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三刀——孟中得意
时间:2020-03-12 08:36:04

  打架这种事永远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顾桢不仅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儿子的命,顾垣比不了他。
  最开始被打,往往是为了一件事。
  顾桢在躁狂期各类欲望都很强烈,首要的就是情欲。他家住的是三层的小别墅,民国时建造的,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建造时每间卧室都有卫生间,后来充公,在一段时间充当了学校的公用宿舍,房间也改造得面目全非,文革平反后,这幢老房子又还了回来,顾垣打小就和父母长在这幢中不中洋不洋的房子里,后来他妈去了美国,他和父亲继续留守。
  母亲离开时,顾桢的病情并不严重,可如果她以此为名要儿子的抚养权,几乎可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没有,母亲自走后就再没跟他有过联系。
  他母亲走后,这幢房子里来过很多女人,顾桢个子高,长得也颇有些书卷气,又会玩乐器,有稳定职业,当他处于躁狂期而又不那么严重时,魅力有增无减,俘获了不少女人的芳心。
  顾垣几乎向来家里的每个女人都出示过顾桢的诊断证书,让她们离他父亲远点儿。而这些女人无一例外地都会拿他的话去和顾桢对质,顾桢并不觉得自己有病,相反把确诊他有病的医生骂成是庸医,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把他当病人,当他得知自己的儿子拿着诊断书让女人们离开他时,他的愤怒到达了顶点。这个长相肖似前妻的儿子每每都能激发他性格里最残暴的那一部分。
  虽然那些女人都是他父亲的受害者,但并不妨碍顾垣觉得她们愚蠢,有时他甚至觉得把父亲推向这些愚蠢的女人是个不错的办法,至少这些人可以为他分担一些火力。
  而当下一个愚蠢的女人准备入驻他家时,顾垣依然会初具他父亲的诊断书。
  他毁掉了顾桢拥有短暂幸福的所有可能。
  作为对他的反击,顾桢还给了他一些抹不掉的疤。
  躁狂期同样旺盛的还有顾桢的购物欲,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会给自己买一堆东西,但买来就堆着也不用,他除了给自己买,偶尔也会给儿子买,在九十年代末,他会发五千块钱给儿子买一根萨克斯管,他也会给顾垣买最趁手的键盘,尽管敲击键盘的手还存留着他留下的伤口。
  顾桢的薪资微薄,但平反后除房子之外还归还了一些古董家具,父子俩的经济状况时好时坏,一旦日子揭不开锅,顾桢就会去变卖一些家当,等拿了钱,两人的窘境就会有所好转,然后无限循环。
  到顾母来信时,家里的东西已经卖无可卖了,家里的房子还被顾桢拿去贷了款,当然还可以起诉银行,毕竟精神病人在发病期间做出的决定无效,但是如果真的因病申请无效,他俩的父子关系离断绝也就不远了。
  顾垣那天一直不想回家,晚饭他在学校食堂吃的,四两米饭,还有两勺白菜,他的饭卡里只有这么些钱了,打饭的阿姨特意送了他一大勺土豆牛肉还有菠萝咕老肉,除了说谢谢,他也实在不知道什么。
  吃完饭他一直在附近瞎逛,恰巧走到音乐厅,勃拉姆斯专场还有票在售,他买了最便宜的一档票,买完票他还剩一块钱,兜里的钱他本来打算充饭卡的,那是他未来半个月的饭费。他和父亲都不做饭,两人通常不在一起吃饭,除非顾垣打算在饭里掺药,才会买来饭一起吃。为了让父亲服药,顾垣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后来都不奏效,索性直接掺在药里水里,顾桢后来识破了,他又没免得了一顿毒打。
  他拿父亲实在没办法了,当勃拉姆斯的摇篮曲奏响时,顾垣仍在考虑要不要放弃他的父亲。
  他一直在等最后一个理由,他越来越清楚地明白,只要他回家,看到因被拒稿发病的父亲就会把理由给他。
  他的座位音质本来就不好,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地提问题,他的母亲又溺爱得紧,也不肯管教,后来干脆在音乐厅里进行起音乐科普来。这不守规则又其乐融融的母子实在让人恼火,中场休息时,顾垣实在没忍住让他们安静会儿,那家的妈妈却振振有词,“这么小的孩子,你就不能宽容些,你难道从小到大就一直这么懂事儿吗?”
  顾垣小时候被父母带去音乐厅,倒是从不说话的。不过好男不跟女斗,顾垣也懒得跟她理论,索性去前面看看有没有空位。
  恰巧看到一个孤独的小孩子在偷偷摸摸地吃东西,因为怕人看见,显得格外安静,但眼角眉梢都是笑,看起来吃得很开心。
  到底是小孩子,光是吃糖就足够开心了,她不光自己吃糖高兴,还认为全天下的人有糖就会高兴,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让他悄摸摸地吃。
  后来顾垣知道这小孩子的孤独是暂时的,散场后,他陪富小景等她妈妈。等她母亲过来牵她的手时,顾垣没打招呼就离开了,他不太喜欢看父母和孩子间的亲密场面,实在肉麻,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隔着一条街,顾垣看见他给富小景买的棉花糖被丢到了垃圾桶里。而后,他又看到那个穿着藏蓝色呢大衣的小孩儿趴到了半人多高的大垃圾桶,如果不是她母亲把她拎起来,她差点儿就要跳进去。
  真是个小孩子,为了一个一块钱的棉花糖就连新买的衣服也不顾忌了。
  那天他很晚才走到家里,他父亲抓住他骂期刊审稿人都是垃圾,搁在平常,为了安抚父亲的情绪,他或许会附和。但那天,他没有附和一个字,他很平静地讲述了要去美国找母亲的事情。顾桢冷笑,“你的抚养权在我手里。”顾垣依然很平静地回答,“但你是个不能完全自理的病人。”
  顾桢就是在那一个时刻失控的,他不光举起了拳头,还举起了椅子,椅子很重,大概是之前没卖掉的漏网之鱼。
  每当顾垣无法避免地回忆起那天,他就不得不去正视他当时的心理,某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在等待这一刻的发生。他很难不一次又一次地设想,如果他不去美国,留下来和父亲在一起,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顾垣带着伤报了警,血从他的背部顺着裤子留到几十年前的地板上,当时的他甚至有点儿快意,他终于可以毫无愧疚地甩掉他父亲开始新生活了。
  后来父亲从警局又转到了精神病院。去美国前,顾垣去精神病院看过父亲一次,那时顾桢因为用药显得有点儿呆滞,但他的神智是清醒的,他告诉顾垣,他卧室床底下的木头匣子里还藏着两根金条,钥匙在书房书桌从左数第三个抽屉里。
  顾垣把那两根金条翻出来给了习琳,让她有时间去看看他爸,就算精神病院也需要钱,这两根金条暂时能抵挡些日子。
  坐在去美国的飞机上,顾垣除了对父亲的些许愧疚,更多的是未来新生活的设想,跟父亲不同,母亲是另一种生活的象征,她代表着希望和未来。
  当十七岁的顾垣从肯尼迪机场出来,他并没等来母亲的拥抱。那天他妈妈穿得裙子很贵,如果拥抱的话,裙子就会无可避免的弄皱。
  顾垣有一刹那的失望,不过他相信,未来一定会更好的,就像他母亲信里说得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前200有红包。
 
 
第46章 
  许太太喝了一口富文玉备的茶,没忍住吐了出来,实在有辱贵妇形象。
  茶是富文玉特意调制的,加了酱油和盐巴。
  “许太太,这是茶不合您的口味?”
  许太太打量了一下局促的客厅,表示同情的声音很是温柔,“像你这种单身母亲,要负担孩子在美国的费用很不容易吧。”
  富文玉发迹后本来买了幢小别墅,后来生意不顺,为了给工人发工资,别墅也卖了,当时房价跌得厉害,小地方的房子更是不值钱。现在想要买回来,房子已经翻了一倍,只能先租房子住。
  “可能你不知道有奖学金这种东西。”
  “小景确实是个好孩子,报喜不报忧。纽约的生存压力太大,有一些女大学生为了更好的生活甚至做起了糖妞,当然我不是说小景做这个,但是她的生活可能未必有你想象得好。
  富文玉开始向许太太推介保险,“您有买保险的意向吗?“
  许太太以为富文玉想借机推销保险,心想这人可真没见识,这会儿还想着卖保险的提成,但面上仍是微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不仅可以自己买,还可以让朋友也买。”
  “你看看这份保额三百万的意外险怎么样,如果你不幸被车撞死,或者开车撞了高架桥意外身亡,或者坐飞机失事,赔偿额都很高。现在还多了个猝死赔偿,如果你因心脑血管疾病不幸突发死亡,也会得到一笔可观的赔偿。这个保险你可以叠加买,你的受益人写成你的女儿,如果你不幸身亡的话,幸运的她将会终身无忧。”
  “富女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想买意外险的话,可以考虑下大病医疗险。”富文玉又拿出一款保险详情页给许太太看,“你如果染上艾滋,这款保险的赔偿额比一般保险都要高。”
  许太太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富女士,我是来找你谈正经事的,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们家孩子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你们家那缺德孩子在美国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孩子,你当妈的不知道好好检讨,还跑我们家编排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欺负到我们家了!说,你家那破孩子都怎么害得我们宝贝儿,今天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想走出去!”
  说着富文玉掏出手机给自己干哥哥打电话,“你大外甥女被人给欺负了,快点儿带几个人过来!几个人?越多越好!人来就行,刀子什么的就不用带了!还是以和为贵。”
  富文玉走到门前,把门给锁了,拣了个椅子靠门上坐,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着“你要是想好好出去,就赶快交代。我家小景那传得漫天都是的视频,是你们家那个坏种什么时候录的?又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许太太向来有胆识,当然她被原配带人找上门的时候,仍能以理相对,今天也不例外。她压抑着胸中的愤怒,及时改变了策略,“我女儿进你家女儿的房间,是受了一个姓孟的女孩子挑拨。那女孩子对小景可能有些偏见,经常同薇薇说,小景如何拜金,如何迫不及待地想要钓凯子,说一次两次薇薇不信,架不住她一直说……这个孟潇潇经常去她们住的地方,安个针孔摄像头也不稀奇。放出视频的也很有可能是她。”
  富文玉冷笑,“照这么说,你们家孩子完完全全地是个不知世事的小白兔了?别人说什么她就信。”
  “你不知道那姓孟的多会挑拨,现在想来她肯定是妒忌两个优秀的女孩子,想看她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翁之利,你们可千万不能如了她的意。”
  “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好?”
  “薇薇只是受了挑拨才去小景房间,根本跟投毒扯不上任何关系。我想小景只是一时的心理作用。我希望小景能够撤销报警,与薇薇达成和解。对于薇薇的意气用事,我会对你们进行赔偿,数字我们可以商量。”
  “那你之前说我们宝贝儿经不起诱惑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谣言。”
  “投毒没投毒,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纽约警察说了算。把你名片留下,我到时候联系你。”
  许太太递上了名片,上面写着某某公司董事。
  富文玉收了,“你走吧!”
  “那你们家小景什么时候去警局说明情况,两人和解把这件事的危害减到最低,对小景也有好处。这件事如果走诉讼程序,对你们家小景未必有利,到时你们小景被判诽谤,不仅要赔一大笔钱,可能还要遣返回国。”
  “你以为我没出过国,就能信你这种鬼话!收拾好你的小伎俩,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姥姥从卧室走出来,“文玉,怎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请,等人走了,从我抽屉里取出一盒香,点上,把客厅里的味好好熏一熏!”姥姥又打量了一下许太太,“呦,文玉,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谁来都让坐沙发,你不知道有些脏心烂肺的人,得了梅毒不好好在家养病,天天想着法子去传染人家,沙发垫子也得消毒!”说着老太太递过来一双一次性手套,“直接戴上手套,把杯丢垃圾桶里,听见没!”
  富文玉一贯和她母亲拧着说话,今天罕见地照着老太太的话做了。
  *
  富小景听到富文玉因涉嫌骗保停职的消息时,已经搬到了新宿舍。
  两室一卫,和她合租的是一个正在读博的波兰姑娘。房子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很容易找到老鼠啮咬过的痕迹,每次搭上颤抖的老电梯富小景都有一种要往深渊堕落的错觉,新房子并非件件如意。但她还是很满意,离学校近,安全,最重要的是比学校外面同样的房子要便宜许多。她和室友商量了彼此的洗澡时间,以便能及时错开。
  她买了两束花把新房间布置了一番,拍完照片又修了下图,把美化完的照片发给富文玉,两个人都很高兴。
  许薇的律师之前找她来谈论和解事宜,她不是不动心,那笔金额很诱人,足够富文玉在小城全款买下一栋小房子。自从从别墅搬出来后,富文玉就在外面租房住,本来开始她还是有余钱买一个二手老公房的,但她一心要一步到位买个市中心的新房,房价越来越贵,新房子也就没了踪影。她不是没劝过富文玉先买个小房子过渡下,富文玉马上否决了,她说,“我倒不是忍受不了小房子,我只是怕心气一住进去就没了。”富文玉虽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也学过重力加速度,知道人一旦自甘堕落下滑速度是很快的。
  富小景讨厌许薇,但没讨厌到与钱为敌的地步,但她对美国的法律半懂不懂,生怕中了甜心律师的套,到时钱没要着,又跟勒索扯上关系,实在不划算。
  睡前,她想着明早发请伯尼吃顿饭,好好地咨询一下。
  姥姥要跟富小景视频的时候,富小景正在睡觉。
  姥姥是用自己的手机联系的富小景,她请人给自己下载了微信,又想方设法知道了富小景的微信号,让人帮她加富小景为好友。姥姥很想跟自己外孙女说说话,无奈每次外孙女主动要跟她通话时,女儿要么说她睡了,要么说她没起床,总之就是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姥姥趁富文玉不在,偷偷跟富小景视频。老太太搞不懂时差,一遍一遍的视频邀请把富小景从睡梦里叫起来。
  富小景迷迷糊糊披着衣服起来和姥姥聊天。
  视频里,姥姥让富小景在美国也要小心,那个什么薇薇的妈来家里编排富小景,被她和富文玉给赶走了。这几天家里十分的不顺利,她前阵子骨折住院因意外险还赚了些钱,前天保险公司的人突然来调查她,问富文玉是不是对她不好,她是不是被富文玉给故意弄骨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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