,因为高兴才喝的。倒像是——买醉?
他今天不是带着苏小姐去看老爷子了,怎么会在这买醉?吴江抬眼看了看杨波。杨波朝他摇摇头,转而,试探性地问陆辽:“陆总把宏伟集团给吞了?这可是老爷子在位时都没做成的事儿。”
吴江无声地点点头。
坐在这里的新任掌权人,的确超过了陆宗华。仅仅一年多时间,他绝地反击,带着翰阑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杨波还是忍不住赞叹:“真不容易。我们这酒吧又能开到全国各地了。”
陆辽没说话,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摔在吧台上:“添满。”
半夜,清净的街道,刚刚才完成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并购的年轻男人,吐得昏天黑地。
吴江不敢扔下他一个人去开车,只好找了杨波的司机开着他的车,自己则跟在他身后,看他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方向不是通往陆宅的,倒像是,去苏清圆她们家。
陆总是真喝糊涂了。
整整两瓶,他看着都觉得吓人。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陆辽停在街边的长凳上。吴江叫了他两次,没叫醒,只听他嘴里模模糊糊喊苏清圆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叫上司机把陆辽抬回车子里,也不敢抬去陆宅让老爷子生气,干脆,开车把他送回了新买的一栋公寓。
陆辽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苏清圆跟他的合照。那是八运会篮球赛那天,他们俩站在一起时,猴子从看台上给他们俩偷拍的。虽然是背影,却是他们俩第一张合照。
陆辽看得生气,生自己的气。他抄起那个相框,狠狠扔在地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酒精混着怒火直冲脑际,进门的五斗橱上摆着好看的花,他小臂一挥,全打到地上。
吴江实在没辙了,把他连拖带拽弄上床,拨通了苏清圆的电话。
过了不知多久,胃里一通翻江倒海,陆辽抓着床单爬起来,踉踉跄跄去卫生间。胃里没有东西了,呕出来的都是苦水。
良久,一双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背:“好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就说吵一下就会好哈哈哈哈
第70章 和好吧
陆辽吐得差不多了, 嘴里苦得一塌糊涂。
一只小手递过来一杯水。陆辽看都没看,直接接过来漱了漱口,把水吐出去, 在嘴边胡乱抹了一把, 长长的腿一曲, 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左手端着水杯,右手架在膝盖上, 神情专注地望着那只小手。看了老半天, 他自嘲地笑了笑:“吴江, 我出现幻觉了, 我看见苏清圆了。”
吴江站在门口, 满脸黑线地说了一句:“少爷,不是幻觉, 苏小姐来看您了。”
结果陆辽就像没听见似的,还愣怔怔地盯着她的手看,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清圆蹲在他身边,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喝了多少, 整个屋子都是酒气。
她站起身,想让吴江帮忙,把这头怪兽抬回去。谁知刚刚才站起来,还没转身, 手却被陆辽抓住了。
左手的杯子让他扔了,水洒了一地,有些溅在了她的衣服、鞋子上。
他不在乎那个弄得满地狼藉的水杯, 只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儿,有些用力:“苏清圆,今天别假装了行吗?”
苏清圆停住脚步:“假装什么?”
他醉了酒,两边鼻子都不通气了,说起话来像感冒一样,声音沙哑,呼吸起伏不均:“都到了梦里,今天我们就不假装了,我不假装跟你和好了,你也不假装讨厌我,行吗?”
苏清圆牵起嘴角:“陆辽,我是说过你最讨厌了。你确实很讨厌,但我……我不讨厌你。”
她任他抓着,就着这个姿势,回头问吴江:“吴先生,能把他抬回床上去吗?”
吴江点点头,上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一路带到床上。
苏清圆说:“太晚了,私人医生是不是已经睡了?看看附近有没有24小时的药店,能买点醒酒药就最好了。”
吴江拿起外套:“我去买,您受累在这等一会儿。”
苏清圆点点头,坐在床边。
其实她今天也有些后悔。就从在楼下跟他吵了架,到她回到宿舍这一路,她就后悔了。
今天晚上跟他见面,一起跟陆爷爷说话,一起坐秋千、吃水果,原本挺高兴的。
他在宿舍楼下跟她说,不想再各自为政了。
那一刹那,她差点就点头了,差点就说出“和好吧”这句话了。
只是,她想着他还有好多事情没解决,想等最大的难关度过以后,再讲和好。谁知这一等,却等来了一场吵架。
去不去H市参加比赛,明明是件很小的事情。她相信,即使她坚持要去,他也不会拦着她的。她只是好气,她每天辗转在教学楼、学生会和啦啦队之间,已经那么辛苦了。她跟别人打了赌,也很委屈。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一个还算好的局面,就被他一句“别去”,全盘否定了。
可是话说回来,她平时上学有多辛苦,跟别人打赌有多委屈,她一个字也没跟他说过。
他说得对啊,她什么都不告诉他,又怎么指望他什么都知道呢?
哪怕她跟他说一句,我现在很忙,过得也不好,可我会努力,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这样也可以啊。
她只关注到了自己想成长,却让他缺席了。
苏清圆叹了口气。
身上衣服被水淋到,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客厅开了窗户,拿风一吹,凉飕飕的。她站起身来,想去他衣柜找身衣服换上,先把身上这件烘干。
她走到门前,才发现房间里有个玻璃门的柜子,里面放着好多好多的奖杯。
大大小小的汽车赛事,最近一次拿到的奖杯,就是她们认识的那天,他去的那场越野赛决赛。
她想起他曾经跟她说过,心里有了牵挂了,车就跑不快了。该去拿性命赌的时候,也不敢赌了。
她从最后一层往上看,最上层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篮球。那颗球用一个金属制的支架撑着,原本属于那个支架的奖杯却被丢在一个角落。
那是八运会篮球赛决赛那天,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又在篮球下面看到了一个信封。
那信封她再熟悉不过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每天都坐在屋子里回忆这本书的内容,回忆原主的记忆,认真分析自己面对的形式。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绝对不能跟陆家豪门沾上哪怕一丁点联系。
于是她又逐字逐句地斟酌,每天费尽心机,只为了撰写出这样一篇退婚书,在陆家举办宴会、她必须出席的时候,当面递给他。
如果有人告诉那时候的她,她之后会跟陆辽在一起,她会觉得是天方夜谭,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就像命运注定好了一样,兜兜转转,已经过去两年了。
她把那封信从篮球底下拿出来,轻轻拆开。
两年过去,现在看来,那信里的内容直白又无情,甚至还有点刻薄。她都难以想象,当时的陆辽看到这个,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俩闹了别扭以后,他再细细看这封信,又会有多难受。
“你给他的东西,他都当宝贝似的,保存得很好。”吴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苏清圆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他。
他已经买回醒酒药了,拎着塑料袋站在门口。
见到苏清圆手里那封信,吴江笑了笑:“少爷打小不爱念书,成天围着汽车转。到陆家那么多年,我就从没见过他伏案学习。可有一回,我去他屋里找他,竟然看到他坐在桌子旁边,认认真真地看个什么东西。当时我觉得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居然在书桌旁边用功。过了好久我才知道,他看的是你给的退婚书。你给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都当宝贝似的,就算是退婚书,也会常常拿出来看。”
说完,吴江指了指让她驻足的那个柜子:“他原来最宝贝这柜子里的奖杯,觉得那才是他活着的证据。后来,奖杯被扔到角落,换了这颗篮球。这个柜子原来是放在老宅的。他置办了这栋房子,装修好以后,什么都没带来,只带了这个柜子。”
苏清圆听得鼻尖发酸。她把信放在书桌上,问他:“陆辽的衣服放在哪了?我衣服湿了,想换一件。”
“不用找他的衣服,他给您预备了女士的衣服,在主卧。”吴江指了指另外一侧的门:“一些护肤品、衣服、包,他都买了。”
苏清圆怔了怔,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她记得他很喜欢黑白色调的装潢,他那家改装车俱乐部就是那样的装修。但这栋房子的主卧装修得很有格调,也很有生活气息。
姜黄色的沙发、海蓝色的纯色窗帘,胡桃木色的五斗橱上摆着几个几何形状的花瓶,花瓶插着造型素雅的干花。
衣帽间一打开,全是女孩子的衣服。有她上高中时爱穿的那种粉嫩可爱的少女装,也有上次她跟着孙笑娟去拉外联时穿的那种职业装。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平时这么忙,是什么时候抽空准备了这些的。
“这里其实是少爷准备的婚房。他从来没来住过,却经常找人打扫。”吴江默默叹了口气:“本来我不应该带他来这里的。可回公司、店里都太远了。他喝成这样,如果回陆宅,非得把老爷子气死。”
苏清圆眉角微挑:“这里是……婚房?”
“他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嫁,或者,也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嫁,所以先准备出来,给自己个念想。”吴江笑了笑:“这房子太小,以后要给你换个大的。翰阑困难的这段时间,他老把这话挂在嘴边。”
苏清圆又想起晚上在老宅,老爷子问他,拿什么办婚礼?婚房、婚纱、聘礼都准备了吗?
其实他应该都准备了的,只不过,谁都不知道。他连老爷子都没告诉。
苏清圆从柜子里拿了一件睡衣出来,问吴江:“我今天可以睡在这吗?跟你来时,我把宿管阿姨吵醒,已经让她很生气了。我再回去砸门,她会气死的。”
“当然可以。”吴江就手要把门关上:“您明天想几点回去,我可以安排司机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