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楚虞顺手给他倒的水洗了个手,楚大哥走到屋里准备做饭。
屋里楚二蛋也已经起床,正蹲在炉子前看着火。
这炉子是楚虞前两天去瘦猴儿那卖野味顺手买的,回来之后面对着楚大哥质问的脸还振振有词,说是大夏天用灶做饭把炕烧得太热,影响她睡觉。
楚大哥从炉子上的瓦罐里舀出热水,冲了两碗麦乳精,又在剩下的热水里打了两个野鸡蛋搅散,放一点盐,做成蛋花汤。
这是单给楚虞做的,因为她不喜欢甜腻的麦乳精和奶粉,楚大哥只好每天早上给她做两个鸡蛋,有时候是蛋花汤,有时候是水煮蛋,要么就是鸡蛋羹,就这么几个花样每天轮着做,要不然他家的事儿妈妹妹连着吃几天就该嫌腻不肯吃了。
楚江山现在真心觉得自己养的不是妹妹,是祖宗。
想起自己以前还嫌弃妹妹闷不吭声的不爱说话,现在他真想回去扇自己一巴掌。
就tm你事儿多,让你不知足!
吃完饭后楚虞照常要上山打猎,楚大哥提出要跟她一起去。
楚虞有些惊讶:“你今天不打猪草了吗?”
她太清楚抠门哥哥对这每天打猪草的五工分的执着了,今天竟然不去打猪草要跟她上山?
这是怎么了,也被穿了?
楚大哥拿出套破衣服边换边回道:“学校要交的猪草我已经打够了,以后每天打换工分的猪草就行了,这些早饭前就能搞定,以后我跟你一块儿上山。”
好叭。
不带楚二蛋上山是因为他年纪太小,楚虞怕有危险了顾不上,他再腿短跑不快容易出事。换成楚大哥,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于是三兄妹结伴上了山,楚二蛋照例被留在山腰上的小屋里,楚虞带着自家大哥进了山里。
楚江山是第一次进到山的里面,他看着眼前丰茂的植被不禁张大了嘴,他又兴奋又疑惑,村里的人总说山里危险,连大人都不敢独自进入,可是这里看起来这么安静祥和,哪里有半点危险的样子。
楚虞看着楚大哥的表情就读懂了他的想法,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让眼前的少年人,心里有点ac数。
“咱们现在不算进到真正的深山里,但是这儿也不是很安全,经常有野猪群出没,再往里走的话还有老虎,尤其是黄昏的时候,如果不赶紧下山,晚一点很可能碰到狼群。”
楚江山听的脸都白了,他一把抓住楚虞:“那你怎么还敢天天来,你这缺德孩子胆子咋这么大呢。”
楚虞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恐慌效果。
对,就是这个效果,看样子以后应该不敢自己一个人偷着来了。
她摆了摆手:“我跟老刘头学了那么长时间功夫,打猎的本事多少也学了点,而且我身上有老刘头独门的药粉,大型的野兽最讨厌这种气味了,离远了都恨不得避着我走。”
这话半真半假,药粉是有,不过是她自己配的。
上辈子她学习西医,后来为了一个病例研究中西医结合,特意花废了大精力系统的学习中医,那个患者家里有些势力,又给她找了不少古方,这个药粉就是她穿来了以后就地取材,根据其中一个药方改良的。
楚江山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他还是不放心,但是心里也清楚,他妹一旦做出决定,基本上不会更改。
他只好暗自下定决心,先定一个小的目标——初中毕业找到工作。
今天不是去卖野味的日子,楚虞打了两只野鸡就收了手。
麻利的绑紧放进筐里盖好,到山腰把楚二蛋带上,三兄妹很快下了山。
下山的路不止一条,楚虞除了第一次打猎的时候走的山泉源头那条道,之后一直是挑最近的道下山。
山脚下有一片空地,村里的小孩没活儿干的时候都在那里玩耍,楚虞平时都是赶中午饭点下山,那时候小孩儿们都被喊回家吃饭了,所以没怎么碰到过。
今天下山的时间早,离着几十米就能听到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三兄妹走的近了,几个小女孩条件反射般地看过来。原主和村子里的小孩都不太熟,现在换成楚虞就更是谁都不认识了。
她目不斜视想要继续往前走,忽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定在她的身上。
楚虞顺着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年纪和她差不多,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浓浓的恐惧。
楚虞挑挑眉:呦,还是个难得的熟人。
这女孩就是小时候带头孤立原主的村书记家的小孙女王思甜,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从小就喜欢找原主麻烦。
小时候是直接背靠亲爷的威名,带头搞孤立,上学以后倒是懂得变通了,还知道给自己艹个大方爽朗的人设,这回不直接孤立原主,改恶心人了。
每回见到原主都表现的自己特别热情、真诚,原主不吃这套从来都不搭理她,这姑娘转头就一副“楚虞虐我千百遍,我待楚虞如初恋”的样子,搞得班级里的人都以为原主不好相处,都不太敢和她说话。
后来原主退学,两人就没了什么交集,说来这还是楚虞来到这以后第一次碰到她呢。
不过。
楚虞眯着眼打量,看到对面的人明显瑟缩了一下。她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半夜梦游,到这小姑娘家给原主报仇去了,要不然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按这姑娘以前的尿性,看到她不应该迎上来一番热情问候吗。怎么的,这是要改剧本了?人设变成被冷酷女魔头欺负的风中摇曳小白花?
昨天是那个什么张小娟,今天又是眼前这个王思甜。楚虞琢磨着,她们兄妹这两天碰上神经病的频率是不是高了点。
楚虞一边想着,也没耽误走路,收回视线之后没停留,抬步就走了。
三兄妹走的远了,几个小女孩没马上继续刚才的游戏,站在王思甜旁边的小女孩凑近了一点儿:“思甜,你今天怎么没跟楚虞打招呼啊。”
村里同龄的女孩跟楚虞接触的不多,也就是王思甜,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爱跟楚虞说话,也不看人家根本不愿意理她,明明小时候还总是不许大家跟楚虞玩呢。
王思甜还没完全从那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感中走出来,听到她的话半天才给出回应,她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一下:“没啥,这不好久没见着人了吗,没反应过来。”
“我才想起来,我妈让我洗碗我给忘了,不玩了先回去了。”说完胡乱的摆了两下手,跟小伙伴打个招呼就回了家。
王思甜快步走到家,进到自己的屋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重重的喘气。
她抬手抚上额头,抹了一手的汗渍,这在盛夏的季节再正常不过,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汗不是热出来的,是被吓出来的。
被那个疯子吓出来的。
王思甜在门板上靠了好一会儿,感觉腿没那么软了才挪到炕边坐下。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想起前几天做的梦。
大概在半个月前,她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关于自己或身边人的梦,梦的场景特别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梦的最开始她已经成年了,梦里的背景是一个空旷豪华的屋子,“她”跪在一个男人面前,泪流满面的大声哀求,“她”求那个男人放过她和她的父母。
男人不为所动,倒是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听到“她”的哀求轻轻地笑了出来。
“她”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本应称得上绝美的女人,之所以用“本应”,是因为她的神情像是千年的极寒之地,带着刺入肌骨的寒冷锋利,任谁看到那样的神情,都不会再对她的美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王思甜总觉得这人长的好熟悉,然而不等她细想,那女子忽然缓缓地靠近,屋子大而空旷,那迈近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尖上。
女子轻轻地俯身,贴近“她”的耳边,低笑着说:“十年前我就说过的,我想弄死的人,谁都留不住。看,现在你家遭受的一切,都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女子的声音像她的神情一样,冰凉刺骨,梦里的“她”呆愣在那里,随后像是放弃了一样,大骂出声。
“楚虞,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疯子!”
那女子没什么反应,好像被骂的人不是她一样,倒是旁边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男子,忽然掐住“她”的脖子,像是一只暴怒的雄狮。
梦到这戛然而止,她猛的惊醒过来,梦里的窒息感还残留着,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王思甜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噩梦,但是之后连续的几天晚上的梦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隐约感觉到这些梦好像是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在告知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而她也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第一个梦里的女子那么眼熟。
那分明就是楚虞长大后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应该算拽出来了,本来想隔几章分开写的,一次信息量少一点,但是就是一个没娄住。大家可以好好的猜一下两个神经病的经历啦。
☆、第 18 章
下午午休过后,楚虞拿出本子开始教楚二蛋认字。
作为一个说到做到的姐姐,楚虞从给楚二蛋小学报名的第二天开始,就把日程改成了上午打猎,下午教学。她决不允许,家里出现第二个18分这种可耻的成绩。
楚江山不用去打猪草,上午又跟着妹妹去山里挖了不少野菜,下午一下子空闲出来,看着姐弟俩一个学一个教,想了想,也从柜子里掏出了课本。
楚虞先让楚二蛋把学会的声母、韵母默写一遍,转过头看见楚大哥趴在炕上,皱眉咬着笔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一时好奇,悄悄地凑了过去。
楚大哥的面前摆着一本破旧的书,看起来像是课本,楚虞趴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数学课本,翻到的那页讲的是一些简单的几何知识。
楚江山正在研究例题,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楚虞,他不耐烦的推了推败家妹妹的头,“好好教你的汉语拼音去,跑我这儿来瞎嘚瑟啥。”
楚虞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我现在十分怀疑,就连你那18分都有水分,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
楚江山一把捂住她的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楚二蛋,看小孩儿还在那认真的默写,没有关注到这边,瞬间松了口气。
他一脸愤怒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二蛋还在旁边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楚虞满脸的一言难尽,她还真不太清楚,18分的面子有什么好要的。
她一把拽过楚江山面前的书,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把书上的几何图形腾下来,做好辅助线完成证明,然后一把拍到楚大哥面前。
楚江山是看着楚虞写的,此时拿着纸一脸的不敢相信,他仔细对照着题目和书里讲的定义,惊恐的发现他妹妹好像做的是对的。
“你,你怎么会...不是,你啥时候学的初中数学,我咋不知道。”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妹妹一定是提前学过!
楚虞耸耸肩:“刚才不是跟着你看了一会儿吗,就那时候学的。”
楚江山要疯了,他表面呆愣,内心捂脸尖叫。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开口:“妹儿,你刚才是逗我玩儿的对不,你好好跟哥说实话,咱们还是好兄妹。”
然而楚虞接下来的话,完美的打破了她们之间脆弱的兄妹情。
“这么简单的东西还用提前学?”
楚江山沉默了,他低头捂住脸不想说话。
楚虞看着被她唬到怀疑人生的楚大哥,心里半点愧疚都没有。
她确实没说假话啊,她上学的时候因为要赚学费,上课困的打瞌睡是常事,好多时候都是讲课的时候没赶上,下课了自己看一遍书然后刷题。
她只不过是习惯性的把一个天才的学习能力摆在那里做对比,而楚大哥就是那个不幸的对比。
好在楚大哥悲愤的时间没有持续太长,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楚虞,“不行,你还是得去上学。”
他妹妹这么聪明,不上学太可惜了。
“我....”
“我知道你不想干活,这事我想过了,我可以替你干啊,这样的话你只要读书就行了。”
楚江山一脸坚定,心里还有点可惜,要是现在还能考大学,就凭他妹妹的聪明,将来肯定是个大学生。
“不去。”
楚虞一脸冷漠,拒绝的干脆,“就咱们农场学校老师的水平,我去了到底是谁教谁啊?”
楚江山:....
我酸了,真的。
一直到最后,楚虞都没有同意楚大哥上学的建议,反倒是楚大哥在妹妹的强压下,沦落到了和弟弟一起接受补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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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楚二蛋小朋友也正式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背上崭新的军用挎包,换上新衣服,楚二蛋拽着姐姐的衣角,兴奋又忐忑的出发去往学校。
楚虞目送着弟弟进了教室,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才扭头离开。
回到家里,楚虞脱了鞋躺到炕上,一时觉得有些无聊。
这真是一种陌生又遥远的情绪,她好像很少有过,无论是上学的时候,还是工作了之后,她都是忙碌的,是不断向前的,像一个永不停歇的机器。
因为一旦停下来,颅内传来的尖锐疼痛就会跳出来彰显存在。所有人都感叹楚医生在医学上的绝顶造诣,但没有人知道,她每一次的学习和研究都是百分之一千的专注,只有这样才能转移注意力,让她不至于被越来越严重的脑部症状折磨的发疯。
楚虞头枕手臂,仰望着屋顶,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如果这只是个梦,那么她能不能奢望永永远远的就这么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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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夏天离去,三兄妹的生活逐渐平稳下来,秋收的号角开始响起。
九月份几乎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月份,收高粱,摘玉米,收麦子,挖土豆....
广袤的黑土地,一眼看过去甚至会让人生出没有边际的错觉。
不光是大人忙,小孩子也忙。刚刚挖过花生、土豆的地里现在都是小孩,秋收忙碌,地里总会有一些遗漏,这时候家家户户的孩子就会再去遛一遍,别看是已经收过的地,眼尖的小孩一天能再挖出十几二十多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