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富文玉都没同富小景说过。
富小景看着视频背景,问姥姥住哪儿。
“我们现在住在酒店里,昨天房子被楼上漏下来的水给洇了,现在已经没法子住了。你说这楼上的住户几百年不见,一回来就弄出这事儿来。”
富小景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这么多事情凑在一起,当然想得出是谁干的。
这帮王八蛋。
她让姥姥多注意身体,冬天正是流感高发期,千万别感冒了。
“你也注意身体,景,千万别跟你妈说我跟你聊微信的事情,否则她要不高兴的。”
“我知道了。”
她把最坏的可能想了一圈,却没想到许薇家会对她妈下黑手。
和姥姥视频完,富小景再也睡不着。一早起来,给富文玉发微信,问她最近是否顺利。
当她要求跟富文玉视频时,像她以前做的一样,富文玉改成了语音。
富文玉说她最近很好,问富小景最近官司进展怎么样。
许薇已经被保释了,开庭时间还没确定。一场官司打个把月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件。
很明显,许薇并不想打持久战,所以她家不惜使用一切手段逼迫富小景和解。
“我想和解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虽说公诉案我只需要出庭作证,但一场官司打下来费时费力的。”
“你是不是为了钱?人争一口气,这口气要没了,挣不挣钱都没什么大劲。家里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你需要钱跟妈说。”
“跟您说多少遍了,我的钱够花。您现在住哪儿呢?”
“除了家,我还能住哪儿?我今天又接了一个大单子,宝贝儿,不用为钱发愁。”
富小景的眼泪透过指缝流下来,“我知道。”
之前她想得过于乐观了。假使和解,她拿到了许薇的赔偿金,事情也不会结束,许薇丢了那么大的脸,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但无论如何,应该暂时不会找她妈的麻烦了。
为了母亲,她应该答应和解。但她厌恶屈服,尤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屈服。
在她给伯尼发邮件前,房东打来电话,说她的萨克斯管落在那儿了,让她去取。大年初二早上,她从顾垣家离开时,也带走了直管萨克斯,那是她逛遍了纽约的二手店好不容易搜罗出来准备送给顾垣的,她将萨克斯进行了彻底的消毒,还绑上了红绸子,像乡下的唢呐。唢呐用于红白喜事。她送给他前,本以为这是一场红事,后来发现是场白事,萨克斯还没吹响,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这么大的一个东西,怎么就忘了呢,买的时候花了不少钱,丢掉怪可惜的。这么想着,富小景和房东约定了时间去取。
开门的是顾垣。房子已经搬空了,很明显搬后的房子被清理过,地板能照见人影。
富小景不去看顾垣,只去看地板上顾垣的影子,“我的萨克斯在哪儿,麻烦你给我拿一下,我就不进去了。”
他笑着看她,“那不是你送我的吗?怎么又成你的了?送人的东西怎么有要回去的道理?”
只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的位置就发生了颠倒,以前是她的“家”,现在变成了他的家。
前几天她彻底地拒绝了他。
虽然她对顾垣还没上升到爱的程度,但他毕竟是她二十二年里最喜欢的男人,她当时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儿,把这个男人留在记忆里,而不是当作田野调查的研究对象。那么多的研究对象,何必找他呢?
“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我走了。”
顾垣拉住她的胳膊,“怎么这么不情不愿的?送了怎么还想收回去?我送你东西,可从没想着让你还我。”
“我还你,你又不要……”所以她只能捐了。
顾垣一使劲就把富小景拉了进来,门啪地一声关上了,他把富小景摁在门上,捏着她的下巴去亲她。
他只和她碰了碰嘴唇,又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冲着她的耳朵小声说话,“我亲了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还过我,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顾垣在她耳垂亲了下,“小景,你知道今天开门的是我,对不对?”
富小景恨死了顾垣的直白。她隐约觉得开门的会是顾垣,但她又欺骗自己不是,仿佛她来这里只是来取萨克斯管。
他一次次地拿名利引诱她,试图让她相信名利比所谓的感情更靠谱。现在,富小景决定去顺从他的逻辑。
顾垣没问富小景最近生活顺利吗,他不用问,也知道她不顺利。她要顺利,自然不会来找他。
他拿着她的手指去摸他胳膊上的伤疤,“当时,你让我记住这是你给我留下的。今天,你打算给我留点儿什么?”
富小景只好偏过头笑,“那得看你想要什么?”
顾垣的伤口已经结痂,近期应该不再疼了,可她的手指不知怎么却抖得厉害,大概是十指连心的缘故。
她大衣口袋里的录音笔还开着。
顾垣同她说,“这里没监控。”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健康康的,一整年都快乐太不现实,用一个健康的身体去体验喜怒哀乐各种情绪也挺有意思的。
第47章
富小景被迫与顾垣的上身有了接触,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疤多少年了啊?”很快她适时地住了口,“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问了。你不爱听的,我都不说了。”
顾垣亲她的时候,富小景的手伸进顾垣的大衣口袋,掏出一盒香烟,等顾垣的嘴转移到她的下巴,富小景开了口,“烟雾报警器还在吗?”
她盘坐在地板上从顾垣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烟雾罩上了她的半张脸,她的大衣脱了,藏蓝色毛衣里的衬衣松松垮垮的,最上面的两只扣子开着。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她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你是不是一早就断定我会回来找你?”
他早就预判了她的不顺利,很不幸的是,他的预判是正确的。
她吸烟时,橘红色的烟头把她脸都给映红了。顾垣抽出一支烟,拿着烟头去跟富小景借火。
“你回来找我,是因为喜欢我,对吧。”
“当然。”
两个人都清楚并非如此。
“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我这个人对麻烦一向没有耐心,你讨厌的人很快就会在你眼前消失。”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看看能不能满足你。要求别太高,我未必达得到。”
顾垣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烟,去亲她的嘴,烟头狠狠摁在地板上,富小景本想去劝他,后来才想到这是他的家,也就无所谓了。他的手挤进藏蓝色毛衣,去解她的衬衫扣子。
在第一次发生前,富小景关于第一次有着许多无法言说的小恐惧,其中一个就是她不知道到时怎么向顾垣解释,有胸垫和没胸垫的不同,视觉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并不能忽略不计。她不仅没完全遗传富文玉的美貌,也没能遗传她的大胸脯,她是父亲和母亲的平均数。她设想过几次,要是顾垣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了,她该怎么办。她最后决定,要是顾垣因此而嫌弃她,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当事情真发生的时候,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垣好像对她在这方面并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的手经过那一次,对她的身体熟悉了不少。相对地,她的身体也很熟悉他的手。
没等富小景拒绝,顾垣挤进去的手就开始系他之前解开的扣子,嘴去找她的耳朵,问她一会儿想吃什么。
“你定吧,我吃什么都行。”
顾垣的手再巧,也经不住三心二意,富小景的第三颗衬衫扣子,扣了第四个扣眼,接着便一错再错。
他知了错,马上把右手挤进毛衣里改,左手去粗暴地梳她的头发,嘴仍没闲着,却比伸出去的手要温柔许多,一笔一划去勾勒她的唇线,忙中难免出错,扣子又出错了,循环往复,富小景被他弄得红了一张脸,他却有耐心得紧,手指在第三颗扣子附近徘徊,嘴靠在她耳边问她,“这次我总没错吧。”
“不用了,我自己系。”
“你这是嫌我笨?”顾垣又亲了她一会儿,才走到落地窗前去抽烟,富小景走到卫生间从包里取出梳子去梳被他弄乱的头发,梳得时候太用力,一连掉了几根头发,她弯腰去拣。
顾垣开车带她去吃日料,日料店她情人节那天还来过。
“这家店不是要提前很久预定吗?”
“也会有些例外。你最近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富小景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这是许薇请的律师,我想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影响到这个人的出庭。当然,我是很希望他有问题的。”
“就这一个要求?”
“就一个。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得看你说的是什么?我要办不到答应也没用。”
“你肯定办得到。”顾垣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我57街的房子就麻烦你帮我装修了,预算不是问题。”
“那不是已经装修好了吗?”富小景接过卡,“我倒是可以帮你装修110街的房子,离着我的学校也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希望真的如此。”
顾垣为富小景点了清酒,她不喝,他倒径自饮了起来。
从日料店出来,顾垣请富小景送他回家。
“去哪儿?”
“57街。这辆车你开着还趁手吗?”
“二十万刀的车确实比两万的手感好,有钱可真不错。”
“你要开着顺手可以一直开。”
“我可没有给人当司机的爱好。”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司机。你什么时候在纽约拿的驾照?”
“去年。”
“报的哪个驾校?”
“我自己借车练了两天,车是找许薇男朋友借的。那时候,他还不是她男朋友。我觉得吧,人和人之间真是讲究缘分的,我和罗扬吃了那么多次饭,还只是他的约会对象,他们俩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成了男女朋友。前天我还看见他俩,患难见真情,可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我怎么听出一股你想要把许薇搞死取而代之的意思?”
“就算许薇和他散了,他也不会找我做女朋友。”
“你就这么认定他没眼光?”
红灯时,富小景的手圈在方向盘上继续说,“对于有些男人,什么女人可以约会,什么女人可以恋爱,什么女人可以结婚,他们分得很清楚,这三种女人可以毫无交集,最后他们总会找到一个可以约会可以恋爱也可以结婚的人。”
在今天之前,富小景很好奇,顾垣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只是现在,他的未来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
“如果他真来找你呢?”
“你喝多了。”罗扬不会来找她,即使他来,她也只会让他有多远死多远。
“你当初怎么没搬出来?”
富小景笑,“舍不得钱啊,我以为你了解我。我很爱钱的。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没时间吗?因为我以为你没钱啊。后来我又骗你说我有事要离开纽约一段时间,也是以为你没钱。后来我知道你有钱,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真的,你但凡说话不那么直白,我没准就心安理得用你的钱了。不过,现在想想,你直白点也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以后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
顾垣去捏她的耳朵,“你可真可爱。”
“开车呢!别闹。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与其为了钱受一堆人的气,倒不如受你一个人的气。而且,你未必会给我气受,希望你不要忘记之前对我的承诺。”
“你指的是哪一个?”
“你说过一个季度一次也行。”
“什么一个季度一次?”
“你知道。”
顾垣看着她笑,“这个你倒记得清楚。上次是我把你弄疼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富小景只沉默。
她把顾垣送到57街,又要离开。
“你就这么怕我?”
富小景只好笑,“你这是什么话?我明天一早还有课要上,今天回去不能太晚。我既然回来找你,你就应该看得到我的诚意。”
“你既然这么有诚意,我请你上去帮我刮个痧,你总不会拒绝吧。”
到了66楼,顾垣问她,“密码还是之前那个,你没忘了吧。”
“抱歉,真记不起来了。”
顾垣说了一串密码,站在一旁看着富小景输进去。
“这里虽然离着你的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远,你先在这里住着,等110街的房子装修好了,你再搬过去。”
“你平时住哪儿?”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住。”顾垣把富小景领到一个衣帽间,“前几天,上次你去的那家店打电话过来,说春夏新款到货了,要不要把衣服送家里来让你选一选,那天正好你说要给我答复,我就让她们过来了。幸好,你还是来了,否则这送来的衣服,我可真是没办法处理。”
富小景看着一壁的衣服,她在店里试过的蓝纱裙夹在其间。想来,店里送来的衣服,顾垣是一件都没看,全部都笑纳了。里面还有各式睡衣,他倒想得周到。
想得实在太周到了,连她还要回来找他,都算进去了。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没有,你还可以去换。”
夜里休息前,顾垣果然如他所说,并没强迫她,甚至连亲密动作都没有,就放她回屋睡觉了。
卧室径自暗着,富小景也没开灯,她给富文玉打电话,问许薇母亲到底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