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团当然不可能要一个怀有身孕的舞者。
白慧一听就慌了。
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这个月的例假确实一直没来。但以前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再加上林赫的防护措施一直都做的很好，她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怀孕。
她是个舞者，正值最好的舞蹈生涯，怎么能怀孕？
郁闷间，一脸黑色帕萨特停在不远处。手机突然响起来。
林赫在电话那头说：“上车。”
白慧环视四周，发现林赫的位置，转头向身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人盯着，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刚一关上车门，林赫就启动车子，速度还不慢。白慧原本就有些晕车，现在有了身孕反应更大一些，见状皱着眉头。“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刚打电话告诉他怀孕的事，他就让她到后门等他。
林赫目视前方，平时见人三分笑意，此时却眉目凛然。早上□□点钟，正赶上人流拥堵的早高峰。车子没开几步就被迫减速。
林赫被这交通状况弄得焦躁，听见白慧询问，再也收不住冷意，一个偏头吼了出来。
“带你去医院打胎！”
第9章
这句话如同隆冬三月里最尖锐的一支冰棱，准确万分的插入白慧的心脏。从外面看起来没有流血，实际内里却是疼的马上就要死掉。
“你……再说一遍……”白慧颤抖着声音说。
怀上这个孩子是意外不假，她可以考虑到她舞蹈事业的发展，以及林赫那边还没跟韩熙分手打掉。但这并不意味着林赫可以毫不迟疑上来就让她打掉。
“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怀的，”她委屈又心痛，安全带系到一半也不系了。“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凭什么说打就打！”
前面堵车严重，寸步难行。林赫熄了火，探过身子双手按着白慧的肩膀。义正言辞的喊她的名字：“白慧，这个孩子不能留。”
“凭什么？”白慧红着眼眶。
林赫眼神躲避，试图转移话题。“我们都还年轻，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其实你从来就没打算跟韩熙分手，对吧？要不然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上过那么多次床，为什么你还没有分？”
白慧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我每次问你，你都说再等等。你说你贸然提分手，韩熙一定会闹，到时候大家面子都不好看。所以我每次都是偷偷找你，我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现在我怀孕了，你第一时间不是想怎么跟韩熙摊牌，居然是要带我打胎。”
前方车流开始移动，后面的车不耐烦的按起了喇叭。
林赫重新发动车子，他对白慧说的既不反驳，也不回答。几立方米的空间说不出的僵滞。
许久。
“白慧，我是为你好。”
白慧一声冷笑，“为我好？”她重复一遍，“这话说着你自己不心虚吗？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当初会背着韩熙跟我上床，让我变成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吗？”
“那是我喝醉了！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你心里清楚！”林赫的态度让白慧绝望，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喜欢错了人，一腔情意仿佛喂了狗。“你不是喜欢意外吗？来，我这就送你一个意外！”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就往驾驶座扑去。一把抢过林赫手里的方向盘，林赫吓了一跳，连忙往回抢，一争一抢间车子左右乱晃，眼看就要撞上旁边的车。
林赫脸色煞白，手上动作只剩下生硬的条件反射。他用力掐住白慧的手腕，匆忙之间也掌握不好力度，只听到她痛苦的叫了一声，然后他轻松地挣脱了她的干扰，找回方向盘的控制权。
“疼……”白慧窝在座位里，右手托着左手腕，声音颤抖。
林赫飞快瞥她一眼，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抿抿嘴：“马上就到医院了。”
随即一路无话。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这是A市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素来是富人们的首选。林赫从前陪他妈妈过来做过检查，知道这里保密性做的很好。
“下车吧。”林赫率先打开车门，见白慧这边没动静，又从车头走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白慧，你冷静一点，我是为了你好。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他继续说服她。
白家和林家是世交。两家父母是大学同学，生意上也多有合作，走的极亲近。
白慧和林赫从刚会走路就认识，两人从同一个幼儿园到同一所大学，从来没分开过，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真要仔细算，她喜欢他的时间几乎占据了她目前生命长度的全部。
可是林赫从来都说只把她当做妹妹。
后来他认识了韩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放下身段，用尽各种手段追求。白慧当时没当回事，还是以为和从前他谈的很多次一样，就是随便玩玩，几个星期就结束，撑死几个月。
谁都没想到一谈就是三年。
后来她慌了，可是也已经晚了。她完全插不进他们中间，韩熙那个女人看着简单，可实际上城府太深，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不是后来林赫一次酒醉和她……
“林赫，”她视线落在左手腕红肿的掐痕上，“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既然留不住林赫，那就留下一个他们的结晶好了。
“……”
说完这句话，她抬头冲着林赫笑，语气变得古怪。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我们两个上床出轨的事，韩熙半年前就知道了。”
林赫脸色大变，一瞬间苍白。
白慧瞅着他的反应，脸上还是笑着，可心里实在疼极了。疼到她必须要用手重新掐着红肿的手腕才能继续笑。
……
上午10点28分。
韩熙躺在床上听歌，手机突然把歌暂停，嗡嗡叫了起来。拿起一看，是水房洗衣机时间到了，提醒她去取衣服。
她摘了耳机，伸了一个大懒腰，慢悠悠拿着盆走了出去。
楼道里碰见隔壁宿舍住着的班长冉一倩，韩熙突然想到个事。
“班长，”她喊住她，“我想问一下我的国奖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没记错的话，毕业典礼第二天申报就截止。她交上去的材料也都齐全，审查用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过去半个月，按以前几次的速度，应该早就发下来了。可是韩熙一直没有收到银行的提醒。
“哦，这个事啊。”冉一倩已经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听到韩熙问，停下脚步。“我这几天忙，忘了告诉你了。”
韩熙：“……”
冉一倩心情愉快，“本来呢，你主持毕业典礼算主持校级大型活动可以综评加2分，可是最后递交材料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有几个活动忘了写了。等我想起来补上去，一看，好巧不巧比你多0.2分。”
A大奖学金丰厚，国家级奖学金一年一万五。
韩熙除了大一刚来那年体测八百米拖了后腿没评上，大二和大三这两年都是稳拿。国家奖学金名额有限，一个院只有三个名额。落到动画设计这个专业里，撑死也就一个。
韩熙拿了两次，早就让其他想拿的人不满。所以这次递交申请的时候，韩熙才发现有个别几个同学这一年参加了好多活动，有的还获得了不错的奖项，都可以加不少的综评分。
她原本十拿九稳，看见别人的分后觉得不保险，所以在最后截止日期前让林赫想办法让她当了毕业典礼的主持人，加上这两分才万无一失。
可惜，没想到半路出了冉一倩这个拦路虎。
冉一倩是班长，所有人的递交材料最后都是由她交到教务处。她和韩熙不对付，或者说，专业里就没有女生和韩熙对付。
韩熙之前就防着她，交材料的时候会偷偷拍一张完整分数的照片。就怕冉一倩交的过程中偷偷改了她的分数。
没想到她不改她的，反倒改了自己的。
韩熙有些难过，早料到会这样，她就想办法再多弄点分了。
实在可惜。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教务处找老师问问。免得心里总梗着这件事，暗地里埋怨我。”冉一倩有一双非常个性的眼睛，眯着眼笑起来总会让韩熙想起猫这种她最爱的动物。连带着她总是会对冉倩倩格外有耐心。
“不用了，班长总不会拿这种事骗我，是我自己分数不够，怨不了谁。”
反思了自己的毛病，韩熙三言两语把这事揭过。她走进水房，太过淡定反倒没看见冉一倩震惊的表情。
临近中午，水房没人。韩熙从洗衣机里扯出一堆皱巴巴的衣服，随便抖了抖，一股脑塞到盆里抱回宿舍。
两人间的宿舍，除了没有洗衣机，剩下该有的都有。
韩熙把音乐外放，声音调到最大，一边听歌一边晾衣服。她洗的不少，里面还有冯乔的两件。
等衣服都晾好，她又心血来潮拿拖布把地拖了一边。拖完还觉得不够过瘾，干脆又开始收拾宿舍。宿舍明面上乱放的东西都被她好好摆了一遍，整整齐齐，十分有爱。
韩熙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神经兮兮的了。
一切都因为纪延声。
他见过林赫，也吻了她。知道她是林赫的女朋友，也知道她说林赫出轨。
那他还在等什么？
还不赶紧过来撩拨她？
韩熙十分烦躁，林赫这边马上就要瞒不住。
一旦更多的人看见林赫和白慧在一起，她就越无法让林赫相信是白慧逼她分手。到时候只要他主动认个错，说不和白慧再来往，韩熙就没办法和他断干净，就算硬说分手林赫也会死缠烂打。
断不干净，自然也就不能开始新的。
更没办法把脏水泼到白慧身上，不能挑拨他和白慧的关系。
必须要在他和白慧的事彻底暴露前坦白。
还必须在坦白后马上有新的交往对象，这样才能绝了林赫的念想。他也会因为自己先犯了错而不好意思影响她新的恋情。
万事俱备，只差纪延声。
第10章
比纪延声行动更快的是林赫。
这天下午，韩熙一个人窝在宿舍刷剧。她从冯乔手上找过来一个古代宫廷剧，演女主的是一个火了好几年的花旦，长得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她难得有时间这么悠闲，捧着一袋坚果零嘴边吃边看。
剧是真的看进去了，但韩熙有种心慌的感觉，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她开始琢磨冯乔说的白慧怀孕的消息。
她和白慧接触不算多，但对她的性格也有几分了解。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她绝对会借此逼林赫立刻和她分手。
没有什么比一条鲜活的生命更具有价值，即使它现在只是一个胚胎。
林赫出轨白慧有半年多了，如果真的想和她分手早就分了。他一直没说，这半年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前几天还特意带她见了林宣，这就足以说明他不想分。
但白慧这半年只是一直给她发照片，当着林赫的面什么出格举动都没有。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林赫一定对她警告或许诺了什么，比如警告白慧不要来招惹她，许诺会和她慢慢分手。
那白慧偷偷给她发照片，难道就不担心她告诉林赫吗？
不知道白慧是怎么想的。
韩熙闭上眼睛。
如果脱离开她是林赫现任女友的身份来看，现实可以这样总结——
一个年轻的、条件优越的男人，左手揽着正牌女友畅谈二人未来的生活规划，右手挽着对自己情深似海的女人享受情.欲。
人生圆满。
韩熙没忍住笑出了声，宿舍寂静空旷，短促的笑声转瞬即逝。
她睁眼盯着通话记录里五分钟前结束的那通电话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开始行动。
林赫上午知道白慧怀孕，晚上就打电话约她吃饭。
……要对白慧负责，所以对她摊牌吗？
应该就是这样吧。他一直是个很善良的人，有时候还带着小男孩的天真和赤诚。白慧肚子里是他亲生的骨肉，他喜欢小孩子，平时路上见了都会逗逗，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韩熙打开衣柜，胡乱翻了半天，终于从最里面找到那条林赫送她的裙子。
浅黄色，齐膝无袖，正面看着中规中矩，背面却是蕾丝交错形成的镂空。
这条裙子意义非凡，是林赫这个富家少爷用人生中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打工的薪水买的。
既然是林赫主动找她摊牌，那韩熙之前的计划就都没用了。这个时候，她没办法再跟林赫说白慧一直发照片，没办法给白慧泼脏水。无论说什么，林赫都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站到白慧身前。
就算他对她有愧疚，又怎样呢？
这份因为自己出轨背叛产生的愧疚，会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而有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挡箭。
你瞧，我还是舍不得你的，只是她怀孕了，我要对孩子负责，我是为了孩子才和你分手的。我是爱你的。
韩熙重新洗了个脸，拿出十二分的细心给自己上妆。
她讨厌她的计划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打乱，更重要的是她不甘心这三年的时间就这么付诸流水。
她要穿着这件意义非凡的裙子，衣着靓丽的站在林赫面前。她要让林赫在看见她的时候一瞬间就回想起他们这三年的快乐时光，只有这样，他的愧疚才会多一些。
她的损失才会少一些。
*
林赫坐在车里等韩熙下楼，他左手搭着车窗，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明明是个潇洒随意的动作，偏生今天透着不自在的僵硬和……一丝恐惧。
他想着白慧交代他的那些话，脑子里一片浆糊。闭上眼冷静半晌，再一睁眼就看见那个他爱的女孩正向他走来。
心里突然就平静了。
随后紧接着有些懊恼，他怎么能顺着白慧的思路怀疑韩熙不爱他呢？
韩熙收到了那些床照却没有找他质问，一定是她伤心难过，不敢问他。她一定是想给他时间让他主动改过自新。
